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光芒》若依_

21、阴差阳错

　　农历新年，父母执意跨越大半个地球，从澳洲飞到美国来陪我。我嘴上说不愿他们太辛苦，可真有他们在身边，又觉得受什么苦都无所谓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我的状况已经相当不错，每天的慢跑越来越轻松。虽然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一想到离回国的日子不远，心情就愈加迫切，恨不得给时间加上快进键。尤其正值世锦赛，几年来头一回缺席，简直像心口被生生剐去一块肉。

　　“嗨，若绮！”刚完成一天的训练，洗完澡去食堂吃晚饭，就在房间门口被理疗师Julia叫住。

　　“Julia，我去吃晚饭，一起吗？”

　　“门口有个帅哥在等你！”美国人说英语的语调有时候格外夸张。

　　“别逗了，我可好久都没时间去认识帅哥了。”

　　“不，是真的，所以我才来找你。”

　　她的神色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我将信将疑地朝门口走，远远地，看到一个似乎很熟悉的背影伫立在晚霞中。

　　心脏在胸口狂跳，我撒开刚刚经过魔鬼训练的两条腿，努力向他跑去，夕阳在我身后嚣张地怂恿。

　　那个人缓缓地转过身，映满了霞光的镜片遮住了他的眼睛，和煦的笑容带着安抚人心的温暖。

　　是欧凯文。

　　“若绮，好久不见。”

　　我只能勉力不让脸上的笑容垮掉：“凯文，竟然是你！”

　　他乡见到熟人，当然是高兴的，只是上一秒，我满心的欣喜只为迎接另外一个人，我想让他看到我又能奔跑，我想看到他完美的表情里细致入微的变化。

　　那一瞬间溢满心头的狂喜和紧张，连自己都感到震惊。

　　我和欧凯文在康复中心附近找了一家餐厅共进晚餐。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医院以外以朋友的身份一起吃饭，却一点也不尴尬。他温和儒雅，并不多话，却让人觉得与他聊天是件非常舒服的事。

　　他是来美国出差顺便来探望我的，他讲起路途上遇到的趣事，又讲到在美国见到蔡教授的情形。

　　我告诉他复健的感受，还有康复中心友善的人们。

　　“天哪！是方若绮吗！”身边突然响起的惊叹声吓了我们一大跳，高大的美国男孩激动得满脸通红，“我是你的超级粉丝，很抱歉打扰你……但是可以……可以跟你合影吗？”

　　我与欧凯文会心一笑，起身站到他身边。

　　得到了照片的美国男孩捧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这个赛季看不到你的比赛真失望，没想到却能遇到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花样滑冰选手！”

　　“谢谢你，我很快就会回来，下个赛季我会加油的。”我笑着与他告别。

　　“你对粉丝很耐心。”欧凯文说。

　　“因为他们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如果没有他们，也许我根本无法坚持。就像这个男孩，他们国家有很多顶尖的选手，可是他选择了支持我，我怎么能不感动……”

　　“以前有人说，他的一切事业都是属于粉丝的，我始终无法理解。”

　　“我想我是同意的。如果没有人喜欢看花样滑冰，没有人欣赏我的表演，那么一次次摔倒一次次伤病都是为了什么呢？所谓的成功和成就感，很大程度上是源自于认同与欣赏，所以归根到底，粉丝才是支撑着这项运动不断发展的原因吧。”

　　“做你的粉丝真是幸运。”

　　“哪的话，现在世锦赛正在进行，他们支持的选手却在这里跟朋友吃饭。”

　　“对了，听说这届世锦赛就在美国吧？”

　　我惊讶道：“你连这都知道，还说不关注这些？”

　　只是句玩笑话，未想他竟红了脸：“我也是在认识你以后才开始了解的……”

　　我赶紧帮他解围：“这届世锦赛正好这个星期举行，就在明尼阿波利斯。”

　　“离芝加哥不远，你不去看看吗？”

　　“的确是很近……不过……”

　　他十分善解人意：“如果是担心耽误复健，我可以陪你去，大部分的训练都可以在酒店的健身房完成。”

　　“那怎么行……”

　　“来回不过是两三天的时间，不会耽误我的行程的，本来我也打算这几天在附近转转。”

　　我被他说得颇为心动。刚刚受伤那会儿，为免自己触景伤情，决定在复出以前不再看任何花滑比赛，然而当大奖赛拉开了本赛季的帷幕，蛰伏在心中的热情又开始蠢蠢欲动。如今，世锦赛近在咫尺，我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
　　“那么麻烦你了。”

　　******

　　第二天中午，我和欧凯文搭飞机抵达了明尼阿波利斯。

　　我事先不得已联系了古芊菁，在女单自由滑决赛的前夜，只有她有本事弄到包厢票。不过因为她要比赛，来接我们的是关古威。

　　“坐在下面多好，在包厢里看比赛一点感觉也没有。”关古威扒在包厢的玻璃窗上，眼巴巴地望着前排观众席。

　　其实他说得没错，包厢虽然私密，视野也不错，但全无坐在观众席中血脉偾张的紧张感和融入感。但若坐在观众席，就有可能被镜头扫到，许久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我，此时并不想面对镜头。

　　由于是奥运年后的世锦赛，很多选手仍处于调整期，表现平平，比赛乏善可陈，关古威在一旁猛打呵欠，欧凯文也是意兴阑珊。

　　“太无聊了，”关古威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去训练了，明晚的比赛你也要来给我加油哦！”

　　“不好意思……我们明天下午就回去了。”

　　“不是吧！”关古威哀嚎道，“枉我百忙之中抽空接待你们，竟然过河拆桥！”

　　他委屈的模样令我忍俊不禁：“我在网上看了你昨天短节目的表演，3A又飘又稳，很棒的一套节目。”他在昨天的短节目中位列第十，这个成绩并不值得炫耀，但对我国的男单选手来说已属不易。

　　他敛起过分灿烂的笑容，一派清明的眼睛里流转着坚定的光芒：“明天我要上4T（注：后外点冰四周跳）。”

　　我深吸了一口气：“加油。”

　　“你也是。”他又绽开笑容，周围似乎都变得明亮起来。

　　关古威离开后，我对欧凯文说：“抱歉，闷坏你了吧。”

　　他体贴地摇头：“没有，我第一次到现场来看比赛，很特别的感觉。而且关古威也挺有意思的。”

　　“他就是这样，自来熟，跟谁都不客气，要不是看在他来给我们送票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他。”

　　“你们看上去像是挺好的朋友。”

　　我一愣，即刻否认：“绝对是错觉，我们其实都不算太熟。”

　　他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我的视线却突然被场上的比赛吸引，一袭红裙的古芊菁刚刚成功完成了一个后外点冰三周接两周的连跳，观众席掌声雷动。这不是什么难度很高的动作，但是以古芊菁的水平，能够跳出一个加GOE质量的连跳，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何况她一向具备良好的艺术表现力。（注：GOE为动作的执行分，每位裁判根据选手的完成质量为每个动作分别打分，分值范围为-3到+3，最后通过计算修正平均值得出该动作的执行分，即GOE。）

　　古芊菁最后名列总成绩的第十二位，仅次于排名第十一位的莫筱筠，这也便意味着，下届世锦赛，我国女单只有两个参赛名额。

　　我觉得自己一分钟也坐不住了。

　　第二天，与莫叔和筱筠一起吃完午餐后，我和欧凯文飞回芝加哥，他直接从芝加哥转机回国，我独自回到康复中心。

　　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向Julia报到，她却像吃了兴奋剂似地拉着我说话。

　　“你还说自己好久没时间认识帅哥，前脚刚跟帅哥走，马上又来了个更帅的找你！亚洲竟然也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真命天子呢？！”

　　“什么帅哥？”

　　“他大概有近六英尺高，眼睛的颜色很特别，笑起来简直迷死人，哦对了，说话声音也很性感……”

　　“他现在在哪里！”

　　我突变的态度让Julia一惊：“走了啊……我告诉他你去明尼阿波利斯看世锦赛了，今天回来，叫他今天再来，他说不用了……”

　　我的心好像一下子从明尼阿波利斯的空中坠落到了芝加哥，但马上又想起很重要的事：“你没说我是和谁去的吧？”

　　“没有，他什么也没有问就走了……诶，我应该告诉他吗？快告诉我，到底哪个才是你的真命天子？”

　　我无视她的八卦，转身跑回房间拨打黎华的电话。

　　关机。

　　我卧倒在床上，把整个人连同所有懊恼的情绪埋进软软的被子里。

　　原来最难过的不是无法拥有，而是错过了等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