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饮相思》天涯追月

40、离开

　　“不会。我说的是真的。”
　　“太好了！”小吉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可一转眼，她又担心起来，“妖怪哥哥，你不吃我了，会不会难受？”她仍记得，昨晚他有一瞬间的犹豫和挣扎时的痛苦，遂以为妖怪不吃人便会难受。
　　“我不是妖怪。”他的语气有点不高兴。
　　小吉祥怕他反悔，连忙噤声。经过昨夜那恐怖血腥的一幕幕，在她心里，早已认定蝶面客是妖怪。现在他说自己不是妖怪，小吉祥怎么可能相信？只当他不喜欢别人喊他妖怪，心下有些忐忑不安。
　　蝶面客见她好不容易展现笑颜，不再对自己畏如鬼魅，不想她又变回之前饱受惊吓的样子，便不再急于纠正事实。
　　俩人一时无话，房间内异常安静。
　　蝶面客放下手中的碗，不经意地问道：“你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小吉祥一听，握住的小拳头微微松开，手心湿乎乎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你吹奏的那首曲子……”她话音忽然一顿，偷偷抬眼看了看蝶面客，脑子里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时有些迟疑。
　　这妖怪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昨晚发疯时差点把自己吓死，今天又表现得这么……其实，要认真算起来，他的表现不能说温柔无害，却奇异地让自己安心，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不会再如昨夜一般伤害自己。到底该不该将大哥的事告诉他呢？万一这妖怪疯病发作，给大哥带去麻烦可怎么好？
　　还是不要太相信妖怪的好……
　　蝶面客一听小吉祥的话，眼睛一亮，道：“你听过那首曲子？在哪里？”
　　“啊？哦，我，没听过。”小吉祥睁着眼睛说瞎话，抬了抬下巴，“我那天一听到那首曲子就喜欢上了，想问问你那首曲子从哪里来的，能不能教我……”
　　小吉祥一口气说完这话，心脏不由自主地扑通直跳，越是不安她越是努力地睁大眼睛，表示自己真的很好奇，不敢显露丝毫紧张。
　　蝶面客眼睛眯了眯，不置可否地打量了一眼她紧握的小拳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他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心里却暗自留心，这丫头分明在说谎。她绝对听过这曲子。之所以不明说，是因为不信任自己。想到此，他心里不舒坦了，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他不说话时，周身透着一股冷漠和疏远的气息。黑色的蝴蝶面具罩着他的半张脸，灯光下，他鼻子下方的薄唇和白玉般的肌肤清晰可见，琉璃般的眸子反射着幽深和孤独。单纯的黑色和白色，衬得他整个人神秘而高贵。
　　时间越长，小吉祥越发局促不安。对蝶面客的恐惧已然深入她的灵魂，尤其在他不说话时，小吉祥更是不知所措，如惊弓之鸟，强装着镇定坚强。
　　“时间不早了，你安歇吧。”
　　他没有再逼她，起身准备离开。
　　小吉祥心里一松，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待他的脚迈出房间，她才舒出一口气。
　　跟着妖怪太危险，还是找个机会离开他得好。小吉祥暗暗打着盘算。
　　第二天他们吃早餐时，小吉祥尝试着问道：“我，我出来很久了……可不可以回去？”
　　蝶面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想离开我？”也是，他在她眼里是吃人的妖怪，难怪她想离开。可是为什么，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胸口觉得很闷？他想对她说，别怕我。可他的骄傲和长久以来形成的乖戾性子，使他绝不可能对一个小女孩说出这种显示自己软弱的话语。哪怕这小女孩对他有救命之情，哪怕他一再对她生出陌生的怜惜之情，哪怕他对她的血液能解毒一事好奇不已，他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气氛有几分冷凝。
　　小吉祥偷偷瞥见他眼神一暗，心中着慌，正要矢口否认，可一想到以后都要跟着这危险的妖怪，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吃掉，胸中升起一股悲愤和绝望。
　　“你家在哪里？”蝶面客暗自吐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包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可以送你回去。”她一个小丫头，这么弱，说不定会遇到危险。她救了自己一命，总要找个机会还她这个人情。
　　小吉祥闻言，惊喜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夜空耀眼的星辰，衬得整张小脸变得亮丽夺目。
　　“真的？你肯放我走？”小吉祥笑颜逐开，第一次觉得眼前这“妖怪”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讨厌可怖。
　　蝶面客的视线凝聚在她的脸上，嘴角难得的微微一扯，点头道：“真的。”
　　小吉祥高兴得小脸泛红，“我就住在铸剑山庄……妖怪哥……呃，大哥哥，我不用你送。铸剑山庄里有许多武功高强的人，你的身份毕竟不太光明，去了只怕会惹祸上身。”所以，你还是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样你就没有机会害任何与我有关的人了。
　　小吉祥在心里暗暗想着，面上却是一副我很关心你，特别为你着想的神情。
　　蝶面客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眼中顿时闪现似笑非笑的神情，对小吉祥嘴上的关心不置可否。心里却暗呼有意思。他的身份不太光明？该怎样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是赫赫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敬仰佩服的呢？还有，她住在铸剑山庄？那她的身份……不管怎样，反正还会见面，蝶面客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大哥哥，我，我想早点回去……”小吉祥吞了口唾沫，满怀期待地瞧着他的脸色。
　　蝶面客喝着茶，视线再次移向小吉祥，奇道：“我又没绑着你的手脚。”言下之意，去哪里是你自己的事，不用问我。
　　小吉祥大喜过望，两三口喝完粥，拿起一个馒头，笑得眉眼弯弯：“大哥哥，那我现在就回去了，你慢慢吃吧。”小吉祥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客栈外跑去。
　　蝶面客没有去拦她，只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欢快地消失于客栈大门，才缓缓收回视线。
　　小吉祥走后，蝶面客一个人在客栈大厅里喝了一会儿茶，便回了房间。
　　房间内空荡荡的，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缓缓取下面具，露出面具下俊美无俦的脸颊。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蝴蝶面具，回想起这些年来顶着这张面具所做过的事。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便特别羡慕那些身强体壮的人。待他学武有成，已是十五岁的少年人。三年来，他作为蝶面客，不断在对决中历练，实力迅速得到提升。可师父却说，自己的本事还不够看。他以前不服，现在是真心服了。看来，自己真的有必要采纳师父的建议，对自己进行高强度的锤炼……
　　飞扬不羁、骄傲恣意、乖戾霸道皆被深深隐藏在骨子里，面上是皎如明月的高华清俊之姿，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声俊雅出尘。戴上面具，反而才能做真正的自己。孤独是那样深刻，似已成为了他的宿命。
　　然而，他从来不会认命。上天给了他不能习武的体质，他却偏要做天下第一的武者。并非做给谁看，只为打破天意，将冷酷无情的命运彻底摧毁。
　　另一边，小吉祥离开客栈后，飞快地奔跑起来，生怕那“妖怪”反悔追了出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妖怪为什么那天明明要吃下她，却临时改变主意留了她的性命。虽然他后来态度转变，似乎成了一个正常的人，可她潜意识里已经将那位戴面具的妖怪哥哥列为头等危险分子，最好是一辈子都不再相见，自然不会感念他对自己的那一点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