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洪流 （霄青玉）》苍阳渡客

4、四

　　四

　　在鬼界等待的日子里，他只有回忆那段在昆仑修仙的时光。说来讽刺，已看淡修仙的自己最难以忘怀的，竟还是那段日子。

　　尽管那时她对他总带着几分冷淡，除修行外少有多余往来倒是和师兄越走越近。尽管他对夙玉和玄霄难以言明的色授魂与一清二楚却依然维持着平日放荡不羁的姿态和看似轻松的调侃。在妖界来临兄弟阋墙之前，他一直维持不折不扣的旁观者姿态。

　　可即便诸多心事难明，那时，起码…..三个人都还在。

　　只不过事态急转直下，旁观者终于不合时宜地站在舞台上，然后自此，一场唱到高潮盛极一时的戏就此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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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那一场分道扬镳中的恩恩怨怨他分辨的力不从心，到如今他也说不清是那句“妇人之仁”还是“我宁愿离开昆仑”成为决裂的元凶。他只知道伤害了对方的两人一个心灰意冷转世轮回，另一个走火入魔冰封禁地，而他云天青入戏过深，匆匆几年，便随着那结尾潦草的故事一同转回幕后换回来一身萧索一身潦倒。

　　他再不清楚夙玉，也清楚夙玉不是随随便便委身他人的人，也清楚夙玉至死不肯原谅也拒绝提起还拒绝遗忘的，到底是玄霄。

　　他扬起眉梢，其实他早就迫自己承认，十几年前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试图溜出琼华饮酒之时无意看到玄霄送她到房间，她素来冰笼霜盖的面容此刻春水吹皱温软动人，而她身边那人幽如寒潭的眼有柔和波光在深处一荡一荡。

　　那之后一段时间他都在鄙视自己的伤春悲秋，云天青应当是鲜衣怒马潇洒到无牵无挂的。

　　可他那时的确是这样想——

　　那一瞬的和煦与光华，于他，将是永远无法企及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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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一切已成定局。纷乱往事的背后，唯一清晰的事实是云天青欠玄霄一个交代。

　　而云天青和夙玉短短的两年时光里行侠仗义，为梦貘一族的幼女托归了去处，定居青鸾峰，像疯了似的满山寻找阴阳紫阙，然后是意味不明的婚事天河的降生，最后则是她寒症复发六亲不认，唯一认出他的时刻却是托付古玉陪葬，那是他月余以来见过的，她眼神最清明的时候。

　　但这于他已经足够了。

　　爱一个人，只要她能过得好，哪怕她不喜欢自己，甚至不认识自己，都没有关系。就这一点来说，相守不相知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虽然他不知道夙玉成婚后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幸福，虽然陪葬入墓的是她念念不忘的灵光藻玉….

　　可他呕心沥血从黄山腰上寻来的阴阳紫阙，不是至死……还流淌在她冰凉的血液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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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界的天空仍是冰冷压抑的模样，他微笑着抬头望一望然后想往事。想那固执坚忍的师妹，和她轮回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又想起离开琼华那一夜他立在昆仑山料峭的寒风里，她的长发在风中凌乱不堪，眼神却如望舒犀利刺开寂玄道的风雪，他转过头问她“你真的已下定决心”，然后她昂起头，纤白的手握紧了手中的望舒剑：

　　“天青，我不后悔。”

　　那一瞬她风霜不化的面容，与轮回井畔最后那一次回眸交叠在一起，成为他记忆里，关于夙玉的最后一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