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人（修正版）》酥蓝

12、珍惜

　　经过一个下午的努力，店里的布置与装潢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繁琐的小物件没有整理完，于是三个少年干劲十足帮着一起做完了，九月份的天气还是很热的，搬完东西之后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出了点薄汗，正好作为报答，张沐晨就用崭新的机器为他们一人炮制了一杯特质的冰饮——顾晓天是一大杯的鲜榨芒果汁，杨帆是一杯夏桑菊茶，而林意手捧一杯他最爱的甜食蜜梨珍珠奶昔吃得不亦乐乎。

　　出过一身汗的四人占据了通风口的位置，吹着夏末傍晚独有的凉风，一边喝着手中清凉解渴的冰饮一边聊着天，静静享受着汗水挥发的过程，格外舒服自在。

　　聊天的过程中林意注意到顾晓天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与他们交流的时候经常走神，眼神木讷，时不时还会莫名其妙地唉声叹气，这让林意感到十分意外，联想起他这段时间似乎都不太正常，于是就用手捅了捅他：“唉，顾晓天，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神游天外一样啊？”

　　顾晓天被他一捅，这才像刚睡醒一样回过神来，紧张地问：“什么？老大，怎么了？”

　　他这慌张的反应更加让林意起疑，盯住他的眼睛不放，林意慢慢凑近他的脸，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压低嗓子一字一顿说道：“你——有——问——题！”

　　顾晓天见自己一下成了焦点，三双眼睛都看着他，顿时失了阵脚，不敢对上他们任何一束视线，支支吾吾遮掩道：“没、没有啊……我、我、我、我……我一向这、这样的啊……”

　　林意见他到这地步还不肯承认，便挑挑眉，换上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将他这段时间来的反常之事一件件列出来：“你绝对有问题，因为第一，你一紧张就会结巴，如果没问题你紧张个啥？第二，今天早上第二节课老师抽你起来回答问题，叫了你三次你才意识到，而且起来之后一问三不知，如果没记错化学是你唯一拿得出手的吧？这门课上都在稀里糊涂了别说别的课了。还有第三件，上星期五的体育课上练习传球，我那么大一个球传过来，你这家伙就跟没看到似地在那边傻呆呆站着一动没动，结果被砸到右眼角乌青，这件事你还记得吧？就算不记得，你现在眼角上没消失的伤痕总归骗不了人对不对？”

　　听罢，顾晓天右眼角仿佛又被篮球砸了一次似地抽了好几抽，林意笑脸猫一样锐利的眼神让他感到不寒而栗，额角上溢出焦急的汗珠，表情慌乱之中带着羞赧，脸涨成了通红，悄悄地扫一眼大家的脸色，犹豫再三，顾晓天终于磨磨唧唧地承认了：“好……好啦……我是有事情啦……”

　　花那么大工夫终于套出了他的话，林意满意地翘起了嘴角，拍听话的小鸡仔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什么烦恼只管说出来，全包在老大身上，要是有人欺负你，老大替你殴他一百拳，看他还敢不敢再犯。”

　　话一出口，就遭到了杨帆警告的一个眼神，同时，顾晓天显然是心事闷在心里已久，他这番话比久旱逢甘霖还要及时，顾晓天先是用袖子抹了抹有点塞住的鼻头，羞赧地低着头，视线流连在自己胸前脏兮兮的红领巾上，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比蚊子哼哼还要轻的字：“我……我最近暗恋一个女生……”

　　“什么？！”

　　竖起耳朵才勉强听清楚他的话，这件事给林意带来的震惊程度绝对不亚于彗星撞地球！要花好几分钟才能将自己从剧烈的眩晕感中拉扯出来，不过当脑袋里的蛛丝马迹一一串联起来之后才发现这一切都那么地显而易见——要么走神，要么傻笑，要么唉声叹气，这分明就是一个暗恋之中的人的傻样嘛！

　　林意无力地看向顾晓天，而对方已经因为真相说出口之后过于羞赧干脆趴在了桌上，只露出两只红到发烫的耳后根，而且有越来越烫直到爆炸的趋势，林意几步蹿过去双手揪住那两只露在外头的耳朵，在顾晓天哇哇大叫的时候凶巴巴地质问道：“那么重要的大事情竟敢一个人默默憋在心里那么久，到现在才跟你老大分享，胆子越来越大了嘛。快说！那个女生是谁？你是什么时候看上她的？”

　　顾晓天发出小狗一样呜呜的声音：“……就……就是上个星期三的事情……她的名字我不能说啊，因为她肯定不会喜欢我的，我本来只是想藏在心里，谁也不告诉的，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就在林意打算“严刑逼供”的时候，耳边传来杨帆平淡的声音：“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是隔壁班的韩璐吧？”

　　“你、你、你怎么知道？！”

　　林意笑嘻嘻地凑到杨帆的身边，拿胳膊肘顶顶他，悄声说道：“老班，就知道你无所不知了，来，快说说看，那个叫韩璐的长得怎么样？好看不？”

　　杨帆如数家珍：“韩璐，初三一班的宣传委员，学习成绩优异，擅长国画与钢琴，钢琴八级，初二的时候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青少年英语大赛获得三等奖的好成绩，是个深受老师器重的优等生。”

　　那么一通模式化的介绍，林意只觉索然无趣，撇嘴道：“谁要听这个呀，我就只关心她长得如何，你扯那么一大堆没用的干啥。”

　　杨帆看着他，闲闲一笑：“相貌乃个人隐私，无可奉告，我能提供的信息只有初三一班宣传委员兼班花这一头衔，其余的，自己想象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林意笑得像只恶趣味的小狐狸，推了一把顾晓天的肩膀：“看不出来嘛，你小子暗恋的竟然还是隔壁班的班花，说，你是怎么会看上她的？”

　　见老底都被调查光了，顾晓天只得垂着头受审训一样如实回答：“上个星期三，我英语词组默写没默出来中午的时候被灭绝师太抓到办公室背书，灭绝师太要批改试卷没有空，就让她给我们几个差生默写，默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笔漏油了，脏了我一手，我本来想擦到袖子上，谁知道袖子都脏了，她看到之后就递给我一包纸巾，还把她自己的笔借给了我……”

　　“噗嗤！”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结识方式相当之好玩，林意捶着桌子憋笑憋得肠子都要打结了，杨帆看了笑到抽筋的他一眼，对顾晓天说：“所以你就每天下课故意绕远路跑到初三一班那边上厕所，是为了可以在经过他们班级的时候偷偷看到她吧？”

　　顾晓天再次震惊：“你怎么又知道？！”

　　杨帆耸耸肩：“我和韩璐是班干部，平时班级事务交集比较多，前几天她对我说老是看到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孩在窗台那里看她。”

　　林意拍着大腿夸张地哈哈大笑，而顾晓天羞窘到无以复加，学鸵鸟的样子把头扎在张沐晨的怀里再也不起来了，林意怎么搬他也搬不动，最后只得在他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给我起来，我看你好好考虑怎样追人家女生才是关键，没听到人家都注意到你了吗？这可是好机会啊。”

　　张沐晨语气里有嗔怪之意：“好了，你也别老是取笑他了，真不厚道，好歹帮他想想怎么表白的方法吧。”

　　听到要表白，顾晓天明显很着急也很害怕：“我表白她会接受吗？我脑袋笨，成绩又不好，说话都不利索，她一定不会喜欢我的……”

　　林意在他屁股上拧了一下：“别那么妄自菲薄，有我和班长帮你呢，再说了班长认识那个韩璐，请他出面帮你说句话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怕什么？”

　　顾晓天用期盼的眼神望向杨帆，而杨帆接到林意那个仿佛在说：“你这家伙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说出不能早恋之类的教导主任才会说的扫兴话，当心我当场跟你翻脸。”的眼神之后相当淡定地轻咳了一声，不置可否地说道：

　　“我不阻止并不代表我支持这种与学习相悖的课余活动，不过鉴于我的人际优势，不排除我会在客观条件上为你们提供有效情报的可能性，但前提是这个月你们的月考英语要超过六十分。”

　　顾晓天听说这个月的月考要考过六十分杨帆才肯帮忙，深觉任务十分之艰难，不过只要一想到得到向心目中暗恋的女生表白的机会，就马上拼尽十足，握了握拳头，发奋道：“我、我、我一定会努力的！班长，以后每个午休，不，每天早自修加午自修我都找你补习，我一定会考及格的！”

　　而林意一听到连他也要英语及格，顿时大嚷不公：“不公平啊！明明是他表白，为什么连我也要考六十分啊？！”

　　杨帆用手推了推眼镜片，白光利索一闪：“因为你是他的老大啊。”

　　林意语塞，最后还是拧不过顾晓天扯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恳求：“老大……”

　　把袖子一甩，林意只得选择妥协：“好啦，好啦！大不了以后每天早、午自修我也来找你补习，你满意了吧？”

　　“荣幸之至。”

　　话说得容易，可是真要林意静下心里读书岂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还是对他来说像天书一样的英语。

　　眼看着下星期一就要月考了，越是临近考试顾晓天的心情就越是焦急，主动恳请杨帆双休日的时候给他补课，杨帆求之不得，很爽快地一口应允了，两人达成默契之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在座位上打瞌睡的林意，被他俩古怪的眼神注意良久，林意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浑身一激灵，撅着嘴巴缩了缩脖子咕哝道：“你们看我干嘛？你们都决定的事我反对有用吗？何必再多此一举问我的意见呢，哼，假惺惺……”

　　顾晓天听出他话语里有些不乐意，想到他也是碍于自己的情面才答应这事，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地对他说：“老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还有最后几天就考试了，再忍忍吧，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俩都及格了的话，我就给你看一样很好玩很刺激的东西好不好？”

　　林意瞥了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顾晓天笑得神秘兮兮，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嘿嘿，现在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绝对刺激哦！”

　　难得见到顾晓天这副神叨叨的派头，说没有一丝丝的好奇是假的，林意眼睛里亮光一闪一闪地，嘴上却仍旧违心地说：“我才不敢兴趣呢。”

　　考试前最后一天，三人抓紧最后的时间在张沐晨家通宵复习，顾晓天格外拼命，受到他这股顽强劲头的感染，就连林意也跟着神经紧绷了起来，两个人豁出去了似地抓紧每分每秒做习题，从早上九点一直奋斗到傍晚六点，放在手边的奶茶也一动不动，好不容易在张沐晨的提醒下这才胡乱扒了几口饭，吃饭过程中神情呆滞、眼神木然，丢了魂似地。

　　天色慢慢暗下来之后又转到楼上继续奋斗，三个人今天都豁出去了，连续灌了好几杯咖啡熬到晚上十一点，体力几乎都要透支了，等到张沐晨清理和打点好店里的物什，拉上卷帘门，关了灯走上楼梯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杨帆在灯下认真地批改试卷，而林意已经累到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嘴却还张着，口水把枕着的试卷都洇湿了，嘴里断断续续嘟囔着什么，依稀可以听到是几个英文单词的读音。剩下一个顾晓天好像做题做傻了一般，抱着膝盖蜷在一张转动椅上，表情呐呐地，嘴唇无意识地一张一合，两眼发直，有人走近也毫无察觉。

　　张沐晨叹息一声，取来毛毯替他们几个盖上，当盖到杨帆的时候沉浸在题海中的少年猛得惊醒，摘下眼镜揉了揉疲倦的双眼，这才发现早已睡倒了一大片，刚想推醒那两只小瞌睡猫的时候却被张沐晨悄悄按住了手，对上男人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杨帆读懂了他对自己作的口型：“让他们睡吧，小孩子熬夜不好。”

　　会意地点点头，杨帆叹了口气，合上书本，帮着他们整理了一下盖在身上的毯子，然后洗漱了一下也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林意和顾晓天受生物钟影响早早就醒来了，洗脸刷牙穿衣服忙完之后甫一下楼就发现杨帆已经整理完毕坐在位子上边喝牛奶边看书了，而张沐晨听见声响，从内间掀开帘子对他们说：“桌上是你们的早餐，把肚子填饱了就去考试吧。”

　　林意往桌上一看，只见桌子上放着两杯牛奶，两只碟子和两副刀叉，碟子里各装一只脆香松饼，金灿灿的边角被煎得微微卷起，上面浇了几行蓝紫色的蓝莓酱，蓝莓与奶酪的香味浓郁而醇厚，咬下一口，松脆可口，齿颊留香，考试前的紧张心情都缓解了大半。

　　不急不缓吃完了丰盛的早餐之后准备出门了，林意刚走几步想起有本书忘在楼上了，让杨帆和顾晓天在原地等，自己重新返回去拿，拿到书以后急急忙忙从楼上下来，却发现张沐晨在楼下内间微笑着朝他招手，林意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晨叔，有什么事吗？”

　　张沐晨拉了拉袖子将他带到内间来，低声对他说道：“晨叔怕你考试会紧张，送一样东西给你，记得考试的时候带着它。”

　　手心一暖，一样东西已经被放入了掌中，林意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个草莓大小的红色小袋子，用粗粗的针脚缝起来，上面绣了四个黄色的小字——“辟邪压惊”，系在袋上的杏黄色穗子已经有点褪色，看样子有些年月了。

　　“晨叔，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念高中的时候有个人送给我的护身符，可以保佑你头脑清晰、心境平和。”

　　林意将信将疑：“那么神？这不是迷信吧？”

　　张沐晨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无关乎迷信，就当是送给你的一份心意吧。我从高中时就带着它，它为我带来过好运气，算起来，它已经陪伴了我十几年了，现在它在你手里，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林意低头摩挲着手里那只小小的袋子，发现袋上有几块色泽已经被磨成了接近白色的底色，看来确实是他平素经常摩挲的，上面还带着他的温度，暖暖地透过手心传到心脏。只要一想到手上这样东西曾经无数次沾染过他的气息与体温，林意的心房就会充盈起一股无比奇妙的感觉，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沉浸在这种奥妙的感觉之中，林意握紧了拳头，郑重地点点头：

　　“嗯，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