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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蛊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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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圆是公认的脾气温和,跟人发生的最激烈争执也就是幼儿园时期抢着捞金鱼,跟小朋友一起掉进水池里。
他不会打架。哪怕高一高二在学生会担任最容易跟学生发生冲突的纪检委员,也从来没有起过风波。
这次跟人动起手纯属意外。
原本他就跟李问天出去吃米线,俩人老老实实走在小巷里,也不招谁惹谁,然而没走多远就看到了童雪。女学生正被两个抽烟的花臂男人围着,眼光瞥到他们,有些尴尬,她转身欲走,又被拦住。
苏清圆还在观察是否需要报警,李问天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喂,你们干什么!”
黄毛看到来者同样是高中生,表情不屑,“呦呵,男朋友来救场子啊。有本事把你老丈人钱给我们还了,你知道她爹欠我们多少钱吗?”
李问天被按上“男朋友”的帽子,脸都涨红了,“你,你们要钱去找欠债的人,不要欺负我的同学。”
黄毛一巴掌推搡过来,“你算什么,没钱没种的货,赶紧滚蛋。”
青春期的火气说起就起,李问天差点被推倒,当即破口大骂“卧槽”,这个脏词就像是战斗开始的冲锋号,另一个光头竟然不围堵童雪,转身过来对着李问天就是两拳。
苏清圆要再不动手,以后朋友就别做了。
“其实我不会打架。”
苏清圆给李问天解释,但作为一个争分夺秒刷题的好学生,他口袋里习惯装一张试卷,一支笔。
于是他握紧了笔狠狠扎向对方屁股,对方捂屁惨叫,李问天成功脱困,而他被卷入战团。
二对二,我方并不处于绝对劣势,童雪见势不妙就去报警,警报声响起,那两个混混落荒而逃。
李问天下巴挨了一拳,嘴角青紫,苏清圆表面上还好,只是衣服上有些灰。两人跟警察同志简单回报情况,转过身就发现童雪不见了。李问天无语:“我们救了她,好歹说声谢谢吧。在学校看着也是个乖乖女,怎么会招惹上这种混子。”
苏清圆摇头:“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愿意说就算了。”
李问天听到这里,眼睛瞥向他的脖颈,那点印记愈发明显了。哪怕是不小心盖上的猪肉章,颜料渗进了皮层蛋白质,算算日子现在也该被人体代谢掉了。
可这枚印记却依然牢牢得印在他的脖子上。
又香艳又暧昧。
这显然也是他的秘密,不能问的秘密。
晚自习时候,童雪过来送了两瓶可乐,感谢二人的帮助,又表示下次不要多管闲事,她能应付得了。
李问天做了好事反像讨了没趣,于是十分不忿,苏清圆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把可乐推回去淡定道:“饮料就算了,赔我一支笔,我的笔头被那男人的屁股污染了。”
内敛高冷的女学霸看他半晌,终于还是“噗”笑,她说:你可要好好跟那有钱的美女谈恋爱,我光盯着你就能一个月赚一万,你们要是分手了,我可就失业了。
“好好努力,别失宠。”
苏清圆:“……”
苏清圆在两个小时后感觉到了迟来的疼痛,在斗殴中,他被撞到了墙壁上,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现在背心肩胛骨都在发疼。
现在气温回暖,衣服穿的少,在洗手间里,他撩起上衣让李问天看,李问天大呼小叫,说青紫了一大片。他把自己买的红药水给苏清圆涂上一些,苏清圆感觉效果不明显。
根据他那当医生的爷爷传授的小知识,这种不破皮不流血的瘀伤还是用艾草效果好。
放学后,他去旁边药店买了几根艾柱,准备回出租屋给自己熏一熏。
前段时间阴雨,苏清圆在房间里堆了太多课外书,开门一股子隐约的霉味。这会儿天气干爽,苏清圆把窗子打开放风,自己脱掉了衣服,盘腿坐在床上,研究手里的艾草柱。这一看就发现了问题,艾柱不仅可以缓解疼痛,温和经脉,还能驱除异味,但是他要怎么自己给自己熏呢?
苏清圆点燃了艾柱看着苦香袅袅升腾,顿觉自己最近刷题太多,脑子宕机了。
他把手臂往后伸,脖子往前扭,身体团成一个瑜伽图案。
啧,费劲。白买了。
就在这时,窗户栏杆的空隙里,探出一只手,拿过了他的艾柱。苏清圆猛地抬头,看到林燎那张熟悉得,美得让人晃神的面容。燃烧的艾草红红的一点,在她面前一尺的地方距离着。
苏清圆瞠目结舌,在一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她怎么出现的?
林燎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她闪身走进了房内,门锁没有对她造成任何限制。苏清圆察觉到温烫的热度靠近了皮肤,是林燎在用艾柱熏烤自己的背心。
他不明白林燎为何会忽然出现。甚至忍不住担忧是自己单方面的离开,以及信息的“已读不回”惹怒了对方。
她的情绪称不上愉快,苏清圆本能的保持沉默。
少年光洁窄秀的脊背好像变成了一张纸,在忐忑得等她落笔,写写画画,而那笔尖都是会烫伤的温度。
雪白的肌肤迅速因高温而变红,微醺的热气中,年轻的肌肉微微颤抖。
“你在怕我?”
林燎的声音隔着热气传来,也是云里雾里。
苏清圆垂了头说不怕,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有点沙哑的调调。
林燎轻轻一嗤。
那树精说得煞有介事,林燎还以为苏清圆又撞到了什么邪祟,但她人在半空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苏清圆长期在学校以及周围活动。学校,军营,政府机关,烈士陵园……再没有哪里比这些地方正气更足,邪祟只是邪又不是傻,干嘛要来找学生的麻烦。况且苏清圆脖子上还有自己的咒印,等闲邪物近不了身。
“林总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苏清圆呐呐的问。
他送上门去,她不拒绝。他要走,她也不挽留。
他自己被撕扯得难受,狠狠心想断了,林燎偏又找上他。苏清圆好似蹦极被吊在半空,大脑充血,不上不下。飞翔的痛快半点没尝到,惊吓倒是一波接一波。
“我对你的态度从来都没有变过,是你自己容易想太多。”
燃烧的艾柱落下灰烬,白白的一点,轻轻抹去,便留下一点绿豆大的疤。这种轻微的烫伤不会有什么痛感,那点子皮肉轻轻收缩又舒展开,凭空多了些色气。
林燎从不撒谎,也从不敷衍别人。她的强大给了她说一是一的底气,所以嘴里说出什么,事实就是什么。
“关心,爱护,珍惜……还有曾经的陪伴,我一直都没变,是你在变。”
“林总,我是你的玩具吗?”
“你想跟我确认什么,或者,你想跟我争论什么。”
林燎把艾草丢进旁边的托盘,转身把窗户关上,整个房间里都漂浮着浓郁的艾草香。
“我很少有耐心跟人讲道理,你姑且算一个。”林燎训话的时候面上没有表情,但绝不显得冷酷,反而像影视剧常见的,绝对理性的上位者。
“苯基乙胺,一种神经兴奋剂,它会让人兴奋,激动,富有勇气。让人呼吸加快,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双眼发亮,甚至掌心出汗。人类把这种激素的分泌称为‘一见钟情’,而你在见我的第一面就在分泌这种激素。”
苏清圆顿时脸红,他就知道!他第一眼就被看穿了,此后一直被她牵着走。这样直白的说破也太羞耻了……苏清圆恨不得求她住口。
“但这种激素人类被轻微电击的时候也会分泌。所以,人是会被自己的身体欺骗的。”
林燎轻笑:“除此以外,血清素决定表白,肾上腺素决定追求,多巴胺给你快乐,内啡肽决定快乐能否持久,哦对了,还有端粒体,它决定什么时候把你送走。”
“这就是你选择当的人类。”林燎又换了副面孔,循循善诱的姿态像个擅长讲课的老师:“这副躯壳,这样的生理构造,激素分泌很多时候影响甚至掌控你的心理,情绪和思想。”
“换而言之,你的忧伤,焦虑,悲喜,甚至占有欲……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是个人罢了。”
苏清圆悚然一惊,他与林燎交往至今,虽然什么都做了,但话毕竟没落到明处,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林燎什么。
他以为林燎这样的人物,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遇到过,对他那不拒绝不挽留的态度,已算是表明一切。现在却发现林燎竟然对自己的心思看得这么明白。
他妄图占有她,他怎么敢想的?!
看苏清圆还在发呆,林燎皱眉,耐心耗尽,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讲道理。
对喷火龙来讲,吐口气就能解决大部分麻烦,甚至连脑子都很少用到。
“讲道理”这种繁琐的事情不适合他。
她出手按倒苏清圆,自己绕着床转了一圈,也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下。
苏清圆心里发寒:林燎倒不愧是当霸总的龙,自己的“分手”短信,她都完全不放在眼里。甚至她的话术非常高明,他都要被说服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选择当了人。只要我不当人了,我们还能好好在一起。
真要命,他白天还在认真背诵马克思主义唯物史,晚上就被蛊惑放弃人生理想,回她怀里当珠子了。
不行,要离她远一些。
苏清圆从床上跳下来,看着林燎躺在那儿,习惯性拿被子给她盖——糟糕,身体自己就动了。
放下前又迟疑:“你睡觉需要盖被子吗?”
“当然不需要。”
苏清圆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更尴尬了。他自暴自弃的躺下,下一瞬林燎就把被子卷走,盖得非常严谨,而苏清圆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林总?”
“我在表演人类盖被子。”
苏清圆叹气:真是一头任性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