16、赤工试火器 –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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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智自从在钦差程谦大人的宴船上见到那暗礁后的先隐后现，若即若离，又似远不近追寻着蓝凝之船队的行舟，便起了疑，吩咐部署派出亲信探查。此刻，唐智已经带着人马及部众赶到蓝凝之的船队，发现戎宏已改了航道，行舟犁过的江面，留下道道细长的水花，在江面上犹若一张着色的画纸被抛描出条条白白的色线逐行渐远。
“文远，派出的人已经查实，此人确乃大戎的皇世子戎宏，”顿了顿，又看了看蓝凝之，继续道：“那位大戎公主戎琼的孪生哥哥。”
蓝凝之解困铁湃山，回到蓝府后，立刻查调了所有出现在铁湃山众人的详细背景，那个化名王京，原本为大戎的公主戎琼对蓝凝之的爱慕，唐智自然知晓，但是蓝凝之却没有对江沅有片语提起那段过往，不是他担心江沅会吃醋，爱慕蓝凝之的人太多，吃醋，唉，也是吃不过来的，好在江沅明白蓝凝之心中所系所想的俱是家国政事，再加上蓝凝之一向对女子冷情，蓝凝之稍微一个勾引的眼神，几个魅惑的动作，江沅就晕了–蓝凝之永远知道如何迷晕自己的女人，这让江沅很“恼火”，色.诱，吃不消啊，心里都被蓝凝之占得满满的，再也放不下第二个人，甜蜜的心甘情愿的认栽。可是，虽然百分之九十的时候，蓝凝之都带着江沅在身边，可那百分之十怎么办？早上诱惑了江沅，蓝凝之便去忙了，江沅的心也跟着飞走，待归来的蓝凝之见到的：便是可以被他与所欲求，任其摆布的江沅了。其实，蓝凝之所以未提起此事，是他根本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戎琼于他，不过是敌国的敌人罢了，连女人都不曾算。那位在男人面前颇为自负的戎琼公主，如果知道在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有着绝色容颜清冷高慢又透着几分邪魅动人心魄的男子心中，她连落叶涟漪的印象都没有留给他，定要大伤心一番了。
“派去的人已经发现了行踪，还在西燕城内，要不要扣下他？”登上船的唐智，站在蓝凝之身侧的桅杆舵手旁，侧目远眺，似有心似无意。
“这里不是他的大戎国。在西燕，他不会，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你先看看这个。”不徐不急波澜不惊的语调，雨后的江面，拂过阵阵清冷夹着草味的风，更衬出那俊逸挺拔身形，风拍打着衣袂，墨发被轻轻撩起，翩若惊鸿，如玉温泽，好一个出彩至极的人物。蓝凝之一向对衣饰仔细，也许是出于他的俊侯家世背景，也许源自他自小出众的容貌才情，不过貌似不只是蓝凝之，他身边的谋士唐智，还有那个处处桃花的俑湛都是对自身的容色服饰精致考究之人。春潮初过，出来的急了，蓝凝之纤长细美的手指自然地紧了一下嵌了华美绝世美玉的束腰，随手递给唐智那封赤工写给江沅的来信。
在江沅出现后，唐智对蓝凝之和江沅的任何出世的行为表里，也都全然地见怪不怪了。接过信函，疾略地扫了一遍，已云居额头数月有余的阴霾，便似拨开云雾见月明，“若有此人相助，我水师可成。”
蓝凝之点头。这样，本来船行蓝府的方向，便转道驱舟改行了木子镇。这木子镇便是赤工信中所书之所，因为西燕水路很是便利，四通八达，从此处仅用了一个半时辰，便到了木子镇上。
蓝凝之派人守着舱口不让江沅出舱来，他又一直未归，江沅觉着无聊，等了一会，喝了些清茶，又几盅清甜米酒入肚，捻起栗色四方桌上摆放齐整的一块儿又一块的香软不腻的糕点送入口中，阵阵清新竹香婷婷袅袅从熏炉中飘散，很淡很清。蓝凝之是很仔细讲究的主儿，他用的碳竹熏香，均是鲜出半月的嫩竹碳制而成，这淡香完全没有一般熏香的浓重做作气味，好似真的置身竹海一般无二，清新自然。此刻的江沅，从清晨早早的起身，到出来一整天的疲累，又淋了雨，还有，还有被蓝凝之带着的运动，酸软的腰身，爬回了床，不知不觉的便入了梦。
梦中，仿佛在遥远的某一日，似真似幻，也是颇为宽广的江面，哗哗的汹涌江水毫不留情的拍打着岸边，一行停靠的驳船也不再严肃地整齐划一，跟着江涛上下左右颠簸，远远见三位意气风发少年公子，还有位羞红脸庞的小姐，温情脉脉的远远注视着那青衣少年郎，想看清面目，却模糊的很，怎么也看不真切，像是很久很久前的什么？
“缘儿，”轻声的呼唤，透着浓浓的温柔，蓝凝之抱起江沅，带着蓝凝之特有的清新气息的墨发，淡扫过江沅的面庞，贴着他白皙晶莹的肌肤，时而又扶过他薄薄的微微扬起的唇，痒痒的，心更痒痒的，睁开眼睛的江沅，透过那几股撩人的发丝，瞧见的便是蓝凝之精致雕刻似的一张小脸，长长睫毛覆盖着清澈黑亮的瞳眸，带着温暖的笑意，嘴角微微扬起，与唇边的酒窝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真是越看越好看。老天啊，才刚不过结束战事不久，蓝凝之的肤色就从战时的小麦色变成了细若凝脂的白皙，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嫉妒，狠狠地在蓝凝之的脸上亲下去，然后立刻起身，跳脱了那温暖结实的怀抱，虽然无限沉溺他的温度，可人家嫉妒啦，美男在前，那个梦？自然地，被抛入九霄天际… …
“到家了？”江沅口中的家，自然是蓝府，蓝府现在就是江沅的家了。跑出舱的江沅，伸展开双臂，展到一半，嘴也张了一半，停在那里，这，回忆，脑子快速地在尘封的地图中搜寻着，好熟悉的地方，似乎太久没有回来了，木子镇？
蓝凝之挑眉笑了笑，推了舱门，跟在江沅身后，阔步走出。若在平日，蓝凝之定会把这个被调戏的戏码发扬光大到反客为主的霸道侵略，可现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办，唐智就等在赤工的铁匠铺子附近。途中，蓝凝之已经和唐智计划着要请了这位木子镇的能将赤工到蓝府述职，等事情结束了再好好“收拾”妳吧。
普通的铁匠铺，往往只是一间破败黑暗的房子，屋子正中端坐一个硕大的烘炉，炉边架一风箱，风箱一拉，风进火旺，炉膛内火苗噼啪恣意跳蹿。要锻打的铁器，在火炉中烧至彤红，然后被迅速移到铁墩上（也称‘砧子’）继续锻打，铁匠师傅左手握铁钳，翻动铁料，右手握小锤，以特定的击打方式，一番铁锤上下，一串钉铛声响，一阵汗雨飘下，随着“吱啦”一声，一阵白烟倏然飘起，放入水槽内的淬火告捷，那铁件便成为匠者的理想器物。因得烘炉占去房间超过三分之二的面积，一般的铁匠铺也称为铁匠炉。
唐智先到了赤工的炉铺。这赤工信上说书之所，却全然不似普通的铁匠炉？
首先，是落脚地，这铺子本就在这已经很偏远的木子镇，还位于极靠近山林的最东端，别说是行人，就连进山狩猎的猎人都不常经过这里，为何铺子坐落在这么个地方？赤工本就是为着所好才精研铁艺木器，和着常人的生意自是不同，江沅也喜她所托之事暗里进行。便有了此日的所选之地。也不是不做生意，这是赤工所居和工作之所，在木子镇上还另有个店铺，就是普通的铁匠炉铺了。有伙计看着，赤工并不常往，只在有特殊的工艺，小徒工们做不了的，才请了赤工前往。
这铺子第二个不同特色，就是大。不似一般的铁匠小屋，却是占地过百平的一层一层逐递深入。铺面的第一层，也是第一间，青砖黑瓦，白墙高高耸起，背靠青山，周围葱郁高树，莺往燕来，鸟语花香，完全不似闹市中的店铺，倒似一块不可多得的方外之人的清幽之处。房间内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造型奇特，形状各异的铁器、木件、器具、工具，和一些完全叫不上名字的会动的小部件–其中最显眼的一件，就是江沅描绘过的，会走的可以计时的挂钟。房间内摆放了四把酒红色的漆木方桌，桌上几盏酒，似乎刚有人畅饮过，房间内不时还飘散出浓郁的酒香。从外向里看，也只能看到这第一间的店面，这门后的第二层就完全是迷了，隐约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敲凿声，似乎从很远处传来，轻的很，连途径的燕雀似乎都未被惊扰到，仍旧惬意地想飞就掠过，愿落就停脚。
这偏远的铺子从外表看，除了“打铁铺”几个字，完全看不出是个铁匠屋。就是这样的一个偏远地方，不来人，全不奇怪。可出现了客人，还是一个面罩黄纱的清瘦女子，就大奇特了。从女子的妆容衣饰看上去是位已嫁之女，就带了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女童，真是让人想不多想都不行。
唐智远远的就看到这黄衣女子进了铺子，便停了身，伫立远处，那女子打扮在西燕算是比较富家女户的装束，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可那身形却很有几分的熟悉。唐智是个心思细致的人，一般对人都是过目不忘，对自己觉得这女子熟悉，可是又想不出为何，颇有几分苦恼。
“店家，店家。”黄纱罩面的女子随行的小童，躲着脚，急切地对着空无一人的铺子叫嚷着，语气很是不耐烦。
黄衣女子，见无人应答，便入了铺子，看着墙面上挂着的形状各异的，不但叫不上名字，更是从未见过的奇特装饰，眼中突现华彩，似乎闪现的是一抹希望，禁不住轻抬手抚摸上那壁上的挂件。叮～哐～，似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吓得那黄衣女子即刻缩回了小手，拘谨地立在当下。
“哪个不长眼的，动老子东西！”声震屋瓦，里间连接外屋的木门，哐～，被粗暴推开，人已进屋，那扇门仍就前后晃荡着，逐渐了很久才弱下来。只见那红脸大汉身材高大，肩胛高耸，应是常年和铁器打交道的缘故，脸和手臂已经被炉中飞出的火星和锤下的铁屑染得漆黑。在他的方脸上，乱而密的头发下面，长着一双孩子般的眼睛，又大又黑，亮如钢铁的闪光。他下巴宽大，敞着上衫，露出粗糙的胸膛，呼吸很重，金属一样结实的肋骨骨架清晰可见。
黄衣女子本来觉得空荡荡无人的房间，一下子出现了这个衣衫不整的大汉，有些跼促，有些唐突，眼睛慌张的从他的脸和身上移开，尴尬得很。
赤工虽然面貌不善，可人还是不错的，见是个弱女子，一下也摸不着头脑，为何出现在自己的铺子里，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夫人，你有何事？”
“敢问这铺子的赤工师傅可在？”黄衣女子缓过了神，柔声问道。
“我就是。”仍旧是瓮声瓮气，手中的酒碗置于桌上，愣生生地坐下。
“小女子有理了，”黄衣女子微低身，继续道：“我家有一柄折断的钥匙，问了不下百十个炉铺，全是无计可施，千方打探，听闻赤工师傅技艺精湛，无人可比，小女子特远行来，这钥匙对我，我家真的很重要，能否”。
“拿来我看。”赤工打断了她的话，赤工本就是个好奇的，越是别人做不来的，他越是感兴趣。
“唐智，”明明铺子就在前面，这家伙侧身躲在这做什么呢，还那么专注，跑在蓝凝之前面的江沅，很是诚心诚意地大喊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赤工试火器 –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