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人类续命》陌染尘

63、褪色者与女巫

　　米凯拉俯视她，这角度使他完完全全将人收入眼中。
　　参谋长出了一双眼睛，浅金色，比以往更具有生命力，同时也隐含着毁灭的恐怖。

　　“放弃黄金律法，”他的嘴唇颤抖，“成为乐园的王吧……”

　　请成为我的伴侣。
　　罗德尔旧王室已经破碎，不论是妈妈和爸爸，还是哥哥，他们都已经回不来了。

　　“……”
　　“请容许我拒绝，米凯拉。”

　　她没打算成为任何人的王，或者神。
　　单纯是偶然亲历了一介巫者到一柱神的故事。

　　托莉娜的意识上浮，她抱歉笑笑，“米凯拉他……不太舒服。”

　　魅惑大卢恩的持有者遇到了不常见的直接拒绝。
　　以往的人受魅惑影响，连拒绝都百转千回的委婉，米凯拉根本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要求重复第二遍，对面的人就很难再度拒绝。

　　圣少女比起再无成长的神人，更加成熟。

　　“米凯拉没有恶意，”她说，“他只是太——太喜欢你了。”

　　孩子被喜欢的人拒绝，总是格外的伤心。他不明白自己给出的，并不是他人非要收下的。

　　“但在约定之王这件事上，我持有和米凯拉相同的意见。”
　　如果神之门必要祂选择一位约定之王才可走出，祂们只希望是参谋女巫。

　　“依然是那句话，我并没有答应成为你们的王。”

　　“米凯拉在那之后，”托莉娜说的是初次邀约不得不中止的那一日，“他频繁增加了和你的接触。
　　“在软磨硬泡之后，你同意成为他的家人。”

　　女巫似曾记得。
　　无眼和听力极大消退，两层颇具分量的负面影响叠加下，貌似是有谁经常来找她。
　　和葛德文分寸感极佳的克制不同，那个人向来是直接缠上手臂，多次反复邀请她成为伴侣。手指在掌心里划着“伴侣”字样，然后一遍遍被拒绝。
　　盲眼参谋不堪其扰，只能委婉写下“家人”。

　　这就是“约定”。

　　女巫：“……”
　　托莉娜：“想起来了真是太好了！”

　　“好儿戏。”
　　现役艾尔登之王精准点评。

　　给出回复后，盲眼参谋得了好一段时间的安宁，她当时为此松了一口气。

　　褪色者：“那你要拒绝成为他的伴侣吗？”

　　“……不必了。”
　　女巫疲倦摆手。

　　一时安逸，长久不宁。

　　是她做下的事情，没必要出尔反尔。

　　“您也可以收起手里的黑刀，”或许是这样还不够，女巫追加了一句，“我不会成为丰饶，或者其他律法的王。”

　　褪色者笑眯眯。

　　“……如同宵色眼诅咒玛丽卡的子嗣，玛丽卡同样'诅咒'了我。
　　“诅咒我永恒行走在既定的轨道上，见证黄金的终局。”

　　这样的诅咒，更像是赐福吧？

　　似乎是知道褪色者的想法，她说：“我的长生不关黄金赐福，活的越久越明白玛丽卡她们迟早会被其他律法取代。”
　　那几乎是命定的未来。

　　她推动了黄金律法取缔角人，未来也会有其他律法碾碎黄金，互相倾轧。在这欲望交织的交界地，总会有理想主义者试图复兴过去的律法。

　　“你之前没眼睛？”褪色者意识到自己总是以问句开启一段话题，又在参谋女巫的回答中寻得些许黄金的过往。

　　“挖掉了，”女巫不是很在意这个，黄金之民才需要瞳色来确定赐福庇佑与否，“葛德文的天体与我相斥。”

　　——挖掉眼睛能削弱和太阳的连接关系，方便“日蚀”。

　　托莉娜恍然。
　　怪不得那时侍女祝福米凯拉能得到三重信仰的庇护。

　　褪色者：“我去过索尔城，那里只有葛德文和黄金树的象征纹章。”
　　如果有三重信仰，应该有第三枚的踪迹才对。

　　参谋女巫：“葛德文蒙召，先回了罗德尔，索尔城由我代为管理。”
　　后来就是惨烈的黑刀之夜，她随着葛德文的死一同死去。

　　“我死去，对于米凯拉来说，是重大打击，但米凯拉并不会因我而死。”
　　托莉娜察觉不对劲，她指出，“在你和哥哥的太阳天体之间，应当是老师你作为日轮的主体，怎么会因哥哥之死而死呢？”

　　女巫避过问题，并不打算解答。

　　——

　　“……你越来越虚弱了。”葛德文将参谋的手捂在脖子旁，以便她汲取温暖。

　　参谋已经失去了视力和大半听力，只能通过手下声带的震动，模糊知道葛德文正在说话。手顺着脖子相连的肩膀往下滑，抓住了葛德文的一只手，示意他写在手心。

　　温暖的手指悬停手心片刻，最终只写下了“抱歉”。

　　参谋按照失聪前的感觉说，回罗德尔，是好事，不用担心。

　　葛德文回王城，是玛丽卡的决定。或许是时间到了，“黄金”应当回罗德尔主持大权。

　　手指点了许久，才写下“要一起走吗”。

　　参谋摇头，说，如果我回王城，索尔城怎么办呢？

　　双手被牵起来，贴在一个圆柱体的两边，很温暖。

　　参谋缓慢地摸索起来。

　　往外抚摸是浓密的发丝，如同水从指缝溜走，掬起一捧，细密柔软；顺着发际线下滑，是深邃的眼窝，手指下的眼睛紧闭着，眼球微微颤动，是本能的律动；再往下，镶嵌着立体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脸。
　　哪怕失去了视觉，也能凭借触感知晓，这是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庞。

　　参谋微微歪头，她不明白葛德文举措的意思。

　　葛德文更是无意解释。

　　他们因着太阳，联结为一体。
　　紧密如同母亲和被放逐的父亲。

　　……或许更像是母亲和她的半身。
　　也可能更惨，目前参谋的性命是因着蚀日才苟延残喘，然而这悲惨的现状却也因蚀日造成。

　　不要死。
　　葛德文写到。

　　她明白葛德文突如其来的担忧，却也只能重申，她的长生与黄金赐福无关。

　　葛德文似乎更加忧心了。

　　参谋茫然。
　　她说，我会尽力帮助蒙葛特和蒙格，不会在完成这些之前中止研究。

　　葛德文不语。

　　声带似乎震动了，手心没有传来划动。
　　只落下了什么温暖又冰凉的东西。

　　之后葛德文就出发前往罗德尔。
　　她受任“代理城主”一职，全权处理城内事务。

　　——

　　“米凯拉找到了，接下来去搞谁！”
　　艾尔登之王跃跃欲试。

　　这位褪色者双持特大剑，战技“狮子斩”，背后满月法杖。恩惠露滴总共十三瓶，其余“小零食”“小东西”不断掏出，林林总总能塞两个托雷特。

　　“……辛苦了，托雷特。”
　　托莉娜抚摸着灵马鬃毛，或许是和火种女巫有部分相似气息，灵马并未明显拒绝触摸。

　　参谋女巫见怪不怪，“劳弗遗迹，那有树封印的本体。”
　　烧毁那处，登上艾伊姆指日可待。

　　“因着大卢恩寻到米凯拉我尚且能理解，古劳弗遗迹又有什么值得你特意跑一趟。”

　　“腐败，要用火彻底烧干净。”
　　女巫幽幽。

　　前朝余孽不收拾干净，只会贻害无穷。

　　托莉娜选择跟着褪色者二人，休里耶作为虔诚信徒，自然选择跟上来。米凯拉长时间沉寂，意外稳定了托莉娜的灵魂。

　　“这条路是去古劳弗遗迹下方的，”托莉娜攀着边缘往下跳，被褪色者接住，“谢谢——遗迹有大批的腐败眷属，应该没什么老师需要的东西。”

　　“玛莲妮亚那边会用得到，”参谋拍拍掌心浮灰，“原本该去腐败湖，但劳弗遗迹的更加原始，更具有研究价值。”

　　托莉娜更快乐了。
　　没有比半身的妹妹能够得到圆满，更加令人幸福的事情了，就算是老师同意成为米凯拉的约定之王，也越不过这件事情。

　　她亲昵地依偎参谋女巫，丁香色的长发柔软缠住二人。

　　……梅琳娜如果不背负那样的使命，是否也会这么欢快？
　　褪色者迅速否定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火种女巫以自己背负的使命为傲，她为此已经付出了生命。这样的想法，就像是傲慢地否定了梅琳娜的决心。

　　“……”

　　“什么使您忧愁，我的王。”

　　褪色者不曾言语。

　　“在想玛丽卡的女儿？”

　　铁皮罐头稳如指纹盾。

　　“身有火种燃树使命的那位。”

　　铁皮罐头狠狠动摇。
　　“……少说话。”

　　“做不到死者苏生那样的伟业，”参谋女巫拂去浮尘，“像是某些魔法教授的人偶，这种程度还是能做到的。”

　　“睹物思人的话，就不必了。”
　　褪色者回道。

　　出了幽影之地，哪里不是她存在过的痕迹：交界地、灵马戒指和褪色者。

　　“娇小梅琳娜。”
　　参谋女巫幽幽。

　　铁皮罐头停顿住。
　　“……不用了，”褪色者回答的很艰难，“梅琳娜的存在痕迹不必仿照他人，也是独一无二的。”

　　托莉娜不知道梅琳娜的存在。
　　“独一无二到，你甚至没法忍受其他因不纯粹目的而造就的魔法物品吗？”

　　不论回答什么，都显得自己太矫揉造作，褪色者干脆闭上嘴。

　　“我希望我的王会是你，”托莉娜真诚道，“假如我拥有律法。”

　　参谋女巫：“托莉娜欣赏褪色者吗？”

　　托莉娜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决定诚实道出：“感觉这样的人一定拥有一颗坚定、尊重的心，哪怕对面是个外貌丑陋的生命，也会给予援手，给出写在命运外的另一条道路。”

　　“很高的评价，”女巫递几颗蜜饯，也给托雷特喂了果实，“同样也很准确。”

　　休里耶瞥了一眼。
　　褪色者感觉被什么酸涩的东西酸了，莫名其妙但是暂且忍一手。

　　……

　　猩红的腐败眷属列队巡视，手持长矛。

　　蹲草过了会，褪色者毅然决然掏出“太阳石”。

　　“我去了！”

　　“别炸的太碎，要完整的。”

　　“我办事，你放心。”
　　褪色者拍胸，手甲敲在胸甲上，金属作响。

　　办事放心的人潜在草丛里，一路摸过去，遥遥扔过去几颗石子。等腐败眷属察觉，谨慎往那处探查过去，离着大约三四米时——

　　砰！！

　　最前排的被炸成碎片，后排受伤不重连滚带爬地跑远了，散去之后还剩下一两个躺在地上。

　　真好用。
　　褪色者拖着倒霉蛋往远处赶紧撤退，再晚一步就要吃全自动追踪“虫丝”了。

　　托莉娜手持“托莉娜箭”，给眼看着就要醒过来的腐败眷属，来上一箭。

　　“这个跟炸碎的那些也差不太多。”
　　女巫翻看腐败眷属，细数腹部重度烧伤，手脚尽数炸裂，尾部断了一截……手起刀落，结果了。

　　“和米凯拉研究过的也没什么不一样，就除了腐败的气息更浓郁点。”

　　“米凯拉的研究怎么说。”

　　“虫类，有痛感，形貌怪异。”圣少女短暂回忆，“一般是白色，这里变色是混入其他信仰的缘故。”

　　“在上面？”
　　手指向上，指劳弗遗迹。

　　托莉娜肯定，“他还试图和那个融合体交流，可惜失败了，只研究了后天熔炉的特性。”

　　“结果产出呢？”

　　“设想很大胆。丰饶与腐败的循环融合是开头，另类的武器和祷告是成果。
　　“帮不上玛莲妮亚，送给需要的人了。”

　　褪色者咋舌。
　　这跟给普通过路人免费发“古龙岩锻造石”，有什么不一样。

　　“出发去上面吧，”女巫站起身，“希望劳弗遗迹能给点意外发现。”

　　褪色者：“等等。”

　　托莉娜：“怎么了？”

　　褪色者：“还是先走到底吧。”

　　要摸干净。
　　错过什么好用的祷告魔法，一定会抱憾终身！

　　参谋女巫：“您说的对。”
　　早有耳闻，这位王和风洞无二，会“吃掉”一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