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渡笛

23、照顾

　　令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简陋的木屋，屋里烧着热烘烘的炭火，身下垫着柔软的稻草，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红扑扑的笑脸，一对淳朴的中年牧民，看衣着，乌衣短襟，应该是鲜卑人，是几百年前迁到黑山这一带当屯民给军队种军粮的前朝鲜卑遗族。
　　大周北境的屯民有汉人，有鲜卑人，甚至有投降的柔然人，诸族混杂，本易生乱，但是大周到文皇帝时期一改以武立国的策略，开始重抚恤稳民心，一直善待前朝的鲜卑遗民，就算是柔然投降者在周境安居十年以上也可以获得周民户籍，所以各族关系一直和睦。
　　令瑜看自己身上已经换了一身鲜卑中衣，陡然一惊，那个中年妇人连忙用生涩的汉语说道：“姑娘，你别怕……你们在雪里……冻伤了，我拿热水给你们擦洗……然后换上我们的衣服……”
　　令瑜才放下心，转而又想到沈疏，一扭头，发现他正躺在自己身边，依旧沉睡，身上也是鲜卑人的中衣，只是多盖了一床被子，显然是伤势被发现了。
　　同榻而眠让令瑜微微有些发窘，她连忙转头与那对牧民夫妇道谢，热情的牧民丈夫连忙说：“不用不用。这大雪天的来猎皮子？穿的那么少，是头回上山吧？狐狸爪子贼尖了，我们都很小心的，你男人被划了这么长的口子，可不好治呢！”
　　令瑜一愣，才发觉他们夫妇是把自己和沈疏当成汉人屯民了，也是啊，为了隐蔽身份，军医们穿的是普通的汉服，沈疏虽是将军，可是那一身甲胄早就在上药的时候扔在雪地里了，两个身着深衣的男女在大雪中进山，很容易被认成是没经验的猎户小夫妻。早就听说，北境冬日苦寒，连最耐寒的作物都抽不动芽，没有粮食上交就没有财帛收入，屯民们无所事事，只能上山猎点皮毛赚外快，隆冬时节还不冬眠的动物一定是饿极了的，十分危险，所以常常有人在雪山受伤殒命。
　　听了这牧民妻子的理解，令瑜觉得是个好理由，就顺着往下说了几句，并且从贴身荷包里掏出仅余的一点碎银子和一颗小指甲盖儿大小的珍珠塞给牧民夫妇，求他们收留几天，并提供食物、热水、伤药和干净的布。
　　牧民夫妇没什么心眼，满脸笑容的应了，毕竟食物、药、布帛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每回冬天上山都备着的，也不金贵，珍珠却是南边来的的稀罕物，还只卖给汉人，对鲜卑女人来说绝对是好东西。
　　于是四人牧民夫妇拿了厚毡毯到外屋讲究了一夜，把温暖的内屋留给令瑜他们。
　　令瑜复又躺下，看沈疏在睡梦里依然紧蹙的眉头，滚烫的额头，青黑的眼圈，破皮的薄唇，还是难掩男子的清俊英挺，令瑜觉得一颗心奇异地刺痛，在一次次的刺痛过后又变得奇异的柔软，这是一种很奇妙复杂的感觉，在她之前十七年的生命里从没有过。
　　不知是否因为这种感觉，在之后的几天里，她为沈疏任劳任怨地换温水帕子，拿干净的手绢沾了水轻轻湿润他的嘴唇，时不时看看他的伤口是否恶化，温柔地用素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耐心地给沈疏喂粥喂汤。
　　令瑜对沈疏的悉心照顾，连牧民丈夫看了也啧啧道：“娶了这么漂亮又贴心的媳妇儿，这小哥真是好福气。”结果他被妻子毫不留情地打了脑袋。
　　第三天，外面的雪停了，沈疏还是昏睡，但是热度退下来不少，不再浑身滚烫地吓人，这在没有内服汤药的情况下好转真是奇迹！还没等令瑜松下一口气，就出状况了——两个柔然士兵闯进小屋。
　　令瑜躲在里屋，挨着门缝看那两个柔然低等士兵讨水讨吃的，倒不像是来搜人的，估计是趁着雪停了，来附近的战场上搜刮周军兵器，但是化雪天严寒，他们偷懒，才找上来的。
　　牧民夫妇在外屋好吃好喝伺候了半晌，两人才起身要走，令瑜一口气还没松下，两个士兵走到门口，居然发现丝丝血迹，估计是牧民夫妇托沈疏回来之后一直忘了弄干净，到现在，居然酿出大祸来。令瑜心中长叹一声，瞒不下去了！
　　令瑜心知他们不进来察看是不可能的，所以赶紧跑回炕上把沈疏往里挤挤，盖住头脸，再自己盖上被子、区起双腿，把脑袋埋在膝盖间，把长发散开，一系列动作刚做完，两个柔然兵就冲进来了，令瑜装作以为牧民妇人进来的样子，闷声用柔然话说：“阿母，那两位军爷走了吗？”鲜卑妇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不知如何接嘴，令瑜只能更进一步，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然后装作才看到他们，娇呼一声：“你们是谁？！”她长发披肩，身姿纤瘦，一张小脸越发美丽娇弱，楚楚可怜。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光棍节，本宝宝单身狗一枚，化悲愤为动力，买了小一千，痛下决心——今年不买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