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surongkafei

56、表白

　　“什么？”你撇下有些急躁起来的内心，慢慢扯开了手。有时候人的心绪是及其奇怪的，既希望他叫停，又希望他放手。你尚且不是十分明白这是何等心绪，便已经被这心绪掌握住了。

　　“别走。”仅仅是这一句便已经觉得让蓝忘机觉得十分难以开口了。既不知道该用何话让你留下，也不清楚该用何话来面对如今记忆恢复的你，这一声别走，出于情急，更是出于挽留。

　　“含光君还有何事？”云深收留的恩情已经不知如何归还了，本是欠了他，现今知道自己境况，又怎么能再同他起什么牵连？

　　外头淅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了,临漳有些闷闷的空气也终于清新了几分。

　　“我来此处夜猎，不妨同行。”蓝忘机理了理衣袖，问道。

　　“不必了，天下之大，受妖鬼侵袭之地又岂止一处，与其一起，倒不如各自行事，也能加快效率。”之前同行，你已经遗忘他好多次。蓝忘机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始终是淡淡的模样，但回想起来，却总能从他平淡如水的眼眸之中看出那么些难过来。

　　蓝忘机是你一生的贵人，那般忘却已经是对不住他了，又何苦让他为此平添伤心呢？

　　“我担心你。”蓝忘机袖下的手攥得紧紧的，一双黑鸦般的羽睫垂着，耷住琉璃般清清浅浅的瞳眸。

　　“劳含光君挂念，洵美如今身体康健，不劳担心。”你咬了咬唇，假装听不出他的挽留。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店小二端着木盘过来问道。

　　“即刻走。”你道。

　　“这就走?临漳的天气多变，不知道下午会不会落雨，客官不如住一晚，明天再启程不是？”这小二看了看窗外道。

　　“不必了，恰好雨停了。”你看着外边还有些雾蒙蒙的天气道。

　　“可，客官，我们这里是个小地方，客官若是走了，半道怕是找不到歇脚的地方啊。这万一是落了雨，哎，客官不若留下，出了晴再走。”小二眼看一头肥羊快走了，便劝道。

　　这话头刚落，外头便又开始下起了雨，似是要留下你一般，比前头下得更猛烈。

　　“雨露重。”蓝忘机看了眼窗外道。

　　“那便明日再走。”你的眉头轻皱，看着外头瓢泼大雨，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好嘞，客官，小的这就给您安排！”店小二道。

　　你不自觉别过头，对面就是蓝忘机，面对他，你心中总有些亏欠感。歉疚，难以面对，和一些奇怪的思绪。

　　以前相见，心里并没有其他，直觉得自在，现如今却不一样了。

　　“今天，天气不太好。”你的手在桌子底下攥着，干巴巴地说出这句话。一说完，又觉得自己蠢透了，一向有些苍白的脸透出一点红晕。

　　“嗯。”蓝忘机的眼尾微微上翘，那晴光映雪一般的笑又展现出来了。你又不自觉的被吸引了，眷恋的目光追随着他的目光而去，顺着他的鬓角到嘴角边细细的绒毛。你忽然想到那夜月光之下，仿佛打了一层柔光的蓝忘机。是他把你从那个洞里拽出来的。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你收回了那冒犯，出神又有点呆滞的目光。只希望雨能早点停下。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场雨直到夜里都没能停下。而你和蓝忘机又都不是健谈的人，便是想聊也不知如何开口，一场晚饭吃得沉默，让一旁的店小二都不知说什么好。

　　“客官，这是您点的菜。”小二端着菜道。似乎是看你们这里的气氛太过冷淡，还端上来一壶酒，“这是小店特供美酒梅子青，有青梅的清甜，而且酒劲不大，适合女子饮用。客官，要来一壶吗？”

　　“那，便来一壶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又如何借酒消愁？

　　桌上的菜是蓝忘机点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这道桂花山药条你只说了一次他便记住了。一时之间心里的滋味更复杂了。

　　你为他斟了一杯酒，细长如柳叶般的眉头轻轻舒展开。“在此满饮一杯，便算是含光君为我饯行了。”外头的雨渐渐小了，似乎是要停下了。

　　“好。”蓝忘机接过酒杯，眼神却在你的指尖停留了一瞬。指如削葱根，肤如凝脂白？他微微仰起头，一口解决了这酒，脑海中似乎一下便塞进了好些软软香香的云朵，像棉花一般轻软。

　　蓝忘机的眼色变得有些呆呆的，又倒一杯饮下。

　　蓝忘机自己不察觉，你却隐隐约约看出些不对来。蓝忘机板正身子坐在对面，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你的手。

　　“含光君？”你用手背轻轻碰了碰蓝忘机的额头，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样移开了头，两只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你的错觉，你总觉得蓝忘机的唇微微抿着，似乎有些委屈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蓝忘机又把手放下，起身从你的对面做到了你的身旁，脑袋向你的方向倾斜了一点。你的身体僵直地坐着，看着他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蓝湛是想让你摸摸他的头吗？这个想法出来一出来你便又将它压下。错觉吧。

　　蓝忘机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只是头又偏移了一些过来，你垂下头，只要移动一点，就能触到他。你的羽睫轻颤，有些犹豫地抬起手，瓷白的手伸出，蓝忘机却兀地动了一下，你的手便抚上了他的脸。

　　你噌的站起来，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让你觉得滚烫无比的温度。苍白的脸上透露出一种不健康的红来，似乎是全身的血气都涌到了脸上。

　　可蓝忘机却像是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般，一双眸子看过来，专注的视线让你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点燃一般。

　　你曾经觉得蓝忘机的眼神很专注，让人有种被深情注视的错觉，但现在你怎会觉得这不再像是错觉了呢？是因为他的视线太过专注了吗？

　　蓝忘机将手抚上自己的脸，你却因为他这个举动再一次红了脸，以至于你再一次开口时，嗓音有些莫名的哑，像是颤巍着挤出的字。

　　“蓝，忘机？”

　　蓝忘机站起身来，低垂着眼眸看你，眼前眼里全是你。他走近几步，到你跟前，拉住了你的手，细细，把玩。

　　只是孩童找到一个好玩物件一般，翻来覆去地看。这时候蓝忘机的眼神太好懂了，再也没有之前隐藏在冷淡面容里的复杂情绪了，里面有的只是单纯的喜欢。

　　他醉了。你醉了吗？

　　现在脑子晕乎乎的绵软的感觉，心跳加速的感觉，手心的轻轻摩擦，他手中细细的茧，是醉的感觉吗？

　　“你醉了，我送你上去休息。”这种让你变得越来越柔软的情绪让你感到有些失去控制，所以你打断这个绵软的氛围说道。

　　蓝忘机很是乖巧地对你点了点头，手也紧紧攥住你。醉酒的蓝忘机有点过分乖巧了，让走就走，让坐就坐。尤其是蓝忘机始终端着一副看起来正经的表情。

　　你将他扶到床边，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忘机，你好好休息。”大约是觉得蓝忘机喝醉了，你也敢于用这更为亲昵的称呼。

　　“不。”

　　“乖一点。”你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不，未到亥时，不睡。”蓝忘机摇摇头，手握得更紧了。

　　这倒是，哪怕是在玄武洞的时候，蓝忘机的作息时间也规律的令人发指。

　　“那你想做什么？”你轻笑了一下，看着蓝忘机将你的袖子拽得紧巴巴的，像是拽着父母袖子的孩子。

　　蓝忘机抬眼看了一眼，站起身来朝着窗边走去，“那里，四月初玉兰花开，那片山崖上到处都是你的气息。”

　　“嗯？”你不理解了。

　　“你的身上总有淡淡的玉兰香气，既不是衣物熏香，亦不是胭脂香膏。”蓝忘机侧过头来看你。

　　他定是醉了，不然怎么说出这么孟浪的话？你忽地有些不敢看他，“是，是吗？”

　　“嗯。”蓝忘机只是淡淡道了一句，松开你的衣袖，捂住额头。

　　你忙扶住他，走到桌边坐下。

　　蓝忘机两只手撑着脑袋，看了你一会儿，伏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你等了好一会，心头才松了一口气，去床上拿了薄被来给蓝忘机盖上。你见外头风大，又落着雨，怕夜里寒凉冻着他，又走到窗边想要把窗户关上。

　　可这木插销卡住了，如何也关不上。

　　正在你发愁的时候，一双手环过你，将那卡住的插销扒开，关上了窗户。

　　“蓝，含光君？”你敏感地察觉到蓝忘机似乎已经清醒了，便又改了口，往旁边退了几步。

　　可蓝忘机却是步步紧跟，直到你背靠墙壁，退无可退。“怎么了？”你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攥着，心咚咚咚地狂跳着。

　　“我喜欢你。”他是醉了，但不是忘了。你的步步相退，隐藏，他看得到。他不会再放手了，不可能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