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穿墙术（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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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委不委屈没人管。
段秀才本就喜欢看戏，只会幸灾乐祸。宋摇星那是真正不管。故事讲的也就一般般吧，能让他跟着学剑已经很宽宏大度了。
段秀才给了曹啸虎一个挑衅的目光，俊脸带笑，仪态端方地坐下来，“当今天下，闻名的商帮有儋州商、并州商、渠州商和岱州商，其中声名远扬的大商户分别有儋州的李家、并州的方家、渠州的黄家和岱州的罗家。”
说起商行事情，他倒是一清二楚。
这和段秀才的出身有关。
他本是州中大户人家、书香门第，虽算不得世家门阀、簪缨戴顶，好歹有个官身的祖父。其祖父乃是户部治下仓部司次官，仓部员外郎。
从六品，主职本曹籍帐，管理仓库自然少不得跟当地商帮打交道。
小时候段伏伽没少跟着祖父出入官衙，除了机密地方进不得，其他地方常有他抓蝉捉蚁的小小身影。
可惜父亲屡试不第，是个白身，自惭形秽染了重病，郁郁而终。
段伏伽倒是略显争气考上了秀才，但他因着后来父亲的缘故极其厌恶做官，不顾家人反对转而习武，居然天赋异禀，干脆直接离家而逃闯荡江湖，还混了个天龙榜第六的名头。
“几十年前今上改制，宽待天下，官民一家农商一事，求以相辅而非相病，取消盐铁专营，恢复征税制，开放部分盐铁权，于是各地盐商铁商纷纷再度登场。儋州的李家、并州的方家和岱州的罗家正是如此，唯独渠州黄家靠的是丝茶马匹生意起势。”
他头头是道地分析。
“盐税乃天下第一税，铁税亦不遑多让，盐铁为百姓素日不可或缺之物，若无盐铁，则气力不足难以做事、手无农具难以耕地，这里头的利润大得很。
以方家举例，他们原先不过是普通富商，借着风口从官府手中转得了大盐场一半的使用权，自此飞黄腾达。”
段秀才说得口干舌燥，甚至指示曹啸虎给自己倒茶。不喝茶就不开口。
气的曹啸虎差点拔剑而起。
为了宋姑娘，终究忍气吞声，当了端茶倒水的伺候童子。
宋摇星倒不介意自己给段秀才沏茶，不过茶壶在曹啸虎那边，动作没他快，便由他施手。心道曹啸虎虽然故事讲的乏味一般，态度却算积极。
她那儿还有很多剑招，后头可以再送他几式。
段秀才津津有味地品着茶，继续话题。
各大家被他解说了个遍，尤其是方家。
“方家经营遍布天下，譬如交州那边，据说他们有和东海岸的渔村做生意，闻名遐迩的明珠鱼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十分受达官贵人追捧。
方家世代从商，关系网纵横交织、虬结复杂，最近几十年更是雄踞并州，上下连通，高官名士贩夫走卒皆有交情。名震江湖的四库书门就跟他家有亲戚……”
他一口气讲了很多。
宋摇星听得若有所思。
明珠鱼她知道，方家她也知道。当初从东海返回，乘坐的就是方家海船。
那时候百煅门的两个弟子还感慨过，方家商号可真是大手笔，耗费巨资千里迢迢运送活鱼至内陆，就为了富贵人们一口吃的。
原来他们的主家在并州城。
“交州有贯穿的润春江，换乘一段即可乘船抵达东海，所以那边适合做鱼鲜生意。并州距离交州又有千里，且都是内陆，不如水路便捷，无法品尝明珠鱼的肥美。”
段秀才舔了舔嘴唇，折扇啪地打开，摇了摇：“可惜，可惜。”
曹啸虎面无表情的脸上，依稀能看出些鄙夷。
不就是条鱼，真没出息。
这么想着回忆起了前天街边吃的三碗秋鱼面，思绪飘飞了一会儿。
那家老妪的秋鱼面已经格外好吃了，所谓的明珠鱼大抵应该差不多吧。
……
听完段秀才的话，宋摇星决定亲自去方家一遭。
这么有钱有势的大商户，经历了百年蛰伏几十年奋发，才有如今规模气势。短时间内，她应该无法做到快速复制。
不过宋摇星没打算照搬。
一步一个脚印、积跬步她做不到，难不成还做不到走捷径吗？
为陆鹞鹰铸神剑她能远去东海，这次为那名叫小泉的少年，她自然也能遍寻十三州隐匿矿脉，使他一步登天。
当然，为了不积后患，需要做的稍周全些。
……
下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晒在书房地上。
房子里头的人却满面愁绪。
方家家主今年五十有五，头发斑白，面容仍旧十分清隽，配上周正的文士衫，自有儒商风度。
但这会儿他恨不得破口大骂李家那些宵小之徒！
太子这几年为了稳固地位、丰满羽翼，时常给自己造势，比如最近提倡节约简朴，莫要行奢靡之风败坏了风气。于是上行下效，他们方家经营了几十年的明珠鱼，正在此次被抵制的“奢靡”名单里。
京都禹州——地理位置上就在交州正下方、并州东南侧。
京都距离润春江在交州的拐弯点并不远。
为了快速打造名声、笼络京都权贵，明珠鱼除了在交州大肆盛行以外，大邺国的中心点禹州京都，同样是明珠鱼的流行地。
太子短短一句话、几个举动，他们明珠鱼便再也卖不出去。
每日营收寥寥无几，入不敷出。
不过明珠鱼只是方家众多经营里头的一条线，断了也就断了，总归太子是不能得罪的。
万万没想到，李家那些邪佞竖子趁着这个档口，煽风点火鼓吹他们方家不被太子所喜，要知道马上就到了宿滩盐场的续签期，一旦官府那边打点不好，盐场出了事情，简直跟挖心挖肺没两样！
李家，这是要生掏他们方家的心肝啊！
当初圣上放盐铁权，他们家、李家和罗家各抢了一部分，其余汤水落在商帮其他人嘴里，至此大邺国的民营盐铁生意基本是他们三家鼎立。
这么多年下来，谁不是铆足了劲儿想争得更多盐铁权。
李家背后这么搞他们，那就是断人财路的生死大仇。
方家家主方保崧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阴狠地想，若是有机会，一刀杀了姓李的，叫他们群龙无首，再伺机吞并。
可惜只能想想。
李家主事人若是出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方家。
方保崧忧愁地叹了口气，案桌上各地掌事们送上来的籍册账本都没心思看。
正望着墙壁上的盐场图出神，忽而觉得墙面如水纹般阵阵晃动，怀疑自己老眼昏花的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正见一个少女从墙面那边迈进来。
“……”
方保崧僵硬地盯着对方。
他怀疑自己可能压根没醒，这会儿其实还在昨晚的梦里？
可是这个梦也太漫长真实了，真实到，眼前人居然已经开口说话，声音陌生从未听过。
“见过方家主，在下宋摇星，唐突叨扰乃有一事相询。”宋摇星拱拱手见礼。
说她不知礼数吧，她言行举止尚算周正，可若说她知礼数……从你家墙壁里头径直穿出来的人，这叫知礼数吗？
方保崧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话。这一瞬间他的嗓门都失了声，浑然忘记自己还有声带，只瞪大了两只震撼错愕的眼珠子。
宋摇星确实知道自己有点冒昧。
她其实是想过和当初百煅门一样，正儿八经从大门口进去的，可是那样花费的时间长，且中间繁琐步骤太多。
她都不打算好好遵守大邺王朝规矩。
为什么要好好执行方家的规矩呢？
人间的规矩是人间上位者的人，给下位者的人制定的。她不属此列，遵守自己的规矩即可。
“方家主不要怕，我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下方家现在的情况。”宋摇星伸出手指，往他眉心遥遥一点。
灵光没入泥丸宫，凝滞住的方保崧只觉得冰凉的手脚回暖，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空白的思绪回拢，大呵出声：“你是什么人！”
他怒目圆瞪、嗓音高亢。
一则为自己壮胆，二则试图呼喊外面的家仆。
“门外侯着的家仆已经会周公去了。”宋摇星直言相告。她之所以清楚眼前此人就是方家家主，正是门外那人亲口所说的。
方保崧风骨削立的身体颤了颤。
眼前的景象实在诡异骇人，他活了五十多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早已能做到人前喜怒不形于色。可不形于色，不代表没有情绪。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惊恐，语调冷静，“不知阁下想了解哪些方面？又为什么要了解我方家的情况？”
古往至今，神鬼之说最为邪诡。
或蛊惑人心智、或吞噬人血肉，自然也有玄妙机缘在里头，可得诸多好处。
此“人”既来找自己，表现的尚算彬彬有礼，或许不一定全是坏事。况且无论后续，眼下既然无法抵抗鬼神之力，就不要盲目惹怒祂。
宋摇星道：“我听说你们方家家财万贯，富甲天下，所以想了解了解你们家财富是如何积累的，现在有多少银钱？”
“……”
这种私密性的话题，换个人来问，方保崧早就让人乱棍打出去了，还要恶狠狠唾骂一声大胆狂悖！
可眼下……如果他敢唾骂，对面“人”敢不敢叫他酷烈而死就说不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穿墙术（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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