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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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帐，议事厅。
这是姚浠临时办公的地方，他也在这里召见内臣与自己的亲信。整个营地从搭建到使用总共也不过八个时辰，其实掐指算来，姚浠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总共也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这整个营地不过是大宣为了表现自己诚意的一个道具而已。
营地之外，四千军甲严阵以待。而不到十里的地方正是朵萨军队的驻扎之所。由七千精兵组成的队伍分属两方，从这点看来他们之间的确不似表面上那样真诚热情。
虽未到严冬，吹着外面的冷风也有些不舒服，在经过内侍与守卫的重重通传之后，姚潜终于见到了正在写些什么的姚浠。
见礼之后，姚浠示意安郡王坐在左边的首座上。
“南荣迦华去见穆西了。”将蘸满了墨的毛笔放在一旁，姚浠这才从案后走出来，“所以你在这里暂时见不到她。”按照原来的计划，穆西此刻应该在这里与他们商议如何与朵萨使团达成新的协议，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朵萨派来的主事官员并没有按照之前礼部呈上来的名单走，所以他们的许多准备都已落空。
“为什么？”姚潜蹙眉，穆西与南荣家并无交集，若说世子到这里的第一天，连本国的公主都不见就跑去那边，未免也太殷勤了吧。何况从今天的情况来看穆西并未与他多说一句话，这就更远了。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南荣家的世子又是安得什么心。
察觉出他的疑虑，姚浠悠然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朝那边行帐的方向看去，数层帷幕遮住他的视线。虽然在许周的事情不了了之，那次南荣家始终是给穆西找了麻烦，就算是那位世子也应该知道如果得罪了颜穆西，他在京城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不过这从姚浠的立场来看倒并不是坏事，然而当南荣迦华派人来询问可否拜访颜穆西时他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毕竟他还是贵客。
而此时在经过了片刻的等待之后，迦华也走入了穆西帐中。因为主人畏寒，这里早已燃起了取暖的火炉，他刚踏入帘内，一阵暖暖的气息便迎面扑来。“世子这边请。”小史将他引至客座。放在他面前的茶盏白底红釉，他伸手，杯中茶只带着些微热意，似是在这里摆放已久。他将茶盏置于唇边，因为放置的有些时候，茶香已经消散，正是因为注意到这一点，迦华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趁着迦华喝水的空档，小史与侍候在一侧的均泽，在得到对方的回复之后，她终于确认眼前的这位所呈现出的是他的真容。
小史自觉将从数年前小姐遇难简音出现再到世子身份暴露称为南荣迦华事件，想起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她只想蹲到角落去咬小手绢儿。作为从小就跟着穆西的下属，小史是觉得自家小姐的确有在宅中养上三两个男宠的实力，在简音出现时她甚至还庆幸现在终于有一个人能被看顺眼，不过……
如果有一个人很会弹琴，他可能不是一个乐师，还可能是邻国世子。南荣迦华在朵萨早有才名，谁能想到据说是清高孤傲的世子没事就自己驾着个船在大下雨天儿跑到海上去。遇见这样的人，小史也只有望天流泪的份儿了——因为不能将小姐身边的不安全因素排除，她被扣了两年的工钱，什么世道啊。
刚将茶盏放回面前的桌上，迦华就听到一阵布料摩擦发出的细碎声音。他闻声微微侧首，余光扫见一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侍女从内帐中走出，落步无声，他认得那是穆西身边的亲信长桐。至少在他在玉城的那段时间，他是很少见到长桐出现在穆西身边，然而这个人却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不受指令便行动的下属。
长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复又坐正，迦华并未将自己的疑惑表露出来。
并非不明白现在穆西在朝中腹背受敌的境况，可她允许自己在做的也就只有旁观吧。迦华的想法与世间的许多男子并无太大差别，他也想站出来将心上人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不过对方是颜穆西时，看起来就有些荒诞了。一个是被送入邻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质子，另一个是权倾京城只手遮天的权士，倘若说后者由前者来保护，怎么看都只会是好笑的吧。
即使只是见上一面，也不得不以其他理由来给旁人一个交待。垂眼看着衣袖上的赭色夔纹，淡淡的怅然涌上心头，可能是这帐中比外面稍热，他的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没有多久穆西从内室中走出。她早已换下了那身的紫袍，那是一身更为轻便的襦裙，衣襟外缘并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她缓缓行至自己的位子，以迦华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她绛色的鹿皮靴子，毛边外翻，很暖和的样子。她的脚步已不似在南海时那样虚浮，可仍没有在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轻快。
穆西坐下，迦华抬眼。
穆西并不喜欢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味道，包括在大典与各个场合的香薰，所以迦华也换下那一身太过繁琐的礼服。在这张轮廓分明的面庞上，只有那双眼是自己熟悉的。穆西默默打量着那张许久不见……不，或者应该说从未见过的脸，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面前的这个男子，最初以乐师与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眼前，然而现在……青色常服上绣有夔纹，那是朵萨所产的最好的细柯锦，唯朵萨南荣、莫塔尔与陆氏三族可用。掌兵之家，任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真巧啊。”首先开口的是穆西，她面上虽仍保持着与一个时辰前一样的温和微笑，话中却带着一丝几乎不能被察觉的讥讽。
“是啊。”见她这样，迦华也笑了，只是他的语气显然要比对方温柔许多。
“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例行公事一般，穆西有礼的颔首。
“道歉。”迦华脸上也是一派郑重，“我听说因为许周的事情给你带来不少麻烦”
“还好。”淡淡看他一眼，穆西微笑，“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他忠于何人，没想到……”挑了挑眉，“如若不是为你掩饰，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暴露，真是可惜了。”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穆西也有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培养一个合格的细作所花费的功夫与培养一个合适的继承人的麻烦程度不相上下。而像许周这种从小就潜入敌国然后一直未被发现的更是少之又少。
沉默着点头，迦华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这些年穆西实力迅速膨胀，可以算是大宣朝堂上的新贵。虽非老牌重臣，她的情报网却不可小觑。作为穆西曾经的亲信，许周的任务正是整理从外面收集来的一切信息，这一职务为朵萨带来的利益可想而知，而现在……
当许周的近况被反映到迦华那里，身为世子的某人自然而然将下属的消沉抑郁当作了壮志未酬的苦闷。然而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回到故国的许周根本就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因为公子爷追女人追到邻国而且好几个月都搞不定只能冒充乐师留在她身边所以我不得不暴露身份来转移宣室的注意力，这话说出去连他这个做下属的都觉得太丢脸了。
“家父命我前来与你商量打通两国商路的相关事宜。”大宣与朵萨两国之间自然互有往来，但这次南荣迦华的任务之一便是陆路通商，这也是他放弃水路的原因之一。
海上运输成本过高，同样的商品由玉城运往朵萨之后价钱甚至会必从前贵上好几倍，进来的是可以找到替代品的货物，送出去的却是真金白银。近年来货物价格浮动，更有上涨的趋势，既然无法改变多年来对进口货的推崇，那就从过程中减少成本，朵萨方面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陆路。当年连骑兵都走了，只要将路拓宽，未尝不能商用。秉持着既然已经是质子了也不在乎多一件事的原则，南荣祁很坚定的把这个任务交到儿子手上。
穆西闻言轻笑，赞同的点头，她轻轻道，“月兰海沙连通两国，若不好好利用，的确可惜。”
“你以为这件事情如何？”
“之前玉城为两国通商重镇，朝廷虽从中获利许多，但南海白氏也从中获利不少，倘若以这里为通商口岸，大家都很方便。”穆西笑笑又道，“不过重建月兰海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就，既是对两国都有利的事情，总不能只让大宣出力吧。”她目中含笑，清澈的瞳中也只是浅浅淡淡。
“那是自然。”好脾气的点了点头，迦华将视线转移到已经没有半点热气的茶水上，大宣国库空虚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从这几年裴氏已然封侯的情况就能看出，“朵萨自然是要出力，不过在我国商户入驻月兰海沙之后，他们的安全又将如何？”
“自然有人保护。”穆西信誓旦旦，反正说大话不要钱，要从长远考虑的话月兰海沙自然也应没有半点祸事，当然，两国掐起来了除外。
“如何保证？”迦华穷追不舍。
“你是想要朵萨兵士入驻？”穆西斩钉截铁道，“那不可能。”
迦华将茶杯向前放了放，“为什么不可能？”就算不以兵士的身份入城，他也会安排人乔装成商人，至于目的……自然是多样化的。
一头黑线的看着那两人开始为月兰海沙的事情讨价还价，小史与叶发只能相顾无言。他们想象中的限制级的什么什么没有出现，非限制级的什么什么也没有出现，这两人居然正襟危坐面带笑容口下不留情的开始……谈判！
这次出来真是亏大了，小史愤愤地想，当初她为了抢下这个名额费了多少功夫，竟然一点有价值的镜头都没看到。
某人某人以及某人的粉红色幻想伴着两人的僵持彻底消散在空气中。穆西看着迦华，迦华盯着穆西，面上表情确实如出一辙的……假。在小史非常不合时宜的上前为两人换了好几次茶之后，穆西终于看不过去，一挥手把帐内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
于是世界清净了，终于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眼光了，也总算感觉不到那些粉的冒泡的思想了，穆西暂时松了口气，刚回过头，却对上若有所思的迦华，还是放大版。
“南荣迦华！”伸手把他的脸推开一段距离，穆西皱眉，“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笑眯眯的看着她，动作之间只是一片闲雅，为自己的杯子满上水，他坐回刚刚的地方，却不似最初那般庄重，“想过来，所以就过来了。”
“你以为当质子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见他这样，穆西也来了脾气，“何况你爹还……你还真以为你南荣迦百万铁骑能在一夜之间攻入京都？”
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手，“只是号称百万罢了，一夜之间攻入京城倒是无法做到。”
似乎是被这样的表情惹怒，穆西突然有了直接把杯子摔在地上的冲动，“南荣迦华，我在和你谈正事。”
在穆西面前坐定，他认真的看着她。因为激动的缘故，穆西脸色泛红，然而她本人却并未意识到这些。悄悄欣赏着这罕见的一幕，迦华的心情瞬时就雀跃起来。好在他还没有忘形，拉过她的手并将其轻握，“穆西，短则两年，长则五年，我们就能回去，不会有事的。”
“你……。”看着那双犹带着些许期待的眼，原本要说出的抱怨最终变成一声叹息，“世事无常，短则两年，长则五年……”一直冰凉的手也因为被护着而暖和起来，穆西垂了垂眼，“你是不是去过姜水镇。”
“是。”
“见过素昭？”
“是。”
“为什么？”
“放心不下你。”直到今日，他仍会想倘若当时穆西真的不在人世，他是会不计后果的为她报仇呢，还是日日酗酒就此浑浑噩噩了此残生？
好在她还活着。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也没有告诉她素昭究竟说了些什么。
“你不该去姜水镇，也不该去见素昭。”穆西蹙眉，她的话中不无担忧，有多少年她没有再这样挂心一个人。可是……
“穆西，等白家的事情了解了我们就回方甲，好不好？”觉察到她的不安，迦华轻抚着她的发。没有直接回答，穆西从椅子上站起来，“出去走走吧。”
“好。”深深看她一眼，迦华退开半步。
穆西叫来小史，在襦裙外加上御寒的斗篷，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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