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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唯一 ...

  •   姜元义没有丝毫躲闪,硬生生挨了一鞭,乾贞帝尤不解气,继续甩动戒鞭打在他的后背处。

      也不知打了多少鞭,打得姜元义胳膊身上渗出了血迹,乾贞帝觉得乏累,将戒鞭猛地掷在地面上。

      他捂着急速跳动的心脏,缓了许久,终于喘上一口气,“你……你既死不悔改,那就禁足景阳宫,抄写经书百卷,何时知错了,何时再出来!”

      乾贞帝强忍不适,下了命令,立时有禁军围住所有宫门,他也不再提芙蕖之事,转身气哼哼走了。

      从头到尾,姜元义都闷声不吭,直到乾贞帝离开,他才撑不住软倒下去。

      而太子被鞭笞禁足景阳宫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后宫,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含凉殿的淑妃,彼时她正端着药碗照顾宁王,乍然听到姜元义受罚的消息,眉梢眼尾的郁气散去不少。

      “原以为陛下偏爱太子,看来也不过如此,还比不得我的宁儿。”

      上回宁王犯错,乾贞帝口头敲打一番后,罚了她和宁王两个月的俸禄,远不至于鞭笞禁足,那会儿淑妃都觉得被打压得抬不起头了,想不到姜元义却受如此重罚。

      对比之下,乾贞帝待她们母子很是仁慈了。

      淑妃一脸幸灾乐祸,询问起前来传话的小内侍,“可知陛下因何发怒?”

      小内侍摇摇头,“陛下盛怒之下又病倒了,太医交代需得静心休养,魏公公便不敢继续打听。”

      “这样啊……”

      淑妃美眸转了转,给了小内侍赏钱,轻笑道,“辛苦你和魏公公了,回头若有消息,可要第一时间告知本宫。”

      小内侍是第一次来含凉殿传话,淑妃又出手大方,可把他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谢恩,末了悄声道,“虽然魏公公不知内情,但景阳宫里有个小内侍同奴婢是本家,关系亲近。”

      淑妃久居深宫,自有拿捏这些小内侍小宫女的手段,又是一锭银子塞了过去,小内侍揣好银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赶紧把自己听到的全都抖了出来。

      淑妃细细听完,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待小内侍走了,她才绕到榻边,与宁王卖了个关子,“母妃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可想听听?”

      说着,就压低声音把自己方才听到的说了一遍。

      宁王刚刚醒转,脑子还不甚清明,听完淑妃说的话,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蹭的坐了起来,“真有此事?”

      没想到啊,姜元义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温润有礼,竟对自己的皇妹怀有那样龌龊的心思,有这个把柄捏在手里,还怕不能将这太子拉下神坛么?

      “倒是要感谢芙蕖,若不是她,儿臣还当姜元义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圣体了。”宁王忍不住狞笑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对方踩在脚下,就要看到自己成为储君,来日登上大宝的盛况了。

      与此同时,宫外的傅丞相也第一时间知晓此事。

      “这可如何是好?”一牵扯上太子,傅子宁就急得原地打转,“陛下从未如此震怒惩罚过哪位皇子,难不成,陛下想易储?”

      “先别急。”

      姜还是老得辣,傅相很快转过弯儿来,“为父还算了解陛下秉性,正是因为对太子殿下寄予厚望,陛下才更不容许他行差踏错,这恰恰说明,陛下不会轻易废储,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摸清陛下因何动怒,后日上朝,我们也好应对。”

      恰逢休沐,也算给了傅相一个缓冲机会。

      听傅相如此说,傅子宁终于冷静下来,当即道,“女儿明日一早就进宫去给姑母请安,姑母此刻定然还被蒙在鼓。”

      只是翌日一早,不等傅子宁进宫去,京城之内,大街小巷传遍了幽禁太子,乾贞帝因此病倒的消息,还道明太子对皇妹有不轨之心,更有甚者,扬言储君之位即将易主,又大肆吹捧宁王如何品行过人云云。

      一时间,太子姜元义与傻公主芙蕖,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有人放出半真半假的消息,以此佐证二人关系不纯。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傅相马上派人将散播谣言者抓了起来,只可惜这件事早有预谋,抓了第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乐此不疲的传谣。

      或许傅相不信谣言,但傅子宁是亲眼见过姜元义如何对待芙蕖的,她心中惶恐,代入那些谣言,再细细回想春狩上的发生的事,突然发觉,这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事关自己的太子妃之位,傅子宁不再耽搁,立即进宫去见自己的皇后姑母,因着这层关系,宫里人没有为难,放傅子宁进了清静殿。

      不同其他宫殿的宏伟华丽,清凉殿位置偏僻不说,宫殿还小,陈设布置沿袭了前朝的风格,可见这位皇后是如何远离尘嚣,不问世事了。

      跨入正殿,就见重重帷幔之后设立了一座佛堂,一个身穿素衣的中年女子正跪在蒲团上拨弄佛珠,念诵佛号,听到有人来了,依旧不曾停下,看这架势,那些流言蜚语显然没传到这里。

      傅子宁福了福身,“姑母,子宁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告。”

      听到是傅子宁的声音,傅皇后只停顿片刻,又继续拨弄佛珠。

      “姑母,您可知道太子殿下昨晚被陛下鞭笞,如今幽禁在景阳宫之事?”

      傅子宁神色焦急,“不仅如此,只一夜功夫,宫外大街小巷流言四起,都说太子殿下爱慕皇妹,有违伦理,德不配位,恐怕明日早朝,就会有百官谏言,请陛下易储了!”

      此话一出,傅皇后倏地睁开眼帘,转头死死盯着傅子宁,似乎是难以置信,她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你说什么?”

      傅子宁鲜少与这位姑母接触,被她这一眼瞧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强忍着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

      这次傅皇后听清楚了,但她并没有傅子宁预料中的心急如焚,反而冷静地问,“百姓所说的皇妹,是指敏兰,还是何人?”

      “自然是那个傻公主芙蕖了。”傅子宁把春狩上与芙蕖有关的所见所闻,也说了一遍,并强姜元义如何重视芙蕖,包括刺客出现后,姜元义还为芙蕖挡了一箭。

      再次听到芙蕖的名字,傅皇后还有些回不过神,随着这个名字出现,记忆深处涌现出另一个人的模样——莲妃,那个曾经让乾贞帝爱到疯魔,不管不顾的女人。

      纵使傅皇后多年心如止水,此刻也不禁仰头长叹。
      报应啊,都是报应。

      难道就因为当年她没有站出来,眼睁睁看着莲妃郁郁而终,所以她的女儿就要来祸害她的儿子吗?

      傅子宁作为晚辈,并不清楚当年的宫闱秘闻,心里着急,却又不敢打扰傅皇后,只能干等,终于,傅皇后唤来宫人梳妆,傅子宁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要解决当前的难关很简单,只要姜元义肯低头认个错,再将芙蕖远嫁离宫,流言便不攻自破了,他的太子之位也能保住,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没有损失。

      傅皇后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她从佛像背后取出一只尘封多年的木匣,木匣一尘不染,可见这些年她日日都有擦拭,缓缓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枚拴着红线的玉环。

      “这是当年陛下向傅家提亲时所赠的信物,原是一对,一枚在本宫这里,一枚,在陛下手里,后来,陛下把他的那一枚,送给莲妃了。”

      傅子宁怔然,她还是第一次听傅皇后提起莲妃这个人,当年她还小,只听说在立国后不久,乾贞帝就纳了一位妃子,据说,是前朝的皇后,再后来,傅子宁长大一些,也只在自己父亲那里听过一些闲言碎语,说当年乾贞帝最爱的就是莲妃,为了得到莲妃,才与傅家结亲,利用傅家的势力,一举推翻前朝。

      这些年傅皇后闭门不出,想必心里是怨恨乾贞帝的。

      思及此,傅子宁垂下眼帘,摸不透傅皇后的心思,索性保持沉默。

      傅皇后轻轻抚摸着匣子里的玉环,良久,差宫人将玉环送去给乾贞帝,随即净手更衣。

      沉寂后宫多年,她为了儿子的前程,终于选择迈出清凉殿,皇后的鸾凤仪仗直奔景阳宫而去。

      乾贞帝得知消息时,已经收到了宫人送来的玉环,摸索着那枚玉环,乾贞帝心头罕见的有了一丝愧疚,似是缅怀着过去,他将玉环戴在右手拇指上,对傅皇后踏出清静殿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吩咐禁军不必阻拦。

      傅皇后带着傅子宁,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景阳宫,就见姜元义正在庭院里晾晒古籍,全然不受外界影响。

      李内侍正要出声提醒,被傅皇后抬手制止了,其余宫人见状,识趣地退了下去。

      姜元义正优哉游哉做着闲事,忽然察觉院里安静了,便转过身去,一打眼就对上傅皇后饱含热泪的眸子。

      他愣了愣,第一眼不确定,又定睛多看了几眼,直到傅皇后颤着声唤他,“元义,我的孩儿……”

      算起来,傅皇后幽居清静殿已有八年之久,那时姜元义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多年不见,他对母亲的记忆都开始模糊了,听到傅皇后的一声呼唤,姜元义浑身僵硬,没有预想中的激动失态。

      傅皇后快步走上前,想摸摸他的脸,却被他陌生冷淡的眼眸刺痛。

      她双手僵住,温婉秀美的脸庞落下两行清泪,“元义,你身上的伤……还痛不痛?多年未见,你可是在心里怨恨母亲了?”

      母亲,这个阔别多年的称谓,总算让姜元义出现了一丝动容,他面色柔和下来,任傅皇后柔软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面颊,他的眼尾泛起泪光。

      “母亲……”

      “我的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傅皇后声音哽咽,到最后,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泣。

      姜元义还算克制,只是红着眼眶,一声不吭,然而这样的温情,注定不单纯,傅皇后哭了一阵,便直入主题了。

      “元义,还是向你父皇认个错吧,就当母亲求你了,好不好?”

      姜元义眼底那一丝感动瞬间消散,他怔了半晌,恢复了往常的冷淡谦和,轻轻推开傅皇后的手。

      “母后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他的称呼从母亲转变成母后,已有疏离之意。

      “当然不是!”

      看着儿子眼神里的淡漠,傅皇后急了,又上前两步,“母亲都是为了你啊,这些年母亲一直吃斋念佛,就是在为你与敏兰祈祷,祈求上苍保佑你们平平安安,如今你被你父皇鞭笞,又罚了禁闭,母亲如何不忧心?”

      姜元义皮笑肉不笑,“不过禁足三个月,儿臣受得住。”

      “这不是受不受得住的问题,你知不知道外界如何传言?都在说你爱慕皇妹,有悖伦理,百官群臣不日就要奏明陛下,说不准就要威胁到你的太子之位……”

      “好了母后。”姜元义不胜其烦,俊眉微微蹙起,“朝堂上的事不劳母后操心了,母后喜欢吃斋念佛,就不要随意听人挑拨,以免乱了佛心。”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傅子宁一眼,傅子宁小脸一白,不敢看他。

      姜元义收回目光,继续整理藏书,傅皇后不依不饶,追在他身后逼问,“那姜芙蕖有什么好的?这些年你不管敏兰也就罢了,那一个傻子,你为何非要抓着不放?你父皇要赐婚,让他赐婚就是了,与你有何干系?”

      姜元义动作一顿,脊背挺得笔直,“在儿臣心里,芙蕖就是妹妹,唯一的妹妹。”

      也是他暗无天日的人生里,唯一的光。

      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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