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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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萨那边派来的礼官是一位非常持重的老人，赵尚书对两国律法国史甚是熟稔，也是此行的重要官员之一。
“世子，前方就是月兰海沙了。”因为担心年轻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会有不安、紧张等负面情绪，这天在出发时他就坐在了世子的下首。
“是吗？”漫不经心的掀起遮挡住视线的帘子，迦华看着外面的景象，上次他着急赶往姜水镇，快马疾驰也只看见星点绿意，然而现在再看这里景致初成。即使在这隆冬将至的时节，这里的土地上仍是一片生机。
见迦华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路边的景物上，赵尚书自然而然转移话题，“月兰海沙周围原本只是一片沙地，然而数年前不知为何，河流改道，在三百年前就枯竭的泉水又从地下冒了出来，神像归位生机重现。世子由此入宣，大概也是天意吧。”
“天意啊……”在说出这个词时他的眼中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些许笑意，纵然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可是他们仍能走到一起，这也是天意吧，清俊的面上带了几分罕见的暖，在晨光之下，竟隐隐有了一种幸福的感觉。
赵尚书揉了揉眼，怎么越到月兰海沙，这位世子看起来是越高兴。在怀疑他现在的真实心情的同时，老人家也不得不怀疑自己老眼昏花到了一定程度。
“仲生，我上次提到的冬衣暖炉单独拿出来了没？”迦华轻轻放下帘子，此时天气转凉，所以他的行李中也有很多御寒的器具服装。
“已经准备好了。”把泡好的茶双手奉上，名叫仲生的小童和气道。他看起来比迦华本人还小上几岁，但是一双眼睛却十分机灵。
听见这对主仆这样说，赵大人实在是想不通身体一向很好的世子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就让人拿出暖炉什么的，这实在是用不上啊。
“那等等直接拿过去。”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老人眼中的疑惑，迦华坐回原来的地方，对赵尚书颔首，“这些日子麻烦您了。”
还算是笑容可掬的老尚书一下被他这句话噎了个半死，麻烦？说麻烦真是太抬举他了，应该是他麻烦了这一群年轻人吧。这世子看起来温和实则冷漠旁边的一群人又是从王府中出来的什么都给置办的好好的他这个名义上的主事根本连话都插不上。反倒是自己被照顾的跟什么一样，这让他这个礼官情何以堪。本来想着这一把老骨头送完质子之后回去叹一句国之耻之类的然后卷铺盖回家结束完美的官宦生涯，没想到……
正在腹诽，他感觉到车已经停了下来。
“到了？”迦华说着就站起来，仲生跟在后面为他整了整衣冠。
到底是年轻人，收起自己的一腔怨气，赵尚书打量着已经忍不住要走出去的清俊男子，他身形很高，在这行辕之中也不得不稍低着头，看起来倒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是可惜了。感叹完毕，赵尚书站起来跟在迦华后面下了车。
早到半天加一晚，宣室方面早在这边搭好了好几架行帐，而重要人物也全由城中搬到了这里，穆西自然也在其中。
“来了来了来了，他们来了。”正在自己帐中看书，姚潜一阵风一样的冲了进来，“快点，他们来了。”
缓缓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穆西蹙眉看着他，“又不是敌人打了过来，你慌什么？”他们是送质子过来又不是过来迎亲，用得着这样着急吗？
姚潜狠狠的在一旁的软垫上坐下，端起杯子猛喝一口水，“从昨天晚上我就没好好休息过，他们早来我早好回去睡觉。”
“那还真是辛苦了。”话虽这样说，穆西却显然是一脸事必躬亲肯定累死的表情。
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姚潜咦了一声，“你不过去？”
“我为什么要过去。”穆西反问，轻轻眯了眯眼，她解释，“外间风大，我不喜欢。”到时他们说的都是官场上的废话，也没什么好看的，与其现在出去吹着冷风，还不如等他们过来。
“你也是册子上有名的人，怎么可以不过去？”
无所谓的笑笑，“我们是在等邻国送质子过来，又不是给他们进贡纳岁，还要我看他们脸色不成。”
小史与叶发满头黑线的听着自家小姐貌似义正言辞实则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的借口，虽然就算小姐自己不过去今天天黑之前某人也会主动送上门来，不过……她现在是闹脾气的成分居多吧。两人对视一眼，当下就要去旁边将穆西的斗篷拿下来准备着。
不时，外面又有人进来催说太子殿下请穆西与安郡王过去，其实穆西打赏他们都还算大方，只是整起人来也不曾手软，所以对许多内官来说宁愿不要那点钱也要赢得一点闲，所以在宫中只有少数几个很机灵的人才敢自告奋勇往她那里走。内官正忐忐忑忑的等侍女的回复，不到一刻，却见到穆西与安郡王一前一后的从帐中走了出来。
“你先回去复命，我与安郡王即刻就到。”看见穿着青袍的内官，穆西蹙眉，有些不满的看了姚潜一眼，后者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待那内官离开，穆西果然扭过头去，“你先过去，我稍候就到。”声音温和，与平常并无二致，甚至连她面上的笑容都是那样恰到好处。在姚潜的记忆之中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有她在算计人时才会出现，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年轻的郡王轻轻道了声对不起，然后他就默然离开。
因为要迎接质子，而大宣方面配备的队伍规格太高，故而此次光是担任护卫的不仅有姚浠从东宫带出的五百护卫，更有从宁安抽调的四千精兵。此时所有人都去营地西面去看热闹……不，应该说参加朵萨世子入宣的大典，所以这里除了五步一站的护卫，并不见其他人的身影。穆西的侍从皆是她自己带来，但护卫并不时自己人，小史与叶发对视一眼，也只有她们自己看得懂对方的意思。
莫非今天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这样吹了？姚浠先派姚潜后派内官过来，其险恶用心真是昭然若揭啊，至少在叶发的眼中，小史看到了以上的话。
从到了这里就没有离开穆西半步的叶发屈指指向自己的袖口，小史会心一笑，只把旁人看的莫名其妙。
这主仆……当然不止三人，且不说穆西平时并没有半点节约的自觉，经过几年前的那件事情，也没几人敢再减少她身边的护卫人数。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行向主帐，穆西却只带了小史与叶发走入帐中，那边襄亲王夫妇与安郡王早已落座，看见他们落座的顺序，穆西在心里冷笑。姚潜几个月来忙得连自己老婆孩子都顾不上，到了现在反而被压制住。从昨天的事情来看伊莉娜塔这么多年一点进步也没有，既然她当年来宣就直接弄砸了事情，质子入宣，本来就跟朵萨皇室的关系不大，弄一公主在这不是火上浇油？何况要这公主真的重要当初何必被嫁到邻国。
“颜小姐的架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见穆西既不行礼也不问安，本来就因等待她而显得不耐的她终于开口。
“王妃又想送我地毯不成？”穆西淡淡看她一眼，“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烂漫啊。”
被穆西一看，伊莉娜塔果然再也说不出话来。穆西又笑了笑，襄王妃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脑袋缺根筋。
不过这也是穆西脾气好了才会一笑而过，放在好几年前就直接扔令牌过去让她请罪了，反正即将过来的肯定不是她的娘家人。
虽然知道现在穆西正在气头上所以才会如此奚落襄王妃，姚浠还是忍不住要叫上一声好，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曲江池。在魏幽山庄穆西似乎也是带着这样的表情开口。那时她尚年幼，但经过那件事情，也有许多人对她的未来有所期许，只是现在……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想到这里，一丝哀伤在姚潜眼中闪过。“就算你不变，别人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放弃缘来的坚持，从前我常常听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朝堂之上亦是如此。”姚潜并不是喜欢乱想的人，然而最近他的耳边总是会回想起这样一句话。
“穆西。”姚浠打破了内室的僵局，然而他说的话并未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缓和多少，因为他说，“等下还需你与我一同前往迎接朵萨世子。”
“那是自然，不过殿下放心，按照礼仪我并不会与襄王妃站在一起，就算她想说话，至少也得扯着嗓子吼起来，王妃定然是不会有这种失礼的举动的。”眸中仍带着几分冷然，然而这次她看的却是姚浠。有意无意的翻手，一直在她手心的小巧令牌就那样露了出来，姚浠姚潜俱是一惊，就连一旁的襄王面上神情都变为不敢置信。
姚浠愣了愣又恢复常态，“如此也好。”
他这个回答还算中规中矩，这些年来颜宅与襄王妃一直都不对盘，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有时两方相遇，反正吃亏的总不会是颜家出来的小丫头们，而襄王妃也算是个奇人，堪称愈挫愈勇的典范人物，这些年倒真是从未长过一点记性。一方是朵萨公主亲王妃，另一方显然是几位重臣还有端帝捧在手心的宝贝。颜穆西看起来温婉，霸道之名早从魏幽山庄传开，所以他们无论怎么看都是势均力敌的样子。起初还有人怕惹出什么事端来上前拉架之类，不过自从一次某路人甲被误伤也就无人再上前，久而久之人们的态度也变成了袖手旁观。穆西自然甚少出门，而伊莉娜塔常常只能冲着仆从争吵自然失了身份，故而京中诸人也将这当成个笑话来看。
早已失去了说笑的心情，所谓礼法偶尔也是能被当作挡箭牌的，“想不到你竟防范我至斯。”在经过穆西身侧时，姚浠低声说，在派姚潜过去时不是没有犹豫，可是他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法，先帝御赐的令牌……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他声音中的怒气却显示了他此刻的不悦。
“殿下多虑了。”穆西侧身为他让道，“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讲得很清楚。”她还没有天真到认为用一个死物就能约束活人，不过在现阶段来说这玩意儿的确是很有用。按照姚浠的性格，他不会允许自己在走完这条路之前染上任何污点。用某个无良老人的话说，在他接手这个天下前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会先扛着。
冷哼一声，继而快步走了出去，穆西刻意放缓脚步走在了姚潜的后面。
“穆西，你刚刚……”他并未放慢脚步，只是皱着眉回头。
“安郡王，您先请。”穆西冷笑，“封王前后果然不同。当日在亭中听见我一句话也能被桃酥噎住的少年终究是不在了，若我现在说出同样的话恐怕您也要嘲上一句自不量力。好友成陌路何其常见，郡王前途无量，切莫让我这种小人物耽误了您的时间。”
“穆西，你知道我今天不是那个意思。”姚潜还是没有停下，这次穆西并未答话，甚至连她面上的神情都恢复了原先的平静，笑容温暖和煦，仿佛刚刚她显露出的尖锐只是旁人的幻觉。
在邻国官员的引领下，朵萨众人终于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姚浠一行人。礼官唱和，乐声喧天，在一群身着官服的男女之中，一袭紫杉的穆西就显眼起来。迦华的视线从那边轻轻扫过却没有在任何地方多做任何停留。而除了保持惯有的微笑，穆西也不曾朝哪个方向多看一眼。因着宾客之道，远道而来的迦华自然是要与姚浠走在在队伍的最前端，而以穆西的身份总是要走在偏后的地方，甚至到了后来，两人之间因为隔了太多的人，已经再也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缓缓踱步至自己帐内，穆西在镜前坐定。
“小姐，那人的确是……”
“我知道。”拿起妆台上的牙梳，穆西低头打量着那上面的花纹，她不喜欢太硌手的东西，所以梳背上并未镶嵌宝石。纵然相貌改变，举止神态却完全一致，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若有所思地从妆匣中取出要用到的玉钗，穆西对小史道，“你们先去休息，外面有他们守着，应该不会怎样？”
答了声是，小史顺手把还准备说些什么的叶发揪出内间。
“喂……你干什么？”在确定穆西不会听见她们的对话之后，叶发一把将伙伴的手拍掉。
“小姐难得自己梳妆，你就让她慢慢折腾吧。”有些失望的坐在地上，她还以为今天会上演一出相见欢的好戏。
“可惜他们两个今天都没有失态啊。”颇有同感的坐到小史对面，叶发单手托腮，颇有些小女儿的样子。还未等她们说完，就见到主持外面事务的柯云走进来，“朵萨世子南荣迦华希望可以见小姐一面。”碍与自家小姐与某人的关系，柯云还是很客气的没有用求见这个词。小史与叶发面面相觑，刚刚谁说他低调来着？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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