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七里

12、第 12 章

　　王谢摸着下了车，走得慢，一步步过去站定在六个人前头，拇指扣上刀柄。
　　缓缓抬头朝向众人，虽裹着眼，倒像看见一样巡了一圈。

　　六人对换了眼色，办下一件古怪事，齐齐转了刀柄将刃口向内，倒是不愿伤人的法子。这一手无声无息，王谢瞎着眼没法知道，朱衣里眯眼看着，张口打了个哈欠，还是困。

　　“王二爷请。”
　　虽是挡着路来拿人的，倒客气，专等着王谢先出招。

　　王谢嘿一声笑，抽刀出来，胳膊囫囵挥了个圆，刀尖仍是指在地下，礼数十足。跟着大喇喇的往前扑，刀却丢在后头，倒像是往六把刀尖上送过去，找着死。
　　六人错了脚步，进退井然，前后成阵势一样围住，两柄刀取颈间，两柄刀取腋下，最后两柄照准膝盖直袭过来，六柄刀分毫不差的架到王谢身上，要制住他动作。
　　架上是架上了，刀背却不能入肉，堪堪一接，王谢竟是昂首挺胸，以血肉之躯迎上去。
　　他身形极快，猛然向前一晃，闪过了颈侧两柄，一刀横削，顺着右侧袭来的刀背直划出去，切那人手腕。膝盖稍错，贴着两面刀背滑过去。左腰避无可避，硬生生挨下，要不是刀背是刀刃，能给他斩个破腹穿肠。

　　不过是瞬息间的功夫，哐啷啷掉了三柄刀下来。
　　一刀从右侧划开，那亲兵刀势稍避，王谢手腕一沉，趁隙斩在他膝上，跟着刀随势走，向下转了个弧，斩在前面那两人膝盖上。

　　左侧那人一刀砍在他腰侧，对面却无人接应，愣了一愣，正要反撩以锋刃相胁。王谢那一刀已然转了过来，仍是贴着刀身溜溜过去，那人蹲身要躲，王谢跟着向前扑倒，切在他膝盖上。

　　这么一倒，身后两人紧追过来的刀落了空，王谢滚到他二人脚前，抬头嘿嘿一笑，一刀划过两对膝盖。

　　一番摸爬滚打虽使得难看之极，实在管用，顷刻间胜负已分。刀切得准且狠，只碎膝盖，六人站也站不起，睁眼瞧着他提刀扶腰，晃晃悠悠的走回大车。

　　朱衣里看他走近，丢了手中缰绳，又打了个哈欠。

　　王谢晃到大车跟前，手扶着车辕摸了好一阵，找不准怎么坐上去。朱衣里往他这一边歪了歪，递出空着的手。王谢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不是练家的手，掂不出几分劲力，却也踏踏实实的伸过来，要拉自己上去。
　　不由就咧着嘴笑上一笑。
　　刚刚坐定，朱衣里扯着他眼上布条，麻利的解下来。

　　王谢睁睁眼看见，认命的捡起缰绳，指望朱公子驾车是无望了。一扬缰绳，马车悠悠绕了个弯，从底下躺着的六人跟前过去。
　　虽说膝盖不顶用，真要以命相搏，有的是法子留车留人。这六名亲兵远没出尽全力。
　　王谢抱拳卖乖，同六人道了声多谢留情。

　　“你就笃定是刀背？”

　　朱衣里低头问着，一只手还在他身上打转，刀背也带着劲势，脖子上血红的两道印，腿侧裤子破开，腰上更是裂开长长一道，摸过去指尖濡湿，渗着血。

　　他遮眼使刀，倒不是用听，是用自身瞎碰出来的。

　　“挨上了就知道了。”王谢嘿嘿笑。
　　虽觉得六人不能下杀手，实在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过临阵应变，抢一个“快”字。换过是刀刃，那就只好伤得更重些。

　　朱衣里两手环在他腰间，解了他腰带，用手中布条贴住伤处，再以腰带仔细缠妥。
　　马车颠着向前，王谢手执缰绳，身侧一个朱公子搂搂抱抱上来，一张恶战之后得享这般福气，只乐得熏熏然。
　　缠裹妥帖，朱衣里上下看了看他，像是觉得再不碍驾车，于是放心。
　　拖着薄被又往车厢后头爬进去，接着睡。

　　王谢一时哭笑不得，这个朱公子给他强行带了出来倒不闻不问一般，当真睡得安乐。

　　“小朱？”
　　王谢叫一嗓子，没人应。
　　没人应也没法子，只好自顾自往下说。“你就不问问我，要去看谁？”

　　马蹄响，车轮响，野地里风声也呼呼的响，就是背后车厢里静寂，冷清清一片压在脊背上，总不能又睡着了？

　　“是个男娃？”
　　半响听见这么一句没前没后的问话。

　　王谢一怔，跟着想起无数旧事来。戚三，倒连这个也跟他说。

　　“没见过，听人说起是个男娃，不足月就病死了。大嫂心里难受，从宅子里搬出去，一直在僻静地方调养。老三也是个倔头，觉得对不住人，极少回去看过。十多年了，后来也没怎么听见消息。”

　　第一眼看见易过容的易桑春和屠况，只觉得，那孩子不像老三，像大师兄。
　　这么些年没见，许是夫妇和好了？

　　净往好处想，活该倒这一遭霉。

　　如今老三卖命死了，大师兄只想着要杀人，就不知道大嫂好不好。
　　师父曾严令大师兄不许动手，他能这么领着兵追杀，只怕师父是不在了。就不知道大师兄听了朱衣里那句话，会不会去找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