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夏]梦里寻他千百度》云声雁断

29、第二十九章

　　什么是悲哀？别人站在十字路口抉择东西南北，而你却站在十字路口四周环望，那里没有路标，四下灰蒙蒙一片，荒烟蔓草暗夜无边，但你不得不走。——未知

　　“是之前你跟着离开的那个人。”夏洛克也注意到了瘦弱女生，不过他的关注点显然和我的不大一样，“倘若——假设这是一段回忆——虽然它早已超越了回忆的范畴，但无论如何，逻辑链应当是完整的。目前它想要呈现给我们的内容，应该是能够被推理、被破解的关键节点，所以它会跳过那些毫无意义的日常流水。”
　　“现实与常理冲突的时刻，背后也仍然会有逻辑。”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视角能够多方位地全面展示这些过往，即便是回忆，大约也是许多人的回忆聚合而成。
　　像是游戏中头顶有感叹号的任务相关NPC，短暂的两次相遇都在彰示着瘦弱女生是个重要的角色。

　　我想起了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The voice在纯白空间里说的话【在梦境世界中——也许常规的思路与知识并不足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无论是我在梦里看到的幽魂，还是一堆模糊线索指向的“影鬼”，都不是能用“常理”解释的存在。
　　所以这个女生，也是同样的存在吗？

　　她们一起走到教室门口，接着自然而然地分开，顾宁向办公室走去，而我选择跟在瘦弱女生身后，在她拐进楼道后的下一秒，我的眼前又只剩下了空无一人的台阶。
　　啧，意料之中。

　　顾宁那里有夏洛克在，我决定回教室看看日记中提到的便签纸是谁放的。
　　教室里的桌椅按照单人单列摆放，这样一来走道的空间就显得极其狭小，不方便出入。所以尽管现在是课间，教室里却没有多少人走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产生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我看到顾宁回到教室的时候彻底成为了现实。
　　没有人在这期间接近顾宁的座位，那么顾宁抽屉里的纸条是哪里来的？

　　“剧情”正按照日记里的记述继续推动——
　　“她……她，她不是死了吗！”
　　这道低声惊呼淹没在其他细碎的声音里，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根据推测，纸条上的两个名字，应该是张静和简继。张静已经……
　　那简继呢？简继还活着吧？他现在在哪里？

　　我像是突然想起这个人的存在一样，目光在教室里逡巡。
　　我怎么会忽略了简继？我为什么会忽略这样一个关键人物？

　　简继不在教室里，夏洛克也没有回来。
　　我得出去看看。

　　旧校区没有宿舍，除了教学楼之外就是食堂。班级不多，代表着老师也不多，办公室只有两三间，无论是条件设施还是师资力量都比不上新校区。
　　教室并不是什么关键地点——至少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值得重点关注的地方。剩下的选择就只有食堂和办公室。
　　虽然夏洛克在前两个时间点里都去过食堂，但是不同的时间点所能看到的东西自然不同，也说不准他会再去一趟。而我对食堂没有那么熟悉，不如走一趟办公室，无论夏洛克在与不在，都能有所推断。

　　被顾宁在日记里称作“老头”的班主任看上去的确不算年轻。他两鬓的白发明显，脸颊泛红，正坐在办公桌前揉着太阳穴，身前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透明的杯子底有一团茶叶，零星的叶片在水中舒展漂浮。
　　桌角放着一本教师日志，封皮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赵”字。
　　姑且认为是这位班主任的姓吧。
　　赵老师喝了一口茶，整张脸皱了皱，似乎清醒了一点，又没有完全清醒，浮现着醉态的面容平静了些许，然而这种平静的表情又因为长时间的不动作而呈现为一种刻板呆滞。

　　办公室里的东西不多，我没能找到什么东西，打算出门去找夏洛克。
　　正准备就此离开，“啪嗒”一声，一支烟燃了起来。
　　福尔摩斯正巧在这时穿过墙走进了办公室。
　　他的目光倏然一亮，“就是这个味道！”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第一天在办公楼看到的东西：“烟灰？”
　　“……并不只有烟灰。”夏洛克随口应答着，凑近了赵老师的办公桌。
　　“一个有趣的事实。虽然点火的动作和拿烟的姿势都十分娴熟——”夏洛克冷不丁地出声，他凝视着赵老师，又或许他只是在看着那燃烧着的烟卷：“但这位先生，其实是个不经常抽烟的人。”
　　他指出：“他仅仅是点燃这支烟，然后看着它——就像现在这样。”
　　“并且次数频繁。”夏洛克补充道。

　　奇怪的癖好。
　　不过这世上有着各种偏好的人多的是，倒也不必为其中的某一个感到特别惊讶。
　　一个举动，或者说一个习惯的养成总是会有其背后的缘由。是什么促使他形成了这样一个习惯？
　　现有的零散线条暂时还不足以画出一个完整的环。但我们总会知道答案的。

　　墙面上时钟的指针跳了跳，赵老师脸上的红晕瞬间散了大半，他整理着桌面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散乱试卷，在一张表格上登记着成绩。
　　“表格上没有张静的名字。”
　　“简继的分数是空的。”
　　我和夏洛克同时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赵老师拉开手边的抽屉，几乎是同时，一个小本子被夏洛克从抽屉里那个一模一样的小本子里抽了出来。
　　小本子是一沓请假条，一式两份，上半部分是存根，下半部分则被撕走，从厚度来看，这本假条已经用了一多半了。根据老师们的习惯来说，试卷不会拖到很久之后才批改，所以——
　　我快速往前翻了几天，没有找到简继的名字。
　　——简继没有请假，而这位班主任也并不因学生的缺席感到苦恼。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为什么。

　　***

　　赵老师锁好旧校区的铁栅门，步履匆匆地踏上狭小的泥路。
　　泥路的尽头是新校区。

　　赵老师不算高大的身影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校园东侧。
　　办公楼只亮着几盏微弱的灯，草丛边的路灯勉勉强强地散发着光，只能模糊看见事物的轮廓，好让人不至于一头撞上去，夜色下的楼道入口像是某个蛰伏在暗中的生物张开的大口，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那个并不算高大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三楼，走廊尽头，拐角。

　　“老赵，什么事非得今晚就说？”中年男性站在角落的阴影中，缓缓吐出一口烟，袅袅烟雾升腾而上，飘散在月光里。
　　“阮校长……我班里有个学生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万一，万一同样的事情再出现一次，咱们学校……”赵老师佝偻着腰，原本就并不挺拔的身躯又矮了一截。
　　“哦——可是学生不来上学，你找我说做什么呢？去他家里问问看嘛。小孩子不听话也要跟家长沟通沟通，光指望学校可不行。”被称作“阮校长”的中年男人漫不经心地回复他，“事情？什么事情？我每天都在这学校里，可从来没听说有什么事情。”
　　“嗨，老赵啊，学生呢有学生家长关心，你呢，也该多想想自家孩子，是不是？我听说你家婷婷正准备考研，可要好好努力啊。你平时就小心谨慎，到了这重要关头，也不能掉以轻心，对不对？”阮校长拍了拍赵老师的肩，手腕上的表盘一阵明晃晃的反光，他话风一转，又道：“哎，你总在那边那个校区，上次开会也没过来，我看王校长可有点不高兴了。”
　　“那次是真不凑巧……过两天开会我肯定去！”赵老师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阮校长，还有件事，您也知道，那边校区前两天食堂的伙食出现了点问题，我在想，学校能不能拨款改善一下……？”
　　空气里沉默了几秒钟，昏暗的光线里有什么东西被扔在了地上，被一脚踩中，碾了几下。
　　“过一阵子，校区不是就搬迁了吗。”空气中的沉默没停留太久，阮校长继续道：“等学生们搬过来，我会让人去把那边的校区好好收拾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