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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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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圆看着短信呆愣半晌,眼睛有些发酸。
为什么呢。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内心已经足够稳固,八风吹不动,然而就这么轻易的被搅乱了。
他素来很擅长讲道理,此刻却无法用任何话术为自己开脱。
这种伤春悲秋的感觉很讨厌,让他觉得自己软弱而可憎。主动送上门的是他,他得到了一个答案,选择离开,是他自己给自己的交代。但很显然林燎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他本该坚定的拒绝,可当下却有些无所适从。
苏清圆转身欲走,脑海里却浮现一个奇异的声音,清朗而空灵,少年音。
“你听见了吧?你听见了吧。”
苏清圆皱眉四下张望,视线最终停留在面前的大树上。
“你身上有龙息,应该也有一点稀薄的灵力。你能听见我说话吧?你可以叫我大树爷爷。”
苏清圆不说话,心想这树精儿充什么大辈。
“你帮我递个话,跟小芳说她身上气息有点驳杂,是不是跟男人交**配了。”
苏清圆在脑海里回话:作为一棵树,你这么讲话会被人砍掉。
“那你跟她说她头上有金光最近会发财,但金光中带点血气,怕是有血光之灾,你让她小心一点。”
苏清圆心道我要是这么说了,怕不是要被当成神经病,但转念一想自己跟对方不过一面之缘,她怎么看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没嘴的大树在遇到自己之前不知道憋了多少年,便觉得带个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与人为善,与树为善。
“学姐,这棵树确实有些灵气,它刚刚告诉我让你最近注意安全,而且你最近财运不错,会发个小财。”
“啊嘞?是吗,那希望我这次谈的单子能顺利谈成。”
分别前,两人互加了微信,此后也没有多说话。
一个星期后,学姐忽然打来视频,视频背景是医院,她穿着病号服满脸苍白却精神振奋。
“您这是……喝大了?”
“什么呀!我跟你说我要谈的这个大单子价值5000万。对方原本一直在犹豫不决,但我约对方吃饭的时候,对方点了个鱼片粥。我喝粥的时候那鱼刺就卡我嗓子眼了,对方一看非常激动,声称自己从小喝鱼汤,练成了一手筷子夹鱼刺的绝技,要给我施展施展。然后他就手机开着手电筒,拿着长筷一通搅和,给我嗓子碰冒血了。”
“……你没事吧?我周末去看你。”
“我没事啊哈哈哈哈就是有点太高兴了。这老板一个不好意思就把单子给我签了,5000万的单子我能提成五个点,净赚250万啊哈哈哈我可以躺平躺平,从此回老家当咸鱼了!”
苏清圆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沉默半晌才道:恭喜恭喜。
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素来不关注闲人,此刻心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胀。
中午吃过饭,他再次站到了银杏树下,试图联系到银杏树,但是闭眼沉思一会儿并没有用,那个神奇的少年音并没有出现。
也许这棵树能感应到学姐,学姐不在,它没有发声的必要吧。毕竟这种精灵要开一次口应该挺费劲的。
不知道学姐和树这算什么交情,也不知道在银杏漫长的生命里,他们究竟有什么故事,只是它待她不一样,只待她不一样。
偏爱总让人动容。
也许自古以来,大家追求的,就是那点不一样。
苏清圆拿出手机看了半晌,终究没舍得删掉那则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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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某高级私人会所,充值千万才有资格进入的雅间内,一男一女正打得火热。
平常作为古董摆设的明青花瓷罐子里放着十万元一斤的茶叶,女子修长的指头漫不经心的夹了两片,丢进水里开泡,茶叶在水中慢慢绽开,一点点下坠。
女子冷笑:“这才叫喝茶,一片叶子一片金,我姐姐喝那叫什么呀,她竟然还挺高兴,轻易跟对方交往。”
她依偎在男子怀里,脸上的神情慵懒又迷人:“她看上那男生什么了,年纪轻轻,又穷又没趣。”
她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圆领裙子,荷花型的裙摆下露出修长纤细的双腿,正是林燎的妹妹林焰。
王子西伸开修长的手臂,半靠在沙发上,潇洒而又傲慢,此刻的他从气质到神韵都不像十八岁的高中生,而像个饱尝灯红酒绿的男人。
“你这茶叶是从林总那里偷来的吧。”
“她放在那里又不用,我借来与你我享用,方才不辱没这千金好茶。”林焰说着向王子西怀里倒去,王子西伸手抱住她翻了个身,抚摸着她的下巴开始拥吻。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推开,林燎出现冷冷的看着他们。
林焰吃了一惊,呆了一瞬,随即原地跳起冲到林燎跟前要与她理论。
然而林燎只是轻轻一拨把她拨开,她那百八十斤的体重像只皮球一样,又落回了沙发上。
在她倒下的同时,王子西仿佛被一阵巨大的吸引力牵引,拽到林燎跟前。
林焰眼看情郎被针对,又要冲过来,可她刚一动,仿佛撞在了无形的墙壁上,原地晕倒。
王子西一开始还勉强维持着仪态,要与林燎说两句,可林燎加大了力道,他迅速像只被掏空的袋子,软塌塌的滑落。
一道青黑色的烟雾从王子西口鼻中冒出,飞速从窗口逃出去。
林燎见状,脚尖一点,下一秒原地消失。
废弃的旧工厂里,一道紫黑色的身影飞快移动,转瞬来到了楼顶。林燎站稳身形,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天空,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慢慢移动。
虚空的气体开始抖动,仿佛无形的涡流旋转,半晌后,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好似卷饼里的生菜叶,硬是被拉了出来。
那墨绿色的一道痕迹好似飞溅的彩色墨水,并没有形状,他来回扭曲整合最后却露出了王子西的面孔。
“何必对我穷追不放,龙。”
“我说过,你再肆意妄为,我不会放过你。你又做了什么还用我说吗?”
“我顶着王子西的皮囊去跟你妹妹约会。就这?难道她不开心吗?我在让她幸福。”
林燎不喜欢与人争论。她伸出手来,一点黑色的火焰在指尖点燃,对方见状不妙,再次逃跑,可这次刚一转身就被封在原地,它触碰的地方出现流动的紫黑色栅栏。方才谈话的时候,它在伺机跑路,林燎却已布好了牢笼。
“去死吧!”
“等等,现在这个时代越是强大的神兽需要的灵力越多,受到的限制越大,我们应该团结一致,渡过难关,何必互相残杀。”
林燎的面容显出“震惊”和“被羞辱”了的双重神色:互相残杀,别不要脸了,谁跟你互相了,你也配。
我真是睡太久了,你们都不知道龙是怎么一回事了。
林燎冷着脸挥出手,看着它在火焰的灼烧下,扭曲变形,溃散。她转身走下台阶,一个小时后出现在了私人医院。
王子西躺在最上层的病房,旁边是林焰。林焰没什么大碍,林燎只是看了一眼就让咪咪带她走人。
“二小姐需要清修几日,带她斋戒。”
林焰此刻失魂落魄,竟然没有习惯性抵抗,任由咪咪把她拉走了。
王子西面色苍白,躺在那里一动一动,好似一片羽毛般无知无觉,一个身材魁梧面目英俊的男人抱胸站在他面前,双眉紧锁。
“林总,相关情况您的助理已经告诉我了,现在我儿怎么样了,还有那个附身精灵去了哪里。”
“具体情况我没法给你说清楚,不过我记得提醒过你,让令郎去清修一阵,或者给他求一道符。现在他只是有些虚弱,精神力亏损,不过我的建议你最好尽快执行。”
林燎没有再继续跟他废话,看王子西没有大碍就转身离开了。
那原本也不是什么精灵,就是一只扑棱蛾子罢了。
现在社会如此祥和,凶兽,灵兽,异兽,妖兽,神兽都回山海经,南华经等等古书世界睡觉了,再加上一条“建国后不许成精”的绝对禁制,所有精灵自动避世。
现在还在活跃的就剩下邪祟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些“污秽”究其本源不过是人类庞大的负面情绪,其中最强大最繁多的就是“怨气”。
认为自己被辜负,被忽视,回报不抵付出,遭遇不公路遇不平,就容易滋生怨念。
王子西不是普通的流量明星,他原是房产大鳄王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原本一直被扔在深城这边,无人理会,但命里注定的富贵,总是要砸在头上。
王家原本该继承家业的大少,一场病毒感冒,诱发心肌炎,仗着年轻不重视,熬了个夜就嘎了,于是王老爷子连夜认亲,召回了这个流落在外的骨血。
要说这王子西还真是有点意思,原本不少上流人士等着看这个土鳖笑话,谁知道被王老爷子送出国外一培训,一包装再送回来,竟然也像模像样。
只不过现在家族内部阻力太大,短时间内无法接手正规业务,于是转头扎进娱乐圈,参加综艺,出道了。
然而王老爷子不知道的是,这个外室子童年贫苦,受尽白眼,最敏感的青春期过得最惨淡无光。
在被认领回家的一刹那,他的内心并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对王老爷感激涕零,反而滋生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怨念。
“原来你就是我爹,你在这里紫醉金迷,我和妈妈在出租屋变烂变臭。”
“原来我可以活得这么得意,那我这些年受得白眼,谩骂算什么。”
“你现在拉我回来有什么用,给我这么多钱,可我的妈妈早就死了呀。因为住院费交不起,呼吸机用不了,一场流感两肺全白,就死掉了,而你竟然有钱到可以换肾,换心,换肝脏,恨不得所有器官都备用一套给自己续命。”
在那一瞬,炽热的,汹涌的怨念让他直接被“蛾子”附体了。
生活在豪宅的王子西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类王子西。
一开始林燎并不在意。因为“怨”这种情绪是可以被治愈的,只要有足够的爱与温暖,怨气自然就消解了,那蛾子就自己消失了。
可王子西并没有,那蛾子咬他咬得愈发紧了,而且越长越大,后来直接占据他现在思维,完全附体。
林燎委婉的暗示王老板,让他带孩子去佛寺或者道观这种地方转一转,来个精神spa。但王老板以“学习功课”为由拒绝了。
“也不知道他以前的妈怎么带他的,啥都不是,初中就辍学,字都没学会几个。”
林燎也不再多说什么,她无意插手别人的因果。
一直到今天,“怨鬼”版王子西试图染指林焰。
因为世界灵流的减弱,林燎时常会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恐龙,生活在了含氧量下降的世纪,所以她很少动用自体力量。
她已经很久不动手了,修身养性修得脾气极好,但动到她妹妹头上绝对不能忍。
然而她着实不擅长净化或疗愈,能做的就是烧了烧了全都烧了。
啧,烦躁!
因为一整个秋天的失眠,她现在格外易怒,林燎原地转了两圈,忽然消失,再次出现已经是在一片云蒸霞蔚的山谷中。这片山谷中,一棵巨大的银杏浩浩荡荡占据了半扇天空,独木成山便是如此。
她一照面,呼啦一下撞了过去,银杏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断枝乱条纷纷落下,继而又调转方向,如同刀枪剑戟,纷纷杀向林燎。
林燎几个转身轻松避过,轻轻踩到树干上,垂腿坐下。
“老家伙,你还好吗?”
林燎话音一落就看到一个荧光绿西装的少年在眼前晃动,立即吐槽:“你怎么这么骚?”
“你一条骊龙成天穿得粉粉紫紫的,又比我好到哪去?还有,以后能不能别用这种方式跟我打招呼,太暴力了,一点都不祥和。”
林燎笑笑表示自己习惯了。其他神兽都回家了,只有她留在这里,因为担负着属相职责,还得十二年上一次班,所以她有时候会来找银杏消磨时间。
银杏对着她上看下看,开口道:“你跟谁动手了?身上气息有点躁啊。”
林燎点头承认。
银杏又说:“你现在依靠睡眠恢复力量,还是不要随便跟人动手了。世界灵力越薄弱,你入睡就越困难,去年秋天就没有睡着,今年你打算怎么办。”
“今年应该能。我找到那颗珍珠了,不过他还得高考呢,我让他放假来找我。”林燎唏嘘道:“现在不比以前了,要做点什么手脚都不太方便,我还要给他表面上的自由。”
“想想上辈子,它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一辈子最紧要的事业就是嫁给我,那真方便。”
“哪里方便了,哪家正经小姐一箭射死两个土匪,一天天的跟你那演戏装柔弱,我看着都累。”银杏吐槽:“况且你这么大个龙了,怎么还跟人类娃娃一样,睡觉需要安抚奶嘴。”
林燎引黑火烧掉他半边绿头发:去你爹的安抚奶嘴。
这世界上所有的银杏树都属于同一组基因,甚至相当大一部分当年都来自同一母株,所以只要银杏愿意,它可以跟任何一个地方的银杏沟通,虽然它动不了,却可以掌握其他角落的信息——足不出谷而详知天下,方便的很。
林燎来它这里串门,就听它天南地北的瞎扯,吹水。
银杏煞有介事的拿着几片叶子翻阅,准备看看今天给她讲什么故事。
翻着翻着用一种格外出格的语调,尖叫:啊咧啊呀,你的安抚奶嘴跟别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