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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闻江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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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垣话一刚落,坐在地上的水镜师太突然吐出一大口血,众人脸色一变。白垣蹲下身给水镜师太搭脉,皱眉道:“师太所受的这一掌实在是非同小可,还须尽快医治才行,我这里有华山派独门伤药玉真散,师太还是先用一些。”
水镜师太道:“多谢白少侠的心意,我粗通医理,贵派玉真散虽是疗伤圣药,与我这内伤倒是药不对症,不可乱用。”
程刚气道:“师太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们两个,也不会累得你被巨鲸帮的狗贼偷袭,受了内伤。嘿,巨鲸帮就会使这些下流手段,若是光明正大的单打独斗,他们谁也不是师太你的对手,三招之内他们就被打得屁滚尿流下跪求饶啦。”程包二人是丐帮弟子,市井出身,不拘礼节,习惯了言语粗鄙,气急了就开口大骂,他们越说越起劲,其余几人听了暗暗皱眉。
白垣开口道:“不知巨鲸帮和海沙派与贵帮有何怨仇,竟至两位痛恨到如此地步。”
包亮答道:“不知‘八臂神剑’的名头各位听说过没有?”
白垣道:“当然听过,‘八臂神剑’方东白方老前辈为丐帮四大长老之首,因出剑极快,像是有七八条手臂同时出手,被称为‘八臂神剑’。多年来威震江湖,剑术之精,可称得上是一代宗师。”
程刚点头道:“不错,方长老身为丐帮的长老,不仅在帮中德高望重,人人敬仰,江湖上也有不少人心折于他,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可就在今天,我和包小弟探听到海沙派和巨鲸帮在今夜相聚与此的消息。这本来江湖上惯有的事,与我们兄弟俩没有关系,可看到这一群人鬼鬼祟祟,还说万万不可让丐帮人知晓。我兄弟俩一听,思索巨鲸帮和海沙派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所以他们做事鬼祟倒不太奇怪,怎的还偏偏小心提防我丐帮,多半是他们要对我丐帮图谋不轨。我兄弟俩就暗中跟随他们,谁知……谁知……竟听到了他们出言诬蔑方长老暗地里跟蒙古人勾结。”
除蒋孟舟外,其余的几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方东白贵为丐帮长老,又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豪杰,怎么会甘心为蒙古鞑子做事卖命?
包亮接过程刚的话,续道:“起先是有一个水性极佳的巨鲸帮弟子认出一人像方长老,屏息藏身于蒙古人与方长老……不是,是那人见面的画舫下的湖中。哼,巨鲸帮定是不满于丐帮声势渐盛,就来诬蔑长老与蒙古人勾结,又怕指证之时被人拆穿无力应对,又拉了海沙派做盟友。”
蒋孟舟却觉得这两个丐帮弟子因为巨鲸帮说丐帮长老与蒙古人交往就大打出手,未免太鲁莽不智,便说道:“就算巨鲸帮的人是诬蔑好了,你们两个也不应该就打人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何况你们没有确凿证据,怎么证明巨鲸帮的人没有说谎?巨鲸帮有人证,你们可没有。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们岂不是冤枉了他们,还使丐帮与他们两帮结下梁子。”
程刚冷笑道:“嘿!嘿!难不成我会冤枉他们?巨鲸帮称霸东海,海沙派贩卖海盐,他们的话怎么能信?方长老功德高勋,已经是江湖第一大帮的第一长老,又怎么会与蒙古鞑子勾结?这分明是诬蔑!”
两宋时丐帮确实兴旺,出过不少有所作为的英雄人物,帮主绝技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更是闻名江湖,但自从丐帮第二十一代帮主耶律齐之后的历任帮主无一人将降龙十八掌学全,而丐帮又因在襄阳城战中出力最多,被蒙古当权者痛恨,大力打压丐帮。随着武当、峨眉、昆仑等门派新近崛起,丐帮实力已经是大不如前了。说是天下第一大帮,也无非是以人数而算罢了。但丐帮中人以侠义道自居,帮规严厉,如果有人做了违反道义之事帮中自会有执法长老处置,但是倘若有人设计诬陷,丐帮人会为蒙冤的人讨回公道。要知对于这些江湖人来说,名声清誉往往比性命更重,有多少人会为了名声而做出不顾性命的事来。其实岂止是江湖,在务农经商,读书做官的人中也有不少脾气耿直的人笃信“士可杀不可辱”,只是蒋孟舟不知道这其中种种,才会说出刚才的话来。
白垣说道:“我看这位蒋姑娘也非江湖中人,想来不知道江湖人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她无意间冲撞了两位好汉,想必两位也不会对她生气。”他这一番话,不仅是为蒋孟舟说情,也是佩服程包二人即使是在对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仍为方东白出头,是以用“好汉”两字形容二人。
程刚拍头叫道:“白少侠说的是,是我太冲动了,蒋姑娘,你是知道的,我是个粗人,要是无意顶撞了你,别往心里头去。”
蒋孟舟笑道:“白先生说的不错,我确实不太懂你们这里的事情,如果说错了什么还请几位见谅。”
水镜师太想了一想,说道:“原来如此,贫尼法号水镜,路经此地,看到海沙、巨鲸两帮合力对付你们两个,眼见不平,才出手相助,个中情由,竟牵扯到方长老的声名,方长老素来侠义,想必这是个误会了。”
白垣点头道:“不错,只是海沙巨鲸两帮毕竟在江南海上称雄多时,丐帮又是第一大帮,倘若三派交恶,于江南武林并无益处。我看不如待两位伤势好转,向上禀明缘由,如何行事由帮中长老定夺,若能不伤性命与之和解,还方长老一个清白,那是再好不过。”
鲜于通摇扇微笑道:“师兄说的不错,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我看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有我们在,料想巨鲸帮的人不会再来闹事。等天亮之后城门一开,三位可进城休养,海沙、巨鲸惧于丐帮威名自然不会再来上门挑恤,两位大可放心,只是这位师太似乎内伤伤势不轻,应当好好疗养。”顿了一顿,又道,“请恕晚辈冒昧,我刚才看师太的太祖长拳刚柔并济,步法稳健,招式虚实有度,真可谓是大家风范,晚辈见识疏浅,斗胆请教师太何门?”
水镜师太回道:“多谢少侠关心,贫尼懂些医术,内伤虽重,还是治得的。至于这太祖长拳——在江湖上流传已久,贫尼幼时修习,至今已有五十余年,是以功夫娴熟,非出身名门之故。”
白垣也是同鲜于通存的一样心思,他看水镜师太的武功路数、气度举止绝非普通武林中人那么简单,既然她不愿说,也不便再问,道:“师太客气了,行走江湖,同道中人相助相帮,实属平常。既然今日这事叫我们兄弟撞见了,断无不管之理。我师弟年纪尚轻,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我看不如我们先借宿在这宅子中。程包两位兄弟流血过多,受伤不轻,师弟,我们先把他们扶进卧房,至于蒋姑娘,还请你照顾下水镜师太了。”
蒋孟舟点头道:“白先生不必客气,你们先把他们扶进屋里去吧,我看他们脸色很不好,我来照顾师太好了。”
白垣和鲜于通当即把程刚包亮扶进卧房休息去了。蒋孟舟走近水镜师太身边,说道:“师太,晚上地凉,我还是先把你扶进房里吧。”
水镜师太道了声谢,就由孟舟搀起。孟舟看水镜师太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猜想她受伤不轻,表面上不如程包二人流血多,实则真如白垣所言非同小可。蒋孟舟把水镜师太扶进卧室,只见房内里有一桌铜镜台,竹帘玉枕,俨然一间女子闺房。蒋孟舟把水镜师太扶到椅上,说道:“您先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
水镜师太微微颌首道:“有劳小姑娘了。”
蒋孟舟想了一想,说道:“师太还记得中午的事吗?”
“当然记得,你就是店里的那个少女,真是想不到我们竟会在这里再见面。”
蒋孟舟突然双膝跪地,道:“恳请师太收我为徒。”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收徒弟的。”
原来蒋孟舟想水镜师太既会武功,心肠又好,还懂医术,若能得她指点一二,习得一技之长,也就有了在元朝生存下去的资本,而且她刚才的出手也是孟舟极佩服的。当下便将自己告诉许家一家的身世遭遇讲给水镜师太听。“我一个人来到这里,对这里的事半点不了解,您也看到了,刚才还说错了话,我不求将来如何,只希望能跟随师太,习得一技之长,有个求生的本钱。”
只是水镜师太听后仍是一言不发、面色沉静,令她不禁有点担心,可若以实情告之,师太定会将她视为疯子,如此一来成功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过了半响,只听水镜师太沉吟道:“你一个女孩子孤苦无依也确实可怜,只是武功我是不会授予你的。我确有要事要前往昆仑山一趟,此去路途遥远,漫长无趣,你若不怕苦耐得住性子便跟来,如果表现得好,或许我还可以考虑教你些医术。”
蒋孟舟大喜,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当然愿意,师太愿给我机会,我定不会让您失望。”
水镜师太只是摆摆手,说;“事情还未定,这些礼节以后再说。”
到第二天,白垣过来说鲜于通还有事情先去苗疆了。他稍后负责把程刚包亮送到城镇上的医馆,蒋孟舟说了已经向水镜师太拜师,要跟她去昆仑山的消息,白垣连连恭喜。
与白垣道别之后,蒋孟舟跟随水镜师太向西赶路,行了一个多时辰,草木渐多,路越走越窄,过了半盏茶时分,蒋孟舟大叫了一声,扯了扯水镜师太的衣角,右手指向地上的草丛,“师父您看。”
水镜师太低头见草丛上有几点血迹,两人扒开草丛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昨夜见过的海沙帮与巨鲸帮的十五名弟子全部倒在地上。水镜师太蹲身一一查看,过了一会儿,站起身叹道:“十五人全是一剑封喉,没有一个活口。”
蒋孟舟上前道:“他们、他们怎么会……”
水镜师太打了个手势,转身回道:“这是江湖仇杀,凶手武功极高,这十五人都是派中好手,这人竟只用一招就将他们全部杀死。只怕……唉,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蒋孟舟见到这些人突死的惨状,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昨晚那两个丐帮弟子说过的事。水镜师太看她神色,似乎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淡淡道:“使剑名家何其多,未必就是他干的。海沙、巨鲸两帮一向在南方称霸,在江湖中素来声誉不佳,惹到极厉害的对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要再胡乱猜测了。”
蒋孟舟低声回了声“是”,顿了半晌,道:“那我们就这么离开,不给他们安葬的话,总是不太好吧。”
水镜师太心想不错,两人随即找了住在附近的几个村民,出资请他们挖了两个大坑,立了两块牌子,各写上了海沙帮、巨鲸帮弟子之墓的字。后想到海沙、巨鲸的处事风格,嘱咐村民若有人前来询问这墓碑之事,必要对方承诺不伤性命的情况下,才可相告。
离开后两人继续向西赶路,傍晚时分两人赶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山。水镜师太见这里地势不高,风景秀丽,且甚无野兽出没,此时正值日落西山,天色渐晚,便带着蒋孟舟寻得了一座山神庙借住。蒋孟舟捡了些柴禾生火,两人在庙中攀谈起来。
“师太,你要去昆仑山做什么?您伤得这么重,那里很远,找人代劳不行吗?”
水镜师太摇摇头,道:“我受了重伤,想要痊愈,需要寻得昆仑泉水作为药引。你也说了那里路途遥远,昆仑山不是人人都能去得的。”
蒋孟舟觉得水镜师太的话在理,又想起上午的事来,问道:“师太昨天上午是如何制住那个元兵的?”
水镜师太答道:“我不过是用了借物打力的功夫而已,你没学过功夫不知道也不足奇,若是行家里手,一眼就瞧出来了。”
蒋孟舟听了,却不自觉地轻“啊”一声,她原先以为武功不过是像李小龙练的那样是外家功夫,武侠小说写的那些与西方黑魔法一样都是骗人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所谓内功是真正存在的。“那你们是不是会飞檐走壁、隔空点穴的功夫?”
水镜师太点头,问道;“你的口音独特,这卷舌音听来像是西域之人,所以才不知武林事?”
“师太您忘了,我说过我常年住在海外,对中原了解不深,所以连话说得也不利索。”
蒋孟舟突然想到昨天的事情,问道:“昨天程先生和包先生说他们是丐帮人,又说丐帮是什么江湖第一大帮,可我看他们两个不是很能打的样子啊。”
“丐帮确实是武林第一帮,帮中能人众多。他们两个武功不高,不代表其他人武功不济。”
“那是不是还有什么第二帮、第三帮、第四帮?”
水镜师太知道少年人好奇心重,这些江湖事就连寻常百姓爱听,更别提一个妙龄少女了,今日不讲以后也会被缠着,索性全都说了:“当今武林以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崆峒、华山六大派为首,丐帮虽为第一大帮,比之声势名望倒是不如这六大派了。还有巨鲸帮、海沙派、神刀门等等门派都是一方之霸,这六大派中武当、峨眉是近几十年新近崛起的门派,尤其是武当派,声势直追少林,武当派的开山祖师张三丰张真人,实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他不仅开创武当一派,创出精妙武学,于诗词书画,易经八卦也颇有研究。峨眉派的创派始祖郭襄郭女侠是郭靖大侠和丐帮前帮主黄蓉之女,世人称她为‘小东邪’,峨眉派虽然以女子为主,但可居于少林、武当之下,可见武功自有其精到之处,可惜郭女侠去世太早,收徒又少,否则就会是三派鼎立的局面了。”她声音怅然,言下之意,似是对峨眉派颇为可惜。
“那师父你是哪一派的呢?”蒋孟舟好奇心起,听水镜师太所讲,全是自己以前从未接触过世界。
水镜师太摇头道:“我的武功乃是家传,并不是出身于这些门派。”
“嗯,是这样啊……对了,对了,我差点忘了这件事!”蒋孟舟急忙地从怀里掏出那四本小书,问道:“我昨天被踢下枯井中,无意间发现那里有一间密室,找到了这四本书。上面好像记载着一些武功,师父,这‘桃花岛’又是什么门派?”
水镜师太翻了一下,“据我所知,这世上会桃花岛武功的应是东邪一派的了。东邪名为黄药师,也是郭襄郭女侠的外公,你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几本书,实在是你的福气。我那些武功,你也不必学了。”
蒋孟舟一听,以为水镜师太生气,把书包起来哀求道:“师父您别生气,我不学了还不行么。”
“我没有生气,桃花岛武动的确是比我所学的高明的多,你以后若是认真研习,习得一两门绝艺,如果不是遇到高手,足以自保。何况出家人心念清净,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教你武功也不会尽心尽力,你按照书上所写自己慢慢参悟,能学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可是,这书上说的我有好多地方不明白的,师父,您能不能给我讲讲?”
“我方才已经说了,能学多少看你造化,我是习武之人,自行观看别派武学秘笈难免不会学到一招半式,自行偷学别派武功是武林中人的忌讳。”
两人又谈了几句,夜渐渐深了,二人便要休息。水镜师太每晚打坐入定身有内功,不觉得有什么,可对于蒋孟舟来说,初春时节,借宿荒野,没有御寒衣物,就显得十分难熬了。水镜师太看她不停搓手,想到她定是觉得冷了,淡淡说道;“你将身子侧躺,左手作枕,右手放松抚在丹田上,左脚平伸,右脚微缩。”蒋孟舟不好意思地问道:“师父啊,那个……那个丹田是什么,它在哪里?””
水镜师太回道:“‘丹田’是道家术语,原本是道家内丹派用来修炼内功的重要穴位,但各门各派研习内功都讲究气存丹田,所以此穴尤为重要。”她指了指蒋孟舟的小腹,“它就在脐下三寸之处。”
蒋孟舟依言而行,正觉奇怪,又听到:“抛却所有杂念,放松身体,心平气和,调息平稳,小腹放松,调阴阳之气,存神于丹田。”她听完不住嘻嘻直笑,说道:“我原来以为气功之类的不过是一种夸张化的说法,想不到真的有练气的法门。师父师父,是不是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厉害?”
水镜师太淡淡回道:“我说过不会教你武功,何况我尚未答应收你为徒。”
蒋孟舟灿然笑道:“不教武功没什么,反正我也吃不了苦不喜欢整天打打杀杀杀的。不过嘛,这‘师父’我是认定的啦。”她知道水镜师太就算现在不答应她,等听习惯了就不会反驳了。
水镜师太微微摇了摇头,对此不置可否。
昆仑山远在西出数万里之遥,而她们此时身在嘉兴附近,还要走上数月才能到达,第二天到了城镇,水镜师太买了两匹快马,好在蒋孟舟正是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现代时家境殷实,在现世学过马术,并没有花费水镜师太多少心力去教。
二人按辔西行,虽然急着赶往昆仑,但毕竟路途遥远,闲暇之余水镜师太就会给蒋孟舟说了不少运气聚气、呼吸吐纳的法门,同时讲些医理,古时医药相通,路上见到草药,水镜师太便讲解这种草药的药性生长通途如何识别等等,蒋孟舟人本聪明,学习起来又是勤奋。老师见到勤奋好学的学生更是欣喜,到后面越讲越细,越讲越多。蒋孟舟第一次如此赶路,身体不习惯,加上水镜师太的病情反复,行得月余,才进入了峨眉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