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掉》笑客来

3、第 3 章

　　做质子得有点儿做质子的样子，该走的流程要走。

　　由北赵礼部接引，跟着这次高阳出使的使臣——左将军彭楚河进宫拜见赵帝萧同光。

　　看着那位胖得像山一样的皇帝陛下坐在那高高皇位之上，孟冬的思绪有些飘忽。

　　听说他最后是饿死的，真的很难想象这么胖的家伙死时竟是瘦得皮包骨的模样。

　　弯下膝盖，他向这个最后被饿死了的皇帝下跪行礼。

　　“高阳，愿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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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阳城外，送彭将军走的时候周姆妈又哭了。

　　他知道姆妈为哭。

　　因为她害怕。

　　她知道一旦彭将军走了，留在金阳的自己与她就是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拍着的他的肩膀，他记得上次彭将军对他说：“公子，高阳国小力弱，此次王爷称臣送您为质便是想与赵国修好，结盟对抗鲜卑，你在金阳也要记得与北赵的高官公子们相交结好，为我高阳多挣得几分外援。”

　　可是这次彭将军没这么说。

　　甚至都没拍他的肩膀。

　　彭楚河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公子，照顾好自己。”然后郑重地躬身一礼后翻身上马。

　　彭将军所率的使臣队伍在姆妈的眼泪和马蹄的烟尘中渐渐远去。

　　他不记得上一次那个年幼的自己在此时是否有过惶恐，恍惚记得当时更多的是急切。

　　他急切，因为那天他和一个奴隶有约。

　　“给你。”

　　“什么？”

　　“我祖父的匕首，我藏在靴子里，这是我窦家唯一还剩下的东西。”

　　“为什么给我？”

　　“你救了我，窦家的人不欠人人情。”

　　“我不要你的匕首。”

　　“我说了窦家的人不欠人人情，而我只有这个了。”

　　“我说了我不要你的匕首，我要其他的东西。”

　　“我没有其他的东西。”

　　“你有你自己。”

　　“此身非我有，我的奴籍在金阳府，我是官奴隶。”

　　“可是你的心不是，我要你的心。”

　　他记得他吐出这话时，窦阳那永远像冰一样的眼睛第一次滑过惊慌之色，舌头都理不直了，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没有断袖之癖。”

　　他听得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道：“你想什么呢啊？我要和你做兄弟啊！谁……哈哈……哈哈哈……你太逗了。”

　　他在彭将军一行人的马蹄掀起的烟尘中回忆起那如烟如尘的过往，然后在这一片烟尘中转身回城，撞入那一片冰寒的纯黑双眸中。

　　窦阳站在那里，站在金阳城的西城门外，看着他。

　　他似乎看了他许久。

　　他也似乎看了他许久。

　　然后他——窦阳先转身了，向城内走去。

　　然后他——孟冬迈步了，追了过去，留下身后姆妈周怡惊慌地呼喊。

　　窦阳开始加速，脚步越来越快却依旧没甩掉身后的人，所以他跑了起来。

　　身后追着的人也跑了起来。

　　他跑。

　　他跑着追。

　　“窦阳，你个混蛋！你个懦夫！你为什么不敢见我！你站住！你别跑！”少年人清凉的嗓音尖叫起来依旧好听，从身后传来。

　　他当然没有站住，他越跑越快了，直到身后一声马嘶叫、碰撞声响起，有人惊慌地喊道：

　　“撞死人啦！马车撞死人啦！”

　　“这……这人还是个孩子啊！这是撞死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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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驻足，回头去看时只见地上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看身形不过十三四大，穿了一件蓝衣服。

　　今天孟冬就穿了一件蓝衣服。

　　他懵了。

　　随后又疯了似地冲过去，冲到那倒在地上的人身侧，全身乾元威压、逼人的杀意让围观的人惊叫着退开很远。

　　颤抖着翻过那倒在地上的蓝衣少年。

　　一愣。

　　不是孟冬。

　　失神，后又回神。

　　孟冬站在街旁不足十步远处看着他。

　　他转身欲走，却因为距离太近再也甩不开孟冬，直接被逼入一个小巷子里。

　　“我不认识你！”他先开口了。

　　“说谎！你认识我！你不认识我的话怎么会跑！？”

　　他一直认为孟冬的眼睛很漂亮，清凉凉地像一汪湖水，含笑看着人时如春水生波。

　　此时这一汪水烧沸了，带着灼热的温度盯着自己。

　　“我是奴隶，你是贵人，你追我我当然要跑。”他侧头躲开了孟冬的眼神回道。

　　孟冬根本不由他躲，直接抓住他的领子逼着他正视，怒吼道：“窦阳！你糊弄谁呢？你糊弄不了我！你不一样！不，你一样！这个时候的你和十年后的你不一样，本该是不一样的，可是……可是……”

　　可是站在城门外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已经与我有了十年不知彼此的时光，成了陌路人的窦阳。

　　楚昭烈帝窦阳。

　　“你骗不了我！”孟冬吼着的时候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愤怒。

　　他愤怒，可是被他揪着领子的窦阳似乎突然也愤怒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咆哮道：“我骗你！？难道不是你骗的我吗！？你骗我说要我的心！我把心给了你，我只把心给过你一个人！然后你跑了！十年！整整十年！你丢下我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