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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昔日翻天惊鸿雨 ...

  •   这一天是张老癫被绳之以法的日子。在旁人眼里,郎歪嘴和他撕扯了这么些年,到底是值当还是不值当的都还尚未可知。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天郎歪嘴喝了很多的酒。

      终于结束了,他想。张老癫终于可以得到应有的处罚了,一定会有人欣慰的吧。

      老同学们传递这个消息的时候,高跃进正在那间朽坏的出租屋里把自己积压多年的恶意传渡给平和。

      木板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有老鼠的悲鸣。愈发异样的气味让蝇虫都多了两只,嗡嗡然旋绕在沉溺于癫狂世界而无暇拍死它们的高跃进身边。

      平和说不出字句,只能发出没意义的低哑声音。他自己听不到,高跃进也不想听到,于是这样的哀求在如此环境下多少显得有些无力了。

      他直到结束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这样的不忿念头居然很快便被另外的心绪所取代了——平和转而去想,一定是高跃进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是自己无意之间诞下了什么引人误解的言行。

      生来具有的仁善与后天打磨的温吞让这个残疾人学会接受一切。这样的心态先是被迫养成,之后则化为一种主动的求生的习惯。它有不同的表现方式,譬如在逆境下坚韧地活着,又譬如在事态超出预判的时候把超出的那部分在脑内飞速合理化。

      尤其是面对这样善目慈眉又对自己比旁人亲昵的年轻人的时候。小高,一个这样好的孩子,自然应当被救赎而不是被推开。

      这样的想法让高跃进听了多半会觉得可笑,然而平和确是这么想。他也只能这么想。

      人与人之间具有差异性,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个体拥有各自的经历。各自经历的不同及其复杂程度让人们产生或小或大的偏差,导致相互之间难以理解甚至分道扬镳。

      所以包容是多么的可贵,而真正的知己更是倾生难求。

      高跃进意料之外的事情到来了。出租屋之后的第二天,平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虽然演技有些生涩,但是他的的确确一如往常。要不是看他行走时双腿打颤,又隐约窥见他刻意遮挡起来的伤瘢,高跃进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只做了一场梦而已。不过那怎么能是梦呢?自己可是做了那么大的破坏——那怎么能是梦呢!他绝不允许。

      其实他本质上是个懦弱的人。如果平和同他割席,那他本就带着一丝试探的颤颤巍巍的心脏自然会跪地求饶。但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平和无言地通知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他不禁开始回想。平和的上半身很瘦弱,几乎皮包着骨头,大概是长期营养不足的缘故。但由于经常劳作和绘画,其双腿倒是有些肌肉,两只手也骨节粗重,老茧遍生。

      这让高跃进想起了自己讨厌的东西。就像是他的名字和给他起名字的那些人。在高跃进的眼里,自己之所以这么痛苦,活到如此境地,都是因为那些老东西。老的人物,老的世俗,老的道德规范,老的礼义廉耻。如果给高跃进一根撬动地球的杠杆,他会选择用它去把它们一棍子全都打死——真到了那时候怂不怂的再说。

      诚然,他内心的最深处也是恨自己的。只是如果把全部的仇恨都积压到自己身上,那他就配不上懦弱两个字了。

      人乐于把火引放在除自己以外的人事物身上,为了想去恨谁而去恨谁。事实上,哪怕很多东西的确是一切不幸的起源,但真正的超脱还是要看自己。只是大部分人更愿意把那份痛苦深深地埋起来,之后在痛饮大醉或者佯装醺然的某天吐露心声高唱自己的无辜;也有些人在大事小情上以此放纵,走入专属于自己的罗生门。而门槛一旦跨过去,人就会习惯于理所当然一辈子麻醉自己,之后再堂堂正正地制造出新的受害者。这是心灵上的毒品,要戒掉是很困难的。因为当事人发现的时候多半已深入骨血,所以要么下定决心扒皮抽筋,要么故作浑噩了此残生。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得到平和的默许后,高跃进更加肆无忌惮。在平和眼里,我们算是什么呢?高跃进有时也这样想过,但只消片晌,他就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不满还是在日渐侵袭他的灵魂。

      虽然他高高大大,先前的微胖也早已随着健身继而转化成了壮实,但他心理上一直倾向于做被动的那一方。无论是早先求索向渠,还是如今强迫平和。但是平和在这些事上往往更像是一个死人,所以他的不满愈加,于是他的心头愈恨。

      于平和而言,并没有什么情爱上的掰来掰去。如他早先所言,他没有情感经历,喜欢的也是女人。但是他选择接受,毕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能放任。这就是他的一生,有什么不对?日子好好地过下去也就是了,哪有什么对不对的。

      一切看上去都在逐渐回归安详。

      安嘉嘉要结婚了。安同素和马欣离收了八万块钱的彩礼,把闺女送了出去。对方是旧勒一户还算稳定的家庭,父母健在,家里有房,婚后与公婆同住。

      安嘉嘉不想办婚礼。不知道是觉得这么些年也该听她一次还是实在懒得拧了,安同素同意了她的提议,马欣离见丈夫同意,自然也不说什么。于是安嘉嘉和男方领了证,之后在双方家长的无尽期许下很快地准备备孕。

      张老癫入狱的消息传开后,郎歪嘴兴许是终于放松了下来,害了一场大病,不久后小书店就歇业关门,改换了另一家精致的文具店。

      “哎呀,新气象,新面貌。”过路人感叹,“大变样啦,真好。”

      安嘉嘉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只是走不开。之前心里的什么东西好像忽然散了,让她想着有机会了回去看看。她结婚的消息也传开了,以前的朋友们纷纷寄来贺礼。林雪这次反倒只去了信,说是病得重了,不便过去。信中没有附礼,也未提一个婚字,只说祝安嘉嘉平安喜乐之类的话。

      “你这个同学真敷衍,怪不得她病,报应不爽。”安同素把那封信扔在一边,似乎感觉自己讲得有些过了,又闷闷地补充说明,“她之前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安嘉嘉没有说话,只是清点着亲戚们给的钱。

      敲门声响了,安嘉嘉放下手里的去开门,见是方觉晓。安嘉嘉不由愣了一下,对方却直接抱住了她。安同素见状有意无意叹了口气,转身进里屋去了。

      “嘉嘉好啊。”方觉晓松开她,笑道,“新婚快乐,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好啊,觉晓。”安嘉嘉眨眨眼,旋即跟着笑,“谢谢你呀。”

      方觉晓随身带来了一个红布包裹,包裹里是一方精致的木头盒子,表皮黄中泛红,伴有花香。

      “这是给你的礼物。算是我和妹妹一块的吧。”

      安嘉嘉接过,连声道谢,而后珍之重之地把礼盒放在一旁:“你最近怎么样了?”

      “我挺好的,别担心。”方觉晓拍拍她的肩膀,“最近正准备去实习呢,献世公司已经说了要我,挺宝贵的机会。”

      “是首都那个一等一好的大公司吗?还没正式毕业就能有这样的机会,你真是好样的!”

      方觉晓本没有骄然之态,被她这样一夸倒有了些欢喜的羞涩:“他们的名字我就很喜欢。献世,总感觉我能实现一番大事业。”

      “是啊,你向来就是有想法的…”安嘉嘉努力掩去一抹心酸,转而满怀对朋友的期待与关怀,“记得努力学习,努力工作,遇到麻烦别硬来。你的能力绝对没问题,只是要注意别脱离现实,现实生活里有很多…”

      “你放心!”方觉晓哈哈大笑,“咱们都还年轻,都还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心怀目标,没什么可怕的…我现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能量!”

      安嘉嘉看她如此高兴,心里也不由跃动,于是跟着她咯咯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昔日翻天惊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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