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猫咪的枕头

38、黄泉

　　天上的太阳是昏黄的，被灰蒙蒙的薄云笼罩着。我辨了一下方向，回忆着浮沙告诉我的地点，一步一挪地向前走去。走不动了，我便用手在地上爬。我没有时间了，若是过了七天，还没有将他们的魂追回，就再也追不回了！我已经铸下大错，好歹挽救一二，也算对得起他们夫妻二人对我的照顾。
　　我越走，空气变得越加的阴冷，头顶之上越发的暗无天日。尖叫、哀嚎、惨笑混杂着咀嚼的声音。我抬头环顾四周，无日无月无星无云，远处时时冒出点点幽蓝的火焰，又瞬间熄灭。巨大的断手之上，长着一只放着红光的眼睛，贼溜溜四处观看。是了，再往前走就是忘川了，我终于到了。
　　恍惚之中，我仿佛听到了水的声音，我凝神，真的听到了水波的声音。太好了，浮沙说过，黄泉的入口处有很大一片水泽。我急急循声过去，只望见一片绿色的湖水。粘稠的液体，发出绿幽幽的微光。不，方向不对，这里是泪池。黄泉路在另一边。腥臭的池水熏得我呕出一口鲜血。昏迷之前，我看到的最后的画面是倒映着的我的脸。一张满脸血痕，狼狈得比鬼还像鬼的脸。
　　待我再次醒过来，我的身体轻盈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原本看不真切的场景，一下子变的明朗。我没有想太多，更正了前行的方向，便朝前赶过去。一条暗黑的小路上满满当当挤得都是鬼魂，一脸麻木地向前飘。我扯住一只鬼，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去？”
　　他回答的理所当然：“投胎啊！还能干什么去！切！”
　　投胎？那相知他们便也在这队里了？！我大喜，穿梭在鬼群当中，拼命去找我熟悉的脸。百鬼厌烦，毫不客气地把我推开。
　　“一边去！不知道要排队啊！”
　　我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望着不断前进的鬼魂，一个也不认识！我好想哭，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哭。也不知道现在过了几天，还来不来得及，会不会等我找到他们，一切都已经晚了。
　　“原来真是你啊！”一个文质彬彬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看了你半天也不敢认。”
　　那是一个书生，举手投足都很斯文，看衣着应该生前相当地落魄，他朝我伸出手，很和善。
　　“不记得我了么？那一年，你给我烧了纸钱，我得了那冥结才有机会来投胎。”我想起来了，那年的冬至，我同情那些孤魂野鬼，所以便给他们烧了纸钱，这书生是头一个得的。他还劝我，说眼下不是好心有好报的时节。
　　“你夫君呢？”
　　我忍了许久的泪便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好没用！那书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拿起那打了补丁的衣袖给我抹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瞧我这脑子，你到了这样，我怎么还问这样的问题！你也别想了，安心在这里排队投胎说不定下辈子，你们还能再遇见呢！”
　　听到投胎二字，我哭得更凶了，相许相知我还没有找到呢！他们到底在哪儿啊！
　　那书生急得手足无措，把我拽到他的前面护着，道：“你排到我前面吧，这样也少受点罪。”
　　我问他：“你周围的鬼魂都是与你差不多时间死去的么？”
　　那书生不好意思一笑：“不是，比我晚死。虽然我很早便得了你的冥结，可是我性子软弱，别的鬼插到我前面我也不敢说什么，所以，嘿嘿···”
　　这么说，相许和相知应该是在这附近了。我抹了眼泪，渐渐镇定下来，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向书生打听知不知道什么新鬼。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书生高兴地对我说：“望乡岭，我们到了望乡岭了。这后面便是奈何桥了！”
　　奈何桥！糟糕！我还没有找到相知他们呢！我急着跳出队伍，那个书生拉着：“你这是干什么？都要排到头了！”
　　我一甩手忙向后跑去，叫道：“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投胎的！”
　　话音刚过，牛头马面就截住了我的路，架着我拖去了孟婆那里。满脸褶皱的老太婆，颤巍巍地端着一碗黄汤要往我嘴里灌。不住地喊道：“安息吧，安息吧。莫要再挣扎了，前尘往事，都随风散了吧，散了吧。”
　　这话如惊天雷霆在我脑中炸响，我，似乎听过这话。一瞬之间，我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般，情绪却再不受控制地狂暴了起来。我伸出手去，狠狠地拍向那只让我烦躁的碗，瓷器碎裂的声音清冽而冰冷。画卷环绕在我四周飞舞，紫光大盛，我催动法力，攻击了孟婆。
　　术法在我手里失了控，周围来投胎的鬼魂也受到了波及。孟婆伸长了爪子向我抓过来，我一咬牙，用尽了最后一丝法力，卷轴“砰”得一声炸裂开来，霎那间，奈何桥上如同白昼。众鬼捂着眼睛，我趁机跳入孟婆身后的忘川之水，向着彼岸游去。那一边是无边无尽的如燃烧的火焰般的红色，凄艳之极！
　　曼珠沙华！
　　花朵之下是累累的白骨。
　　“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抬头，看见浮沙那张明艳动人的脸，非常的憔悴。
　　“浮沙？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疲惫：“我想救他。”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沉祈躺在她的腿上，死气沉沉，身体时而变得透明，时而又恢复原状。
　　“他这是···”
　　“他的魂魄散了，我花了七天七夜才收集齐全，可我没有法力将魂魄再聚集起来了。”她转向我，眼里全是哀求，“猫咪，帮帮我！”
　　“好！”我急忙坐到她身边，问道：“怎么做？”
　　“借用你一点魂力。”
　　她抓住我的手，我立刻脱力，倒了下去。沉祈身上飘起三朵蓝色的火焰，浮沙将手撤离，她的脸不再那么青白了。三簇蓝火明明灭灭，最后燃烧的稳定起来。浮沙松了一口气，躺下来闭目养神。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