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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父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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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内,杨凡和衣坐在床沿。
看着睡梦中的孩子,至今仍像做梦一般。之所以能平稳度过一天,也完全是拜这种不真实感所赐,直到这会儿静下来,才发觉自己是真捡了条命。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谁能想象死后会莫名穿越?
而且杀人不用偿命,十两银子就把死者家属打发了,这在现代想都不敢想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他不是杀完人还能平静自若的冷血狂徒,醒来后现实过于失真,令他很难一时代入。
犹记得扎伤养母后,吓的软倒在地,手脚哆嗦的怎么止也止不住。
那女人倒在血泊还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他,挣扎着扑过来誓要在他身上千百倍讨回。
他哭喊着胡乱挥舞手臂,叫她别再骂了,也别再折磨他了……
那时候只想让这女人赶紧闭嘴,机械的挥舞左臂,一次次的抬起落下……
大脑空白一片,直到养父急匆匆赶来,推门见到一室血泊,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他把养母杀了,据法医说身上的刀口数都数不清,已经完全看不出内脏原型……
报纸和电视接连报道了这起恶性杀人事件,网路上有人将这种极端行为归罪于教育和溺爱,也有人说领养的到底不如亲生的,还有人说他是变态杀人狂,亦有人说他是精神病患者,最终口诛笔伐的都骂他忘恩负义,连把他当亲儿子疼的养母都敢杀,终生监*禁太便宜,合该拉去枪毙……
他被关在牢房里不言不语,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人都不想见……
养父来过几次,看着他也仅是叹气,最终留下一句“不怪你,是我欠你们太多”
他只是听着,什么都不想回应。这个他打定主意再也不见的男人默默吸完一整盒烟,之后就再没来过。
宣判那天,他也像今日这般什么都不说。人是他杀的,辩不辩解都没用,关一辈子还是关几十年于他来讲都没意义。
冰冷的手铐卡在陈旧伤疤上令早已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右手缩在左手里微微颤抖,失去赖以为生的动力,活着还是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改用左手啊,傻孩子”一年前,养父如是摸着他的头发,温柔的将他圈在怀里。
“学好了,再被砸一次吗”他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养父当时什么表情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双铁壁蓦然收紧,柔声向他保证“我会保护好你”
杨凡无声的笑了,双臂紧紧环抱自己,强行挣断的回忆害他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栗。
握着左臂的右手蓦然收紧,抬起来伸到眼前反复的看……
这是一只完好无伤的手掌,与他前世筋骨寸断,布满伤疤的右手截然不同,指节上还有常年提笔练出来的硬茧,五指修长白皙,手腕沉稳有力。
杨凡爱惜的摸着右手,借由烛火细细查看……
老天爷不仅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还赐给他一只灵巧完好的右手,他可以将错就错,在这没有养父,没有养母的世界里孑然一身的重新开始吗?
“呵呵……”
这次他是真的笑出声了,低沉微哑的嗓音里泄露出一丝强自武装的坚定。
打从迈出那个家门,不是就已经决定要一个人活下去吗?
是不是孤苦无依,会不会流离失所都不重要,只要他还能画,能写,能将那个男人教给他的一切肆意挥洒在画纸上,那么些许孤寂也许就是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有人说,活着比自杀更需要勇气,因为未来有许多磨难都是无法预知的。
可杨凡此刻却认为,活着根本不需要勇气,求生欲会促使人类本能的挣扎求生。
死一次是不知者不畏,死两次你试试?
没人会习惯死亡,毕竟谁也不能告诉你死亡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清晨醒来,杨凡发现自己是倚在床柱上睡着的,随手抹去下巴上的水迹,探身试了试额头温度。
不知郎中给双儿煎的什么药,一副汤药下去,竟然药到病除了。
以前手伤的时候,西医都说没救了他却并没放弃,自己试着看过几本中医药理,也曾跟大夫学过粗浅的针灸手法。
所以昨夜施针时,他是知道扎在哪个穴位的,现如今双儿病好,却不知是吃了哪几味药材。
要想在医疗手段不太发达的古代生存,略通医理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着熟睡中的小孩,杨凡笑笑,哦不,他现在是吴庸了,以前的杨凡早在跳下去那刻就已经死了,他现在是代替原主活下去的吴庸。
18岁就有女儿了,他还没做好这个心里准备。
毕竟上世也仅在养父身边得到过些许父爱,他实在没自信能当好一个父亲。
不等做好心里建设,小孩就醒了。
吴庸赶紧凑过去唤道“双儿?”
小孩怯生生望来,有些畏惧的低唤一声父亲。
吴庸心下微颤,稍稍坐直身体跟她保持些微距离。
孩子天生就是敏感的,不受待见的小孩会本能表现出胆小,怯懦和超出寻常的乖巧。
他自己就是这样长大的,细回忆一番就明白症结所在。
原主跟这女儿并不亲近,吴韩氏也不喜一出生就令她不悦的女儿,是以吴双三年来并未得到过多少疼爱,甚至很小就懂得察言观色,表现的极为听话懂事。
不哭不闹的孩子反倒令人心疼,杨凡也不急于改善父女关系,毕竟那些空洞记忆还没唤醒他初为人父的使命感。
慢慢来吧,他虽有当父亲的自觉,却没信心能将女儿带好。
不过,他至少可以保证,会像养父一样好好照顾这个孤女。
原主留给他几件心愿,其一便是将女儿抚养成人,其二扬名立万、发家致富、杀鸡宰狗……还有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无聊愿望他也不介意帮着实现。
至于报复亲人、考取功名这类的,就恕他暂难从命了。
毕竟杀过人,功名之类的以后想都不用想,而报复父母兄弟?这不合适吧?
怎么说也是生身父母于他有养育之恩,即便受了委屈,不是还给了房产田契吗?这样还想报复,是不是有些过了?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能拥有父母手足已经是种奢望,即便父母偏心,也不该心存怨恨。大概是他不曾有过兄弟相争的经历,所以没法切身体会那种不公平待遇吧。
至于本家那些亲戚,只要不是惹到头上,他也懒得理会。断了亲,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想罢,吴庸便起身推开木质门扉,令清凉空气灌堂而入。
深深吸口沁入心脾的清新空气,吴庸深深喟叹一声,活着真好!
清早起身忙碌的一家,这会儿已经顶着晨露出门除草。婆媳二人于灶下忙活,见到他,也仅是远远的道了声早。
待得早饭做好,老郎中和年近四十的汉子也回到院中洗漱。
这时代讲究男女不同席,有客在场的时候,即使是农家也会分席而食。
吴双被大娘抱去喂饭,饭桌上,吴庸狼吞虎咽,一桌人都目瞪口呆的瞧他吃饭。
吴庸讪笑缩手,赶忙解释一句“昨日一天不曾进食,饿的慌,饿的慌……饭钱我会一并付清的”
老郎中默默吞下含了半晌的窝头,招呼儿孙赶紧吃饭,又对没吃饱的吴庸招呼“随便吃,管饱”
农家一日两餐,秉持过午不食的习惯,这顿早饭还算丰盛,毕竟有行医的本事,家里日子过的还算富裕。
吴庸一来就敞开肚皮,可是唬了一家人一跳,上门是客,却也不能豁出脸皮造吧?
一顿饭,吴庸喝下两碗苞米面粥、四个窝头,一碟子咸菜,就这,感觉才八分饱。
实是窝头不大,苞米面粥也不顶饱,即使里面掺了红薯叶,也跟喝汤的感觉差不太多。
抽空翻了下记忆,发现原主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当下物价毫不关心,即使落魄至此,平日吃食也多是米面这类的精粮。
暗咳一声,吴庸厚着脸皮发问“不知现今米面价格何几?”
老郎中的儿子狠瞪他一眼,都是泥腿子,莫不是瞧不上这些粗食?
农家早饭大多喝粥吃饼,能掺些白面蒸窝头已经算是好饭了。老郎中暗自打量他的穿戴,心想此人莫不是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官家之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