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肆》林大袅有

55、EYE（二十九）

　　两拨人越靠越近，正当裴丧打算摁下警报器的时候，他右腿突然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股如榔头般的冲击力席卷而来，直接摧残了裴丧的右腿。

　　那是一枚子弹。

　　它突如其来，精准射入了裴丧的右腿，冲进了膝盖骨，直接打碎了骨头。

　　裴丧被这一枪打得措手不及，眼前阵阵发黑。他的身上还带着之前的旧伤，现在又添了一发子弹。行动严重受阻，根本没有当初打架时的迅速。

　　裴丧狠狠咬了一口舌尖，暂时得到清醒：大腿流血很多，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这腿多半废了。关键是袭击的人……

　　裴丧还没来得及拔出手臂的利刃，一个坚硬的物体忽然对准了他的后脑勺。从裴丧中弹到现在全程还不到4秒钟。

　　裴丧瞬间僵住了。

　　操。

　　系统更是目瞪口呆，它忘记裴丧失去听觉了。一个失去听觉的人，在其他方面反应很快，但听觉的缺陷却是致命的！

　　身后的人立刻抢过裴丧手里的警报器，丝毫不敢耽误，他持枪很稳，一直对着裴丧的脑门。

　　持枪者慢慢走到裴丧的面前，露出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裴丧看到熟悉的脸，低喃道：“少艾。”

　　少艾看着裴丧，就像从未认识过他一般，目光很陌生：“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裴丧眼瞳微微一缩。

　　少艾说话不再坑坑洼洼，十分流利。他冷漠注视着裴丧，继续道：“我看到安德鲁的尸体了。他死了，你也该死了。你们两个衣冠禽兽，谁也别笑谁。”

　　裴丧道：“你恢复理智了，也恢复了记忆……在什么时候？”

　　少艾冷笑：“在看到安德鲁尸体的那一刻。毕竟那样的尸体，我在实验室内见过千千万万具。这可都是托了你们两个人的福啊。”

　　话刚落音，他狠狠扇了裴丧一巴掌：“亏之前我还以为你真是好人，原来都只是装模作样罢了！你绝不会知道，我想起之前安德鲁压着我□□的时候，在墙壁上看到一大批你和他的照片，心里是什么感受！哈！原本我全心全意信赖的人结果也是罪魁祸首！把我变成这幅鬼样子！把我变成这幅鬼样子！”他边说边扯开自己的衣服，上面遍布伤痕与吻痕！

　　裴丧心下一突。

　　他没有忘记顾守与安德鲁合伙做的那些事情。现在冤大头恢复所有记忆找上门了，他百口莫辩。

　　少艾道：“贝拉姐在哪里？”

　　裴丧皱眉，伤口痛得让他倒吸冷气：“你不知道？你想起了多少？”

　　少艾道：“这不关你的事。贝拉姐在哪里？”

　　“她在别墅等你。”裴丧道，“她一直在找你。”

　　少艾眯起眼睛，似乎在揣度这话的可信度。

　　裴丧道：“这里是监狱，你想见她得出去，我带你去见她。”

　　少艾抿嘴，她慢慢将枪放下，接近裴丧：“是吗？我可以再信任你吗？”他蹲下身体，看似收起了威胁，然而下一刻，却用枪托狠狠地砸向裴丧的脑门。

　　那一击用了十成的力度，差点把裴丧给砸死了。

　　“咳咳咳——”裴丧猛烈咳嗽，呕出鲜血，苍白的脸更白了。他头痛欲裂，感到恶心，身体出血严重，流下的血液已汇成小小的湖泊，至于中弹的那条腿早已失去知觉。

　　少艾目不转睛盯着裴丧，面前的男人似乎被打傻了。少艾微微挑眉，心里的快意油然而生。

　　“嗬——嗬——”

　　裴丧捂住嘴，血液从手里泄出。

　　——这次我不会又要被他救一命吧？

　　裴丧有气无力的想。

　　——我可不想再欠他人情了。

　　或许是裴丧的表情没到达少艾满意的程度，他又狠狠挥了一拳，打在裴丧的脸上。少艾被安德鲁调教了这么长时间，人变得更加无情了。

　　“你以为你装出这幅模样我就会信你吗？我就会可怜你吗？哼——我不会信你的，永远不会。”少艾坚定的看着裴丧，缓缓道，“你是个罪人。永生永世都会下地狱，遭受无尽刑法，痛不欲生。”

　　裴丧的头脑与脸部遭受暴击，视线一阵黑一阵白，鲜血从他的额头缓缓流下，流进了他的眼睛里，顺着脸颊滑了下去，像极了血泪。

　　他虚弱喘气，但没有发出任何求饶声，裴丧只是冷冷看了眼少艾，随即将视线移向别处。

　　少艾扣动扳机朝他的腿射了一枪：“看什么？怎么，你没胆子看我吗？你不敢承认你犯下的罪行吗？！”

　　他连续射了好几枪，直到枪内没有子弹了，裴丧双条腿血流不止，要是常人早该失声痛哭，下跪求饶，但他面前的男人目光依旧冷淡，一声不吭，紧咬牙关，连痛苦的惨叫声都不肯发出。

　　少艾瞪着眼，还想说些什么，却说不下去。他无法形容内心的恐惧不安。

　　不，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少艾想，错的人是他，是他们！

　　这般想着，他再次朝裴丧下手。裴丧呕出一口血，狼狈倒下。

　　“怎么不出声了？”少艾单手握着裴丧的下颌，冷笑，“你不会哑了吧？”

　　“呵……出声？”裴丧的声音破碎，却含着无尽嘲讽，“你想要我说什么？”

　　某一瞬间，裴丧脸上浮现出怜悯的神色，他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嘲讽之笑：“蠢货。”

　　少艾大怒，正想给他最后一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少艾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什么，迅速躲开。

　　怎料下一刻又有另一枚子弹袭来，对方像是清楚他逃离的方向一般，竟射进了他的脚踝处，直接封了住少艾所有的行动。

　　“啊——”少艾惨叫一声，枪甩了出去。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个与其他人节奏不同的脚步声。缓慢，有力，踩在了少艾跳动的心脏上，与其合拍。

　　暴风雨降临了。

　　少艾浑身颤抖，他不敢抬头，脸惨白似雪。

　　“哒——”

　　脚步停了。

　　少艾慢慢抬起头，他看到有人已经为他织好了死亡的寿衣，只等着他伸手穿戴。

　　那个人是莫丞同。

　　莫丞同脸上带笑，他先是看了一眼裴丧，确认其伤势不致命后，又将目光放在少艾身上。他感受到自己胸腔燃起的怒火，恨意冰冷。

　　莫丞同静静站在少艾面前，手里握着一把枪。

　　少艾止不住的发抖，他看到莫希安与狱警快跑过来，莫希安看到他的那一刻又惊又喜，但视线很快移到了顾守的身上。

　　少艾听到他焦急叫了一声：“裴丧！”

　　那是谁？

　　少艾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而莫丞同的枪还是停在原来的地方，冷漠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少艾狠狠打了个寒颤。

　　张诺快速跑到裴丧面前，他是个演员，继承了原主莫希安的记忆后，也算半个入门医生，很快，他意识到裴丧受伤有多严重，他扭头对狱警道：“救护车！快点！”

　　狱警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跑到一边拨打电话。他感受到眼前恐怖的气氛，好像有人要杀人了。

　　张诺小心翼翼托着裴丧的脑袋，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我的天，一个，两个……这起码有五枚子弹了。哎，裴丧……裴丧，你的腿上有好多个洞……你怎么会中这么多发子弹？裴丧，你的腿可千万别废了啊。”

　　裴丧发出轻微的喘息声，示意他还活着，少说点不吉利话。

　　少艾抱紧胳膊，显得弱小可怜。

　　“你装什么呢？”莫丞同的声音传来，完全不带任何感情，他的眼睛红的厉害，好像染了血。他发病了，但是被他强行压下去了，“那家伙都还没有说自己可怜呢。”

　　少艾忍住颤抖，镇定道：“莫丞同，你和我是一样的。你把枪对着我干什么？”

　　“一样？”莫丞同嗤笑一声，摇头，“我跟你不一样。少艾，我很同情你。你怎么能这么蠢，蠢得可怕。”

　　少艾道：“怎么，你被那个家伙洗脑了吗？我告诉你……”

　　“砰——”

　　“啊！”少艾叫了一声，痛苦的蜷缩身体。有一枚子弹射进了他的腹部。

　　莫丞同道：“蠢货。”

　　“你在干什么？”少艾歇斯底里道，“明明错的人是顾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莫丞同后退一步，似乎打算再给他几发子弹，但少艾那肯轻易罢手。他呵住莫丞同，语气急促：“莫丞同，你疯了吗？明明我才是你的伙伴！”

　　莫丞同沉默的看着他。

　　少艾努力撑起身子，不让自己露出狼狈的一面。他用尽一切力气去讲述顾守的行为，还有安德鲁的事情，话语就像水闸打开了似的，滔滔不绝。

　　“……就是这样，顾守也是罪魁祸首！你应该和我一起杀了他！而不是把枪对着我！”少艾争辩道，“那是你的仇人！莫丞同！”

　　莫丞同道：“仇人？”

　　少艾道：“当然！你想想之前他对我们做的那些事，想想看！你说我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他？”

　　“……”

　　短暂沉默后，莫丞同收回枪支。

　　“你说的……”莫丞同若有所思，露出微笑，“很有道理。”

　　少艾松了一口气：“放了我吧。我们快离开这里。”

　　莫丞同却弯下腰，凑近他，语气温柔，一字一顿道：“但顾守做的事情，跟那家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少艾一怔，他被对方的眼神吓到了。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连声质问：“等等，你在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莫丞同轻笑一声，不再回答，他将枪对准少艾的眉心，双眸深红。他清楚看到对方眼眸流露的恐惧与绝望，这让他很疑惑。

　　莫丞同想，若不是你伤了他，我怎么会杀你？

　　——不管是谁，只要伤害了那个家伙，一定得死。

　　——杀了他。

　　他对自己下命令，声音冷酷无情。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