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饮相思》天涯追月

39、后续

　　小吉祥的尖叫瞬间在客栈内引起一阵喧哗和恐慌。
　　正往这边端茶送水的小二听到这声尖叫，惊得手一抖，手中的托盘滑落，噼里啪啦，茶壶茶杯什么的摔碎了一地。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掌柜的闻音赶来，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有些惶恐，身后还跟了六个打手。做客栈生意的，最晦气的就是店内出了人命案子。掌柜的不敢大意。听声音可知，遇害的是一个小姑娘。不用想，凶手一定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掌柜的有些担心这些人手不够用。
　　月光下，只见一黑衣人长身玉立，衣袂在夜风中翻飞，长发绑在身后，发丝随风飞扬。他微微扬着脸，月光将他的下巴勾勒出优雅的弧度，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他静静地站着，就像一塑玉树临风的雕像。
　　掌柜的和那些打手以及旁边占据有利位置准备看热闹的宿客，在这一刹那，都直愣愣地看着月光下的那道身影。现场一片寂静，叶落的声音也几乎可闻。
　　“你……你是谁？刚刚，是谁在喊……”掌柜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色厉内荏地冲蝶面客问道。那神情，那语气，分明已然确定眼前这人不是善类。
　　掌柜的话音刚落，两道锐利冰冷的视线移向他的脸，定了几秒，然后毫不在意地移开。
　　这短短的瞬间，掌柜的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僵硬，汗出如浆。刚刚从他身上扫过的视线中透出的威压和冷漠让他胆寒。
　　“什么事都没有。”淡淡的声音在解释着，也在警告。
　　众人怔了片刻，慢慢意会他这话中的意思。什么事都没有，所以你们快走吧，不然很快就有事了。众人迅速作鸟兽散，一时啪啪的关窗关门声此起彼伏。
　　掌柜的也讷讷然，准备带着他的打手们离开。
　　“你等一下。”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掌柜的左右张望，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心惊胆战地停住脚步，忐忑不安地躬身候命。
　　“去准备一些补血的食物来。”命令的语气，不经意间透露出毋庸置疑的霸道。
　　“是是……”掌柜的松了口气，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忙不迭地点头。
　　“去吧。”
　　“是是……”掌柜的逃也似的离开了，直到下楼时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喃喃道，“真是见鬼！那人到底是什么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人感到透不过气来……”
　　不一会儿，一位小二端了人参桂圆阿胶大补汤送来。
　　“端进去吧。”蝶面客扫了一眼满满的一大碗汤羹，淡淡地说道。
　　小二的腿有些发软，闻言立即恭敬地推门进去。生怕唐突了里面的大人物，他一直低着头，将手中的托盘举到头顶，颤声道：“贵，贵客请慢用……”
　　半天不见动静，小二迟疑地抬眼谨慎地四处扫了一眼，待看清楚床上那位“大人物”，霎时，风里来雨里去见多识广聪明伶俐的店小二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床上的被子罩着一个不明物体正靠着墙壁瑟瑟发抖。
　　小二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轻举妄动。满脸疑惑地放下托盘，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出门时，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仍旧站在廊上赏月的黑衣人，屏住呼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了。
　　蝶面客待小二走后，才回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房间的门，想了想，还是推门进去了。
　　“你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肚子不饿吗？”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心静气地说道。仿佛那个将小吉祥咬伤并吸了她的血，将她吓得要死的人并不是他。
　　他盯着那团瑟瑟发抖的被窝，正准备伸手揭开，手在半空顿住，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收回手，试图尽量柔声，道：“又香又美味的食物，不吃吗？”
　　回答他的是缩得更紧的被窝。
　　怕她把自己闷坏了，蝶面客伸手拉扯着被窝。
　　“啊！不要！滚开！妖怪！”被窝被拽的死死的，小女孩脆脆的声音在被窝内闷闷地响起。
　　扯被子的手一顿，蝶面客抿了抿唇，果断地一把将被窝扯开，床上那个缩成小肉团的小女孩露了出来。她紧紧抱着膝盖，头发被汗水浸湿，沾在脸颊和额头上，湿漉漉的大眼睛警惕又恐惧地看着他。
　　蝶面客的心一软，移开视线，看见桌子上放着的热气腾腾的汤羹，顺手端过来，垂着眼道：“吃东西。”
　　小吉祥肚子饿极了，但对眼前之人的恐惧战胜了饥饿，愣是一动不敢动，只瞪大眼睛盯着他，不安恐惧地盯着他。
　　蝶面客舀了一汤匙红枣，送到小吉祥的嘴边，语气平静地命令道：“吃。”
　　小吉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中的恐惧丝毫不减，机械地张嘴将红枣含在口中，眼泪在眼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滑落。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蝶面客见她肯吃东西，心中那股堵闷的感觉稍稍缓解。他又舀了一匙红枣，往小吉祥嘴边送去。小吉祥仍是机械地将红枣含在口中。
　　红枣入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使口腔自动分泌出唾液。小吉祥本不想吃“妖怪”的东西，可是忍不住馋意，不由自主地嚼了起来。
　　想不到“妖怪”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小吉祥吃了第一口就不再挣扎，反正自己很快就要被“妖怪”吃掉了，多吃他一点东西不算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免得待会儿他要吃自己的时候，没有力气去反抗。
　　小吉祥想通了，便心安理得得敞开肚皮大吃起来。
　　蝶面客看见小吉祥吃完了一大碗补汤，胸中郁结的闷气自动消散了，竟生出一种淡淡的满足感。
　　“好吃吗？”他见小吉祥吃得津津有味，眼中含了笑意，忍不住问道。
　　小吉祥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他把自己喂饱了，该要吃自己了吧？哼！臭妖怪！讨厌死了！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妖怪了，一定要练一身高强的武功，看到妖怪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大哥二姐他们了……
　　小吉祥虽极力劝说自己别害怕，可事到临头，还是怕得一塌糊涂，眼泪迅速模糊了视线。
　　“怎么了？”蝶面客一看，眉头又皱紧了，刚刚不是吃得很高兴吗？怎么这会儿又哭了？
　　“妖怪哥哥，你能不能别吃我？”豆大的泪珠流满了她的小脸，小吉祥一边抽噎着一边试图用商量的语气说，“我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肯定比我更好吃，只要你不吃我，我就做给你吃……”
　　蝶面客拿着碗的手一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抬眼看着她可怜又诚恳的小脸，心中产生一种不甚熟悉的柔软感觉。自今早以来，这种柔软酸胀的感觉对他来说，便不再陌生了。但在他之前的十几年，是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他迟疑地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不会了……我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像是一种宣誓，含着极强的自信。
　　小吉祥闻言眼睛一亮，兴奋道：“真的吗？你不会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