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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榻边悄谈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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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是想和自己单独说话,不然不会让苍去禀告尉迟礼。
全季也准备立刻退下,却被时舒卷叫住:“全副将。”
她有些尴尬,但又坦诚道:“对不住,那天我情绪不好,有些无理取闹了。其实你做的没错,趁机制住赤长白是正确的。但没想到赤长白太卑鄙……我还要感谢你这些时日为岁岁的丧礼忙前忙后。”
全季低头:“教主不用这样。您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应该以百姓生命为首要,考虑再多多些。末将……已经错过秦护法了。是末将活该。”
……怎么又扯那句话上了。感情的事,时舒卷也不好评判。
时舒卷有些汗流浃背:“对不住。戳你伤口了。当时我就逮人就戳,我实在是忍不住疯了,非要想到最气人的话说,口不择言……”
全季却很诚恳地说:“教主您不必道歉。当时那种情况,您的行为,情有可原。”他停顿了一下,喉头滑了滑,眼神变得卑微了一点点:“我可以问一问教主。您觉得……我和秦护法。”
他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道:“还有可能吗?”
时舒卷抿了抿唇,也不好打击,委婉道:“你自己觉得呢?”
全季眼神黯然:“末将知道了。末将告退。教主不必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
时舒卷还是没忍住最后劝了一句:“你们已经错过了。放下,才最好。”
全季告退,嘴里轻念了一句,放下。
如何放下。真正失去了以后,仿佛才是他真正清醒的时候。他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这就是不珍惜妻子的代价。
房内只剩了时舒卷和莲两人。
莲把房门关上。
时舒卷拉着莲的手往榻边走,两人靠着榻边,坐在地上:“莲姐姐是不是有话跟我讲。关于苍的吗?”
莲沉吟:“是。你是不是只是了他……你可会怪我们。”
时舒卷很自然靠在莲的肩头:“有一瞬是怪过的,觉得你们瞒着我。后来想,和你们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
莲摸了摸时舒卷卷的青丝:“不是不告诉你。是太想,你们的生活,多充满一些快乐,不要提早就陷入悲痛之中。”
时舒卷微微侧头:“莲,有时候,总感觉,你才是承受最多的那一个。什么也不说,总是真刀实枪去保护那么多人。”她忽然莞尔幽默道:“有时候真想给你磕一个,你的格局都是那么大。”
莲垂眸,缓缓道:“我也有格局不大的时候。”
时舒卷想了想,忽然看见莲放在桌上的双剑,其中一把剑穗的有些眼熟。
这好像是伐梁的时候,那个死绿茶亲手给莲编的。
她忽然握紧莲的手:“我一直以为。你一直那么理智。就像你的封号一样,你淡泊名利,什么都不在意,守护着国家和我们。”
“却不曾想,原来除了我们,你也对木清真的动过心。”
“我以为,我们莲很聪明很聪明,是看得出木清的一些小把戏的。”
莲抬头看着桌上的剑穗,似乎发旧了也闪着青色的光芒:“我看得清,但我也喜欢。可即便我喜欢,因为我看清了,所以我还是会杀了他。”
时舒卷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悲伤。
莲:“你知道他死前最后那句话是什么吗?”
时舒卷摇头:“我没听见。”
“是——真好,死在了你的剑下。”
时舒卷听得心一征,她想,这句话听在莲的耳朵里,到底又是怎样的滋味。怎么都会有些苦吧。毕竟她说,她喜欢。
哪怕在说这些,莲的语气依旧平静,和她人一样沉稳:“后来我每次想起这句话,我都会在想,他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在演戏。是像接近我一样,欺骗我被我搭救好混入大军,方便背后给我一箭。”
“还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也是有片刻真心的。”
“我不得其解。”
时舒卷想了想:“我想,他也是有真心的。不然那箭,不会偏了一寸,让你有获救的机会。”
莲:“万一是他箭术不精呢。他曾经还装作不会用箭的样子,让我手把手教他用箭。”
时舒卷:“不。莲。一个能培养出夔牛兽的大族子弟,定然是一族中最优异的存在。莲,你得承认,你们有立场必然的对立,所以都必须向彼此毫不留情射出那一箭。可并不妨碍其中有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真心。”
“真心从来不由家族恩怨,两国对立而改变。”
“但你们的剑,不会因此不落下去。因为你们都知道,什么更重要。”
当然是自己军营里浴血奋战的同胞将士的生命更重要,当然是全族耗尽所有培育的夔牛兽更重要,当然是一国的主权荣辱更重要。
时舒卷:“所以你们本身,就无解。”她温和浅浅,试图抚慰莲:“所以,留着那瞬间真心带来的回忆。留着这个剑穗做个念想。就可以了。”
时舒卷知道,她我的这些,莲未必自己想不清楚。只是还是需要她来肯定一下。不然莲会一直揣测,真相和真心到底如何。
其实时舒卷也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但是那木清已经死了,何必再把莲心中还算美好的回忆,再拉出来鞭尸一趟呢?
不如,就让莲觉得这个世上是美好的,真情就是会获得真情。
想到这里,时舒卷也开朗了一点。所以莲她们不那么早地告诉自己,也是想让自己,多快乐些吧。
莲也回靠住了她,两人的互相依偎。
“嗯。生死有命,当放下就放下。舒舒,你也是。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已要看见谁离去,那么别因为死别而执拗太深。”
时舒卷浅笑:“原来我们莲是想要给我打预防针。怕……”她忽然又顿住,怎么都笑不出。
“总要尽力吧。试试,大家一起活得久一点。”
“如果实在……我想,我也会好好活着。你也是。我们依旧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坚韧地活着。”
“嗯。”莲嗯一声,又开始用强大的内心压抑住伤怀,她不会让苍死的。
夏闵航也来参加岁岁的葬礼了,刚开始也很难过,看出时舒卷情绪不佳更是没敢上前,使劲儿帮忙。甚至帮着打发了不少想借丧事跟明月布坊攀关系的人家。
好不容易这两天看着时舒卷情况好些了,他在明月布坊试图跟时舒卷一张张打商量:“你这做‘玻璃’的图纸委实看不明白。”
“还有这个……”
时舒卷也挺不好意思的:“我文科生,只记得这些了……”
夏闵航摇晃了他新得的红艳艳的宝石扇子:“嗯……所以姑奶奶,咱们老实干我们的老本行,钱也是花不完的。干嘛又要开辟那么多新赛道?我现在可是背靠你神鹤教的大大大皇商,是要追求极致品质的!”
时舒卷一把推开晃得她眼睛发疼得扇子:“不行,这些东西做出来不仅有大用,还能帮助陛下经济制裁安槐。”
夏闵航不解:“什么是经济制裁?不是说直接打仗吗?有镇国侯在,何必什么靠商业?”
时舒卷:“只要经济制裁了,就不用武力征服了。这样会少很多流血和牺牲。”
夏闵航摇头:“我们也那么多年交情了。可我还是觉得你这种想法过于天真了。”
“你知道吗?就连我夏氏赌坊的那些游手好闲的浪子都对接下来的战况兴奋不已,想着参军报销国家。还一直说这样就是顺应天命,让自己成为不平凡的人。”
夏闵航疑惑看着时舒卷:“当初这口号是你们零陵门打出去的,还让我帮着宣传。而今国力富强,咱们还捐了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进去,说不打仗就不打仗了?”
“我不是不信你。是不打仗,几乎是不可能的。别想着经济制裁了。”
“你要是不乐意做什么劳什子教主,就卸下这职位,回来跟我一起每天经营明夏阁。我们分阁现在太多了,你点子多,定然有更好管理的办法 。”
“原来所有百姓都这么想。仗,非打不可。”她呢喃。
夏闵航理所当然:“对啊。不然呢 。”
她颇为无奈:“果然是我太天真了吗?”
她转头出院子。
所有人都在忙里忙外的,生意还是那么好。
繁华如上京,璀璨若明珠百姓的生活确实在越来越好。
尤其打了那么多胜仗以后。这座洛河上城喧嚣不已,比之几年前,甚至可以用奢华形容。
怪不得是,最最强大的国家的首都,汇集了太多资源和人才。完全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
虞娘看着她靠在门边,问她:“怎么了,岁岁的事情才办好,她定然不愿见你如此伤怀。她只和她的亲生父母团聚了。”
时舒卷摇头:“虞娘放心。我没有伤怀。只是我发现很多事情,是必然的趋势。太不好改。”
虞娘:“舒舒。人不能什么要的。你也不是万能的。”
“是了。”时舒卷展颜浅笑:“我不是万能的。但我总要努力一下。”
随后她嘱咐猜叔:“这个是图纸,到时候你找人尽快布置一下水月轩。不计金钱。最好明天中午之前不止完。”
财叔连忙接过:“好的二当家。二当家不多做些衣裙样式吗?您回京都了,很多贵女都盼着呢。”
时舒卷提着裙摆就出门:“不了!我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