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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赤工试火器 – 下 ...

  •   江沅的这一声突如地大呼唤,惊了屋中人。黄衣女子忙拢了袖口收回那金色镶着璀璨宝石的精致雕纹木匣,透过罩纱,侧目看向铺外声音的来处,面纱跟着她柔柔地抖起旋纹。

      此时蓝凝之也踱步到了江沅近前,侧身视线绕过背对打铁铺子的江沅看向那屋中,转身和唐智对视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因得蓝凝之长期习武,精瘦而有力地手臂一把钳搂住江沅到自己的怀中,深低下头压迫性地几乎吻到江沅的额头,附耳低声,“缘儿,莫要闹,那铺中有,外人。”

      外人?这荒远的铺子里,除了赤工还能有谁?蓝凝之稍一用力江沅就瘫软了,老实了,温声细语了,听话了,总之,男色‘害人’啊。被男色迷晕的江沅,规规矩矩不出大气地看向铺子里面。

      唐智也不好再站在暗处,很是自然地像是刚刚才寻到这铺子的样子,温文尔雅地举步向着铁匠铺走去。

      赤工也看到了江沅,哼,看来信是收到了,无视下了黄衣女子,大步走向江沅一行人。

      黄衣女子还有身边的小童,留在了铺子里,没有动。

      “夫人,来生人了,我们是不是要先回去?夫人?” 黄衣女子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也就是双十出头,被称作夫人,是尊称夫家姻亲缘故。小童看着自家主子发愣似地死死盯着外面的一行人,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自己的问话,瘪瘪嘴,也随着夫人的视线张望着,一位圆脸的姑娘,两位好看的少年公子,那个高一些的更好看些,她指的自然是蓝凝之,还有一个铁匠,总共四个人,他们在说些着什么,铁匠似乎认识那姑娘呢?小童想着。

      这次是背着家里出来的,只带了方家自小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方馥也是真的没有了办法,方家蒙难,自己虽然已经嫁做他人妇,可娘家无男丁,家中一个年仅十六的妹妹从小没吃过苦,如若不想办法,整个方家就垮了。想起当初陪嫁的这祖传金钥匙,族谱中曾记载可开启宝藏,岌岌可可赶回方家,忙送上这金钥匙和记录了宝藏的族谱给追债的人,债主起先看了已经卷页发黄的族谱,以为得了大便宜,满脸的横肉露出贪婪恣意,呲牙冷笑着收了钥匙和族谱,可还没过了个整月,就扔还了这已经折损的物件,更恶语相向说方家是穷赖疯了,拿根本不存在的什么宝藏想蒙混过关。不信也无可厚非,虽然方馥自己对这宝藏之事,也将信将疑,如若真的有,那祖先还不去寻了?还要一辈一辈地传于后人?可就算不信,也不该折损了钥匙才丢回来吧。唉,辩驳不得,幸好夫家的一位友人无意中听到此事,说有意收了这金钥匙,她本都是不信了真有这笔宝藏的,可偏偏这位钦差程大人听后,就立刻说愿意偿付所有方家的抵债。她家相公更是觉得抓住了大靠山,志得意满的在钦差面前再三保证了钥匙几日便可取回。可是,现下怎好?钥匙都折损了,于是方馥便四处拜访打听能工巧匠可将这钥匙修复了。于是,才有了今日的专程拜望赤工之行。

      一行人进了铺子,方馥片刻不转睛地瞧着唐智,有意无意地,转过身的唐智,此刻,也看向了她,哐~,木盒落地,方馥脑袋一片空白,太像了,真的好像。

      唐智微弯了身,优雅地拾捡起落地的木匣,轻轻托起,递于方馥手中,一副一如往常的谦谦君子样,缓声道:“这位夫人,你还可好?”

      “多,多谢公子,”方馥促狭地伸出白皙的小手,双手接过木匣,却仍是死死瞪着唐智,似乎有千般疑虑要从唐智的脸上看出什么究竟,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方馥开启檀口谨慎小心又夹杂了三四分地忐忑问道:“公子可是黎州粟江人士?”

      未等唐智开口,江沅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姑娘,你是黎州人?”

      方馥被突然出现在她和唐智中间的江沅吓了一跳,调整了情绪,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江沅:“我是黎州人。”可那眼神中明显地还是瞧向着唐智,偏侧了身,越过江沅,仍是看着唐智,心有不甘地继续追问道:“这位公子,你可曾到过黎州?”

      见唐智狐疑的神色,方馥忙又解释道,“公子莫怪,只是,只是公子太像了我幼时的一位故人,这许多年不见,初见了公子,觉得和我那位故人极像,真是十分的相似。”方馥的眼神中流露出满满地遐想,期望,不舍,依恋。

      同样是女子,自然了解女人家的心思,江沅瞅着这黄衫女子的眼神,就明白了几分,唐智反正也是一个人,明明人家姑娘是有意的,不如做个红娘,岂不是美事一桩?于是,江沅煞有介事地背后了双手,清了清嗓子,又钻回二人的中间,道:“我猜姑娘的那位故人,”有意停顿了一下,扬声继续道:“一定是位美郎官,姑娘一直念着他吧,我的这位朋友”,江沅扬起头看看了唐智,眯起眼睛,笑意浓浓地重新转身面对着方馥,心情颇好道:“可是未有家事的,连婚约都还没有定呢。”

      这大胆露骨的话,讶得方馥臊红了脸,身体一下升了温,房间变得好热,口干舌燥,微微细汗铺满了额面,好在有罩纱,可就算有纱覆面,方馥整个身子也完全僵住,不知如何自处了。

      蓝凝之,和江沅呆久了,本应该习惯了江沅的语出惊人,可今日江沅这唐突问话?从那黄衫女子的妆扮看,是已然婚配了的,可江沅还这么明显露骨的撮合伎俩,也难怪蓝凝之的眉头常蹙了,无奈,谁让自己娶了这样一个教教不成,气气不得,心里又放不下的女子呢?

      蓝凝之一把拽过江沅,用眼神警告了江沅莫乱说话。貌似自己又做错了?江沅还是怕了自家美男相公蓝侯爷家的二公子的,咬了下嘴唇,不声张了,努力做默事状。

      唐智倒是没有乱了方寸,很有礼序地答道,“这位姑娘,小生未曾到过黎州,许是姑娘错认了人吧。”

      “是这样啊 。”方馥明显地颓丧了神色,颇为失落地低垂了目。

      江沅忍不住好奇的心思,虽然被蓝凝之钳制住了身子,伸展了脖子,探出头,仍是蹦达出来一句,“我也是黎州人。”

      “哦,姑娘也是黎州人,小女子姓方名馥,敢问姑娘如何称呼?”被人家干脆回绝说自己认错人,方馥已觉得很是尴尬难耐,听到江沅的答话,赶忙十分刻意地转接话题,扭过身,才算开始认真地看向着江沅。

      黎州本就不大,乡里乡亲几乎都是认得的,方,馥,方馥,仿佛?“仿佛?你是仿佛妹妹吗?”江沅突然想到了什么,挣脱了蓝凝之的怀抱,拉住了方馥的瘦小的手。

      ‘仿佛’这个绰号,好久没有听到了,陌生到几乎忘记了,“你,你是缘儿?”

      “是啊,是我啊,是我啊,仿佛,怎么是你,真的好巧,你不是去皇城了,怎么又到西燕了?你父母都好吗?‘方片’好吗?”方馥和江沅都是黎州人,方家在黎州是大家,方家老爷人很随和,幼年时的方馥常和江沅一起玩耍,江沅第一次听到方馥的名字时,就立刻想到了“仿佛”,便给她起了这个绰号。后来方家举家迁至皇都,就失散了联系。江沅口中的‘方片’,是方馥的妹妹,今年年方十六,本名方翩,人长的明艳动人,有着身轻如燕的好身段,尤善歌舞,也真真的应了她的名字,翩翩起舞如荷中雅蜓。

      听到他们的对话,唐智突然不露声色地,很是自然地走近蓝凝之,用眼神问:“是她?!”

      蓝凝之微眯了美目,几不可现地点了头,算是对唐智的回答:“是她。”
      唐智突然无声地轻笑,摇摇头,造化弄人,原来这缘,是天注定的?

      三人,蓝凝之,唐智,还有赤工,不约而用地走出了铺子外,只留下江沅和方馥在房间里热络寒暄,诉说着这多年不见,各自所经历的人世沧桑变幻。

      谈着谈着,方馥便自然而然地谈到方家变故,突遭不幸的事情。江沅很是义气地托着方馥的手,兴冲冲地跑出屋,看到远处切切私语的三人,对方馥道,“等等我。”

      江沅小跑到蓝凝之身边,“文远~”声音甜腻得江沅自己似乎都吓了一跳。蓝凝之看到江沅的眼神,再加上这少有的顺从温存声调,知道必是有事相求了,“缘儿,怎么了?”温言暖语。唐智则在心底大大地鄙视了文远,在未曾遇到江沅前,文远可是个高慢骄傲得很的人,对人可曾用过如此语气?不过唐智的脸上,可丝毫没有带出半点儿不敬,他,是,一介儒雅之书生,更是,是真打不过蓝凝之的。

      江沅把方馥家中所遭遇之事略诉了一二,“文远。”江沅拉住蓝凝之飘飘衣炔的一角,闪着漂亮的眼睛,眼神专注的请求中。

      蓝凝之淡淡的笑意笼上面,“方姑娘之事,我自会办妥的。”转身和唐智低声寒暄了几句,走向不远处驻足而立的方馥。江沅,则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地跟在他身后。

      “方姑娘,我派人护送你先行回府,方家之事内子已对我言明,你不必挂怀,一切我蓝家自会帮你处理妥当。”蓝凝之的声音不是在商量,而是板上钉钉的肯定句,透着权威,让人不信服都不行。

      “谢过蓝公子。”方馥看向那公子,真是生得好颜色,天下竟然有如此标致精彩的人物,心里大大羡慕了江沅。这蓝家,难道就是西燕守将军的蓝侯爷家吗?因为江沅并未对她言明,可从这人身姿气势,应该就是蓝侯爷家了,看来方家的事情解了,对江沅有着感激,但,更多的,是羡慕。突然心中有了几分不明所以的怅然和落寞… …

      “妹妹,我家文远说了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我会去看你的。”江沅兴冲冲地挥手向着远去船头上的方馥告别。看着方馥留恋不舍的神色,心中也颇多不舍。

      可,人家是为了妳吗?方馥的神色黯然,左顾右盼,缓慢又缓慢得一步十转身才登上送船,那身影,他连送别都未再现,心中满是怆然失落,江水扑打过面的,不应是暑气吗?可为何感觉是冰冷,唉,脸上落下的凉丝丝的水,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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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走了。

      蓝凝之派了数十得力随从护送江沅去送别方馥,他和唐智则并未跟随。莫惹是非,为何?唐智和蓝凝之不是没有去过黎州粟江的,那女子认出了幼时的唐智,而唐智和蓝凝之也认出了这女子是哪位。江沅曾问蓝凝之,我第一次见到你在何时?江沅胜利似地道:在葡萄园。蓝凝之则说:粟江边。他说的没错,蓝凝之和江沅的第一次碰面,确就在黎州粟江边。原来,还是小姑娘时候的江沅就是喜欢调戏小美男的?而被调戏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现在的相公蓝凝之,当然江沅是彻底的忘记了,更不知道那美貌小公子就是现在自家蓝侯公子蓝文远。

      侍众护送江沅回来,等在铺子外的蓝虎忙走上前,道:“夫人,公子他们去了后山,您随我来。”

      这铁匠铺原来是层层深入的大宅子,表面看似是挂着铁匠招牌的铺子,入了一层门,一层门,又一层门,层层的先后:木门,铁门,最后是石门。突然,眼前展现了豁然开朗,原来这层层宅子的最后,竟然连接到空旷的后山,也真难得这赤工所想,所找,所建的好地方。江沅和赤工鲜有书信往来,俱说些总揽全局的事,比如,□□方子,你试试这个:硫黃一斤四兩,焰硝斤半,粗炭末五兩,瀝青二兩半,幹漆二兩半,搗為末;竹茹一兩一分,麻茹一兩一分,剪碎,用桐油、小油各二兩半,蠟二兩半,熔汁和之。外傅用紙十二半,麻一十兩,黃丹一兩一分,炭末半斤,以瀝青二兩半,黃蠟二兩半,熔汁和合,周塗之。不行?那焰硝调改成二斤又多半呢?换作松脂,黄丹和草乌头呢?总之,江沅认为都是这样的大事了。这铺子,是这几年间,赤工逐步修造改建的,江沅也是第一次来。

      远远瞧见蓝凝之,唐智,赤工围站在黑色生铁熔铸的火炮旁。只见那英姿勃勃的炮身身管前端,有一个大于身管的敞口,身管后部为药室,带装引线的点火孔,两侧有双炮耳,用于调整火炮的射击角度。江沅记得她曾和赤工描绘过的虎蹲炮,这大家伙应该就是赤工打造完成后的成品了,还挺象样的吗,江沅颇为满意。这虎蹲炮口径在210毫米,全长248厘米,重1000千克,装药2千克,铁弹重2.7千克。炮底配有铁爪、铁绊,发射前可用特大的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克服了发射时后坐力大、跳动厉害的缺点,因得其形似虎蹲,而命名。

      “缘儿,过来。”看到江沅,蓝凝之面带笑意的招呼她,美男就应该经常微笑的吗,这笑脸多好看,绝色倾城,江沅看得心旷神怡,完全忘记了什么火炮。蓝凝之和唐智在庞占和未太常所荐书册中曾看到:“今之制,用铜或铁为具,如筒状,中实以药,而以石子塞其口,旁通一线,用火发之”,又有“白羽矢飞先火炮,黄金甲耀夺朝暾。”等描述。他们是何等聪慧之人,眼下这物件应就做如是观了。

      江沅也仅仅是书本的那些记忆,因为赤工精通铁器工匠,凭着他的经验和精湛技艺,让火炮活灵活现于当下,蓝凝之和唐智是细读了庞占与未太常所荐之书册,很多地方江沅并不十分明白,可他二人却是通了其中道理的,眼见天色已晚,二人决定先住下来,反正赤工这里就是房子多,而蓝凝之带的船队上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又派了蓝虎先回府,给蓝老侯爷和大哥送信,当然还有答应了江沅对方馥的嘱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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