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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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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辰安已经给萧景宁收拾好床铺,候在了后院门口,听着势不可挡的破风声,都能想象到里面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六皇子殿下时,殿下还是一副落魄颓败之相,整日里都是郁郁寡欢,坐在窗子前,对着梅庄发呆。
静寂的好像一幅画,尘世种种皆入不了画中人的眼、侵不了画中人的耳、动不了画中人的心,好似是他抛弃了尘世,又好似尘世独独将他一人遗忘在角落。
一切的转变是在那封信,那日辰安接收完宫里送来的东西,看着宫里的人走远,正准备上山时,有一个人叫住了他,是先生!
先生递给了他一个信封,让他交给殿下。
辰安还记得殿下打开信封后的诧异、欣喜、落寞,而后又是那副郁郁寡欢。
片刻之后,殿下抬起了头,向他的方向看过来,眼神凌厉的像是淬了毒,吓的辰安双腿发软,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萧景宁厉声问道:“你是谁的人,为何要来到这若雪梅庄?”
辰安有些发懵,他不知道殿下原本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只是呆呆的看着殿下。
萧景宁见他不回答,将藏在长靴里的匕首拔出,直接抵着辰安的脖子,发狠的质问:“别人向来是离这若雪梅庄要多远有多远,你究竟是谁的人,为什么接近我?再不说小心我直接了结了你,让你去地下对着阎王说!”
辰安被吓的直哆嗦,呜咽着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没有人指使奴才,是管事的选人的时候,奴才自己要过来的!”
萧景宁手下用力,将匕首压近辰安的脖子,有血丝冒出,问道:“为什么要过来?若是你不从实招来,我想若雪梅庄冻死一个奴才,想来也没人会在意!”言罢已有血珠顺着匕首滴落。
辰安慌忙说道:“奴才是来报恩的,去年奴才父亲重病,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被人从医馆里轰了出来,刚好碰到您和梅妃娘娘,得您二位施以援手,才全了奴才尽孝的心,可是父亲的病实在是无药可治,今年夏天就去了,奴才有父亲的后事要处理,家中还有母亲和妹妹要养,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进了宫当太监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定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萧景宁看着辰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匕首往外退了退,回忆片刻好像是有那么回事,而后突然目光一凛,又质问道:“梅妃娘娘与我那日皆是便服出行,你如何认得?”
辰安被问的一愣,思考了一下,很无辜的说道:“就是今天这位写信的大人跟我说的呀!”
萧景宁眉心微蹙,显然是对辰安的回答心存疑虑,于是继续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二人是如何认识的?”
辰安又细声说道:“奴才才进宫的时候,老是被别的人欺负,然后有一天奴才在路上走着,先生突然递给了奴才一瓶药膏,跟奴才说什么一个人想要什么要学会自己争取,但是奴才什么也不想要就只想好好的干活,然后领月钱给母亲和妹妹用,可是奴才知道他是翰林院的侍读,先前奴才看见他在思文馆里教皇子们读书,所以不敢拒绝,只好接了他的药膏。”
辰安的眼睛有些发亮,接着说道:“前段时间,要给六皇子殿下选侍从,说是若雪梅庄的奴才不够用,可是大家都不想来,然后先生给我看了您的画像,说您就是六皇子殿下,然后奴才就来了若雪梅庄。”
萧景宁看着眼前一脸天真的辰安,心思一转便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将匕首收了回来,问道:“名字是你自己改的吗?”
辰安说道:“不是哎,是管事的改的!”
开门声响起,辰安收回思绪,给萧景宁递过去丝帕,萧景宁擦着脸上的汗珠,与刚起床收拾好的另外三个人打了个照面,三个人连忙过来跪下请罪。
萧景宁此时不想看见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午后,萧景宁刚小憩完,在院子里散步。
就见萧景泽过来找他,他的三哥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主儿,没有课业的时候绝不会委屈自己早起!
萧景泽拉着他,边走边凑到他耳边说道:“进屋换身普通点的衣裳,哥哥带你出宫玩玩!”
辰安伺候着萧景宁换完衣服,正准备自己也回去换衣服,只见宝胜已经换好衣服,走了进来给萧景宁行礼。
看来这宝胜是早已知晓此事了,竟是比他这个主子还先知道,萧景宁看了宝胜一眼并没有说话。
萧景泽在一旁说道:“六弟啊,你这个奴才不知事,在外面待久了遇事也不知道跟你争一争,让你受了苦,属实该罚,不过念在他伺候你这两年,我看不如以后让他洒扫院子得了!”
见萧景宁没有反对萧景泽又继续说道:“我看这个宝胜就不错,在宫里待的久,对各种事儿的门道清楚的很,有他在你身边伺候,定会让你舒心不少!”
萧景宁说:“劳烦三哥费心了,不过我平日里起的早,不知……”
宝胜立马说道:“三殿下放心,奴才也起的早,今日起的晚是因为才到您身边,不清楚您的作息,下次奴才定然早起服侍您!”
萧景泽看萧景宁的脸色有些不大好,连忙打着圆场,说道:“哎呦,都这个时辰了,三弟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说罢便直接拉着萧景宁出门了,宝胜急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辰安还有些回不过神,愣愣的看着大门口,心想:自己这是被丢下了?
红玥和绿萝看着傻里傻气的辰安,皆是面露嘲讽,轻嗤一声,回屋去了。
年关将近,京城里热闹非凡。
红彤彤的灯笼高高挂起,喜庆窗花更是凸显出浓浓的年味儿,各式各样的小吃香气扑鼻,杂耍的叫好声不绝于耳,人们穿梭在其中,人间烟火气十足!
萧景宁游荡在其中,孤寂的心未起丝毫波澜,他在人群中显得尤其格格不入,人间又怎会有魔物的容身之处呢!
宝胜用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见萧景宁提起半分兴致,急得直冒汗。
突听一阵爆炸声响起!
原来是有人放起了烟花,人们抬头看烟花,烟花的光芒照在人们的脸上,明明灭灭,人们惊讶、欢喜的叫喊声环绕在耳边,让萧景宁有片刻的不适,只是眨眼他便将这份不适应隐藏。
萧景泽见天色暗了下来,也收起了在街上游玩的心思,他将手里的吃食、小玩意儿都递给后面的小太监。
然后凑近萧景宁说道:“看你也没怎么吃东西,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而后坏笑道:“保证你吃好玩好!”
二人行至一栋三层楼阁门口,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的饮酒作乐声,一阵阵的脂粉香气也是扑鼻而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美艳妇人,这妇人将两人上下一扫,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仆从打扮的太监,立马展开笑颜,说着:“二位小公子快请进,我们醉香楼的饭菜也是一绝,给您二位安排个二楼的雅间?”
萧景泽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说道:“好酒好菜要有,姑娘也要有!”
美艳妇人委婉陪笑说:“二位公子年纪尚小,我给二位安排一位精通音律的姑娘,您二位边听曲儿边吃,保准你们满意。”转眼看着萧景泽又说道:“您看这样行不?”
萧景泽不乐意,嚷嚷着说:“爷今天就是来听倾乐弹曲儿的,其他人我可不要!”
美艳妇人有些为难,倾乐身子还未好利索,最近都没有出来迎客,于是好言劝道:“倾乐近日染了风寒,给您二位染了病气就不好了,不如换一个姑娘,我们醉香楼琴艺绝艳的姑娘不少!”
萧景泽被堵在门口,本就有些不高兴,这下更是生气,嗤笑着说:“哼!真是瞎了狗眼了!什么人你都敢拦,莫非你是不想在京城混下去了?”
说完便径直去了三楼,在最好的房间坐了下来。
萧景宁跟在萧景泽身后,此刻才注意到,平日里一直跟着萧景泽的那个宫女,今日并未跟随他们一同外出。
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宝胜跟着进了正厅,正想伺候萧景宁洗漱,不料被里面坐着的人吓了一跳,立马跪了下来。
萧景宁也是一惊,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他走到萧景和跟前,问道:“冰天雪地,大皇兄怎么过来了?”
萧景和并不看他,看着宝胜一脸不虞的说道:“冰天雪地,你们不也出宫去那烟柳之地了么!”
宝胜跪在地上求饶,萧景和看见他就烦,就罚他去外面跪着了。
而后看着萧景宁说道:“你年纪尚小,身边得有个明事理的奴才跟着,不能什么事都跟着你三皇兄胡闹,我瞧着那个辰安虽是有些愚钝,但是个忠心的。”
萧景宁喝了些酒,脸色有些泛红,思绪也不是很清晰,说道:“雀妃娘娘与我生母有些情谊,她的好意,做晚辈的怎好拒绝。”
萧景和似是想到写什么,也有些无奈,便又说道:“留着也就留着吧。但是你可不能再跟你三皇兄厮混,这事本不该我说,自从那秀娥入了宫,景泽就开始沉溺色欲,但她毕竟是谢家的人,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可如今他竟是带着你去那烟花柳巷,你尚且年少,势必要以课业为重,莫要跟着他学,到头来亏空的是自己的身子,以后定是要追悔莫及的。”
看萧景宁一副真心接受模样,萧景和又忍不住劝道:“昨日又有消息传来,说是秦将军家的两个孩子也被抓走了,这几日你就莫要再跟着景泽胡闹了,当心触了父皇的眉头。”
萧景宁闻言有一瞬震惊,却没有再问下去。
送走萧景和后,他站在檐下望着西北方向,脑海中似是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他们都是这局中身不由己的棋子吗?
朝堂局势风谲云诡,地方百姓赋税繁重,边境强敌虎视眈眈,离了这京都,也无处安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