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花劫》砚婧离

3、叁

　　经过这样的事情，尔明显消沉下去。师父是知道他现在的心情的。不过，大概过了这一阵就会好了。
　　丝丝时不时来找尔玩。师父是知道的，如果能彻底断绝他们之间的联系，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看着只有和丝丝在一起才会现出笑容的尔，他没有办法。
　　虽然男装的时候他还是那样一副天性薄凉的样子，但是他已经很少穿男装了。好像，他不想让丝丝知道自己是男人一样。尔只有在丝丝走了之后才会换上男装，要么自己一个人练剑，要么自己一个人发呆。
　　总是自己一个人的。
　　师父没有打扰他，但是，他也不知道，尔是想要一个人默默地想着丝丝的事情。
　　尔本来是想，就算不能给丝丝幸福，那么，一时的快乐还是能够给她的。
　　但是，在不知不觉间，当他发现的时候，自己早已经陷进去了。
　　不知道多少次，尔梦见丝丝被人强行拉出家的场面，从梦中吓醒。
　　终于，师父看不下去，把尔关了起来。
　　但是，已经晚了。
　　尔已经离不开丝丝了。
　　师父知道，他们这个年纪，正是什么都不懂，会轻许终身的时候，却没想到，当自己终于下决心采取行动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天一早，师父将早饭和午饭送进来，和尔说：“我向城里去一趟，可能晚上才回来。你自己莫要出去。”
　　尔听说师父要去城里，当即跪在地上抓着师父的衣服，掉下泪来：“求求你，带我一起去，让我见丝丝一面。”
　　师父从小看着尔长大，再大的伤痛，没见他掉过一滴泪，这时候见他哭了，心颤了一下，手也开始颤抖。
　　“师父！”
　　师父甩开他，见他摔在地上，狠下心不去扶，转身出了门，落了锁。
　　“今天丝丝嫁人，填的凌家的房，你就莫要想了。”师父在门外说了这样一句，转身离开。
　　凌家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填了凌家的房，丝丝有了好日子，她爹的债应当也还清了，是个求也求不来的好事。但是……但是……为什么尔心里这么难过呢？
　　师父的脚步声早没了。尔就坐在地上，久久无力起身。
　　突然，他吐出一口血来，反倒觉得心里清楚了许多，身上也有了力气。似乎刚才就是被这一口血噎着了。尔起身，提了剑，劈了竹窗，顺手拿了床边的匕首别在腰里，离开了竹屋。

　　已经有多久没有出门了呢？尔不知道。上一次出门，上一次和丝丝在一起，似乎还是晚春初夏的时候，现在地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白色了。竹子都还绿着，外面的树却早已落尽了叶。这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寒冷。在一地的白雪之上，尔却只穿着单衣。然而，他好像感觉不到外界的寒冷一样，提着剑，一口气冲到了凌家门口。
　　尔却愣在了凌家门口。
　　他来干什么的呢？再看丝丝一眼？还是只是想要确认师父说的那个噩耗是真的吗？
　　他甚至不知道丝丝在哪。凌家？还是在她自己的家里？
　　他猛然看到了师父。师父忽然回过头来，眼神很复杂。
　　惊惶，悲哀。
　　尔倒退一步，却发现那眼神的焦距似乎不在自己身上，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丝丝默默地坐在婚床上。
　　就算是一个不识字的山野丫头，也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
　　她知道，只要自己坐在这里，爹的债就清了。
　　到了现在，丝丝才考虑到自己的事情。
　　填房……到底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她忽然觉得很害怕。
　　真的要和那个从未见过的男人过一辈子吗？
　　想到这里，她开始颤抖。
　　这时，她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猛然抬起头想要看过去，却被大红盖头遮了视线。
　　门又被关上了。
　　是他来了吗？那个自己只是听说过的凌家少爷？
　　“丝丝……”
　　丝丝身上猛然一颤。
　　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