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69、现实（十）

　　裴丧抽出手臂上的利刃，鞋子踩在雪地上：“你是执法人，但在剧情任务中，你得协助犯人。现在宇上卿失去积分与异能，又变成这副模样，在下个任务中，你有的忙了。”

　　陈应摊手：“好吧，我承认，你这么做确实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毕竟173原本就很不听话。”

　　“陈应！”宇上卿咬牙切齿。

　　陈应没顾对方，双眼盯着裴丧：“但是我真的对你很好奇。小帅哥，我有治疗药瓶，能救回杨丞息。你真的不能告诉我身份吗？”

　　宇上卿的身体几乎消散，只剩一张脸了。她们没有时间了。

　　裴丧不急，冷淡道：“先给我东西。”

　　陈应立马抛给裴丧一个药瓶。

　　裴丧接过药瓶。

　　陈应喊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裴丧转过身，朝奄奄一息的杨丞息走去。

　　“小帅哥，名字！”

　　裴丧脚步微顿：“张诺，张杨的张，诺言的诺。”

　　陈应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张诺……真是个好名字。”

　　陈应两人进入了剧情世界，走了一段路后，宇上卿捂着伤口冷道：“真看不出来，原来你喜欢这一款。”

　　“哪里的话。我最讨厌这种人了。”陈应笑眯眯道。

　　“那你还一直追问他的名字？”宇上卿嘲笑道，“热脸贴冷屁股的感受怎么样？”

　　“还好。”陈应道。

　　“切。”

　　“事实上，我只是觉得他跟一个人长得有点像。我以为这两个人会有什么关联呢？是我想多了。”陈应微微耸肩。

　　“哦？你查了张诺的资料了？”

　　“嗯，查出来了：182号张诺，是个演员，人品不错。可惜这家伙在第二个任务里就死了，丧失了不少记忆。难怪他没有执法人。”

　　宇上卿凑过去，拧眉：“照片跟真人不符啊。”

　　陈应不在意：“这是他上个任务的模样，真实样貌不能查看。反正身高跟那家伙对的上，再说了，我不认为他会骗我。”

　　宇上卿道：“你刚刚说他跟一个人长得很有点像，那人是你喜欢的人？”

　　陈应沉默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那可是高岭之花，高不可攀。我这么卑微的人物，怎么敢奢求有资格去喜欢他？”

　　宇上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陈应笑道：“别提这个了，宇上卿，你的伤得静养一段时间了。这可是个大麻烦啊。”

　　另一边。

　　裴丧将治疗药水喂给杨丞息后，就背着他离开了小区。

　　静静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观察背后的动静。

　　冬季降临，连带着冰与雪都砸了过来，它们将绿荫之地化为干枯黄褐。东湖街道旁，歪歪斜斜倒了无数丧尸与人类，宛如一场已逝的宴席。

　　附近的商店早被人砸了，一家家店铺成为荒废已久的废墟。裴丧有时会看到几只老鼠飞奔于街道，这些生物活的倒是自在。

　　系统依旧没有回来，广播陷入了沉默。

　　下午三点，晴转多云，寒风肆起，狠狠刮着两人的脸。就在这时，静静忽然喊住裴丧：“大哥哥，天上有光！”

　　裴丧猛地停住脚步，在黑魆魆的天幕中，看到一架直升飞机打着光徘徊在上空，好似在找什么人。

　　裴丧眯着眼睛，飞机下边挂着竖幅，灯光照着文字。只见上面赫然印着十几个大字：

　　——杨丞息，看到就给我滚过来！

　　裴丧：“……”

　　静静扯着裴丧的衣服：“我好像看到了杨哥哥的名字。”

　　裴丧道：“嗯，是他的名字。”

　　灯光终于打在了他们身上。紧接着，直升飞机不再到处乱转。

　　裴丧知道他们认出杨丞息了，飞机在选个合适的位置慢慢下降。

　　静静的身体轻轻颤抖，她有些害怕。

　　裴丧握紧她细瘦的手臂。

　　飞机逐渐下降，一条爬梯丢了下来。

　　“我擦！”裴丧头顶上传来惊喜的呼唤，“是杨丞息！杨丞息！喂！死狗！你他妈还活着吗？！”

　　静静攥紧了裴丧的衣服，她好奇地盯着飞机。裴丧抬起手，朝他们招手。

　　“他还活着吗？”上面的人大声道，“他要是死了我们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裴丧：“……”

　　静静喊了一声，语气恼怒：“杨哥哥没死！”

　　“哎？还有小孩，算了，撤回楼梯，直接下地。”飞机上的人招呼道。

　　飞机慢慢降落，停在地面。裴丧拉着静静后退，狂风吹起了他们的头发，枯草随着气旋缓缓上升。“砰”的一声，侧门滑开，有人朝裴丧挥手：“嘿，兄弟，杨丞息要是没死就带他快点过来！”

　　那是一位年轻人，英姿飒爽，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

　　裴丧将手放在静静肩膀上，静静抬脚向前走，脚下的长靴与雪地摩擦，发出沙沙声。

　　年轻人拉起静静，将她安置好。侧门又探出另一个人，他直接跳下，抓起杨丞息的手臂，将他扛在肩上。裴丧站在原地，看他们给静静扣上安全带，昏迷不醒的杨丞息被他们小心翼翼放在旁边。

　　侧门大敞，可裴丧没有进来的举动。

　　静静喊道：“大哥哥！快上来啊！”

　　年轻人注意到裴丧，扭头不耐道：“嘿，你在干什么啊？上来啊！”

　　有个壮汉打趣道：“兄弟，难道你还要别人扛着进来吗？”

　　裴丧摇头。

　　年轻人皱眉道：“你该不会是太激动了吧？咱们可没多少时间了，要上就赶紧上，万一引来了丧尸，咱们谁也走不了！”

　　裴丧轻轻笑了。

　　“你们走吧。”裴丧朝直升飞机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照顾好他们。”

　　年轻人一怔。

　　在来安庆的路上，他们见识了不少生死搏斗，也经历了一些事情。

　　安庆是丧尸爆发源，当地人四处逃窜，看到直升飞机宛如看到了一线希望。他们威逼利诱，无所不有。

　　——所有人都在害怕死亡。

　　可眼前的黑发青年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

　　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回应裴丧。

　　裴丧道：“走吧。”

　　壮汉听罢，快速关上侧门，摆脱面前的场面，静静睁大了眼睛，想要扑下去，却被年轻人用力摁在怀里。

　　“不要！裴哥！”静静哭喊道。

　　然而裴丧铁石心肠，只是站在原地目视他们远去，眼眸毫无动容。

　　升空的时候，年轻人依旧在看着裴丧。黑发青年双手插兜，没有看静静，只是冷漠注视着他。某一刻，年轻人甚至以为对方在看着他。

　　可我分明不认识他。年轻人心想。

　　壮汉与静静小声交流，安抚她的情绪，将飞机内的人员介绍给静静，提到年轻人的时候，壮汉脸上充满敬畏：“这位是执行本次计划的队长，舟子诸。”

　　舟子诸低下头，朝静静微微一笑：“你好，我是杨丞息的朋友。你可以叫我舟哥。”

　　“舟哥，”静静抓住对方的手臂，双眸含泪，小声道，“我求你，回去救大哥哥好不好？是大哥哥救了我和杨哥哥的命的！我求求你……”

　　舟子诸无奈地摇摇头：“很抱歉，他是自愿呆在那儿的。”

　　静静闭上眼睛，浑身颤抖。

　　舟子诸道：“放心，既然他选择呆在那儿，肯定有准备。你不要太担心了。”

　　静静哽咽道声谢谢。

　　等静静情绪稳定下来后，舟子诸开始询问：“静静，我想问你，你和杨丞息是怎么在安庆待了一个月的？”

　　静静抹去泪水，轻声道：“我和杨哥哥躲在一间房里，房里有粮食，我们靠那些生存。”

　　舟子诸点头：“哦。难怪……那杨丞息身上的血是从哪儿来的？”

　　“有人为了抢夺食物，就跟他打起来了。”静静道。

　　舟子诸若有所思。

　　这就能解释一些问题了。不过……那个黑发男人是什么情况？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留在丧尸源吗？

　　不，这个世上没有这么多傻子。舟子诸立刻否认了某些想法，说不定那家伙专门潜伏在安庆，以收割人头换取报酬呢。

　　裴丧将静静与杨丞息送走之后，再次来到广场上。这一次，他的耳畔没有响起刺耳的鸣声。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晚上八点。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真是稀奇，大眼仔竟然没有叭叭叭发言。难道说还没到时间？

　　裴丧留在这儿没有其他可做的事情，再加上天寒地冻，不宜久待。就当他正准备离开此地时，寒风送来了一阵潮湿腥臭味。

　　裴丧：“……”

　　他转过头，看到几只丧尸扒开干枯枝条朝自己走来。有只丧尸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是个女人的头，面露惊恐，可怖得难以直视。

　　裴丧“啧”了一声，滑出利刃，以飞快的速度掠过丧尸，须臾，几个丧尸的头颅落地。

　　寒风迎面吹来，拂起裴丧的头发，他低头看了眼滚落在地的人类脑袋，挪开了视线。

　　“你觉得她可怜吗？”

　　他的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裴丧的脚步猛地停住了。他双眸微缩，眼眸冷光四射，脸上不再出现淡然的表情。

　　“004号裴丧，25岁，杀人犯，被判无期服役。”身后低沉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逐渐靠近，“可我认为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杀人的。”

　　裴丧甩去利刃上的鲜血，扭头看向站在广场边缘的对方。天色已晚，对方站得较远，裴丧看的不太清楚，但他对说话者的声音有印象。

　　裴丧皱眉道：“陈安？”

　　对方否认：“不，我不是陈安。”

　　裴丧冷冷注视着说话者，他不太能理解对方的话：“我记得是你当初为我们介绍规则的。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是执法人陈安。”

　　对方轻笑一声，抬起手缓缓挥动，令人惊奇的是，天空中的乌云也随之而动。仅仅十秒钟的时间，笼盖天地的云朵快速散去，皎洁的月光泄出，洒落在人间，丝缎般的光彩落在湖泊面上，光明重回红尘，一切景象冲击着裴丧的视觉。

　　男人是裴丧记忆里的模样。裴丧记得陈安的容貌惊艳了不少犯人。只是那时他见到陈安时，总觉得对方有股不协调感。

　　然而现在，协调感消失了。

　　“我不叫陈安，陈安用数据复制了这具身体，以此执行任务。”男人慢慢走向裴丧，靴子在雪地上踩出轻微的声响，他的语气很温和，眼眸沉静让人心悸，“你应该见过他。”

　　两人的距离开始减小。

　　“是。”裴丧应道，他不动声色握紧了利刃。

　　这个男人拥有惊人的气势，宛如身经百战。

　　月光下，两人的面容照的分明。

　　男人笑了起来：“你跟我想的差不多。”

　　裴丧眯起眼睛：“哦？”

　　“我们见过面的。”男人道。

　　裴丧沉默几秒，然后道：“我知道。”

　　他盯着那双眼眸，说出了自己很想说的一句话：“我记得你，小骗子。”

　　“我也记得你。”男人眼神深邃，他伸出修长好看的手，与裴丧的手指交握，让裴丧冰冷冻僵的肢体获得温暖，“你好，裴丧。我叫成西荣，是你的执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