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花劫》砚婧离

4、主结局

　　尔偏过头去，嗫嗫说：“我……被师父关起来了，听说你嫁人，逃出来看看你。”
　　丝丝点点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尔上前几步，到丝丝的身边，想要掀开她的盖头，却见她抬手压住了。
　　尔低下身子在丝丝耳边说：“我半年没见你了，让我看看你。”
　　丝丝没听见一样坐着。
　　“这半年你好不好？”
　　丝丝仍旧没有反应。
　　“丝丝，你不想见我吗？”
　　这句话问出来，丝丝这才放了手，却深深地低下了头。
　　尔小心地把盖头揭开，看着丝丝。
　　很久，丝丝这才怯怯地看过来，却惊住了。
　　尔……穿着男人的衣服？
　　尔微微地笑着，柔声问丝丝说：“你跟我走么？”
　　丝丝又低下头去，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在犹豫。终于，尔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尔很快卸了丝丝身上容易发出声音的东西，随手扔在床上，抱她起来，离开了凌家。
　　丝丝不敢看这个陌生的尔。一直以来尔都是那个带着她在林子里摘花，洇指甲的那个姐姐，今天居然突然以男儿身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只能让她恐惧的凌家，如出入无人之境一般。
　　但是，丝丝能感觉到，从这个尔身上，她察觉到了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从今以后，天涯海角，与君相随。

　　丝丝一身喜娘的衣服太过惹眼，尔带她回去换了自己的衣服，自己也换了冬衣。刚收拾好，尔就听到师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的，在叫自己，似是很生气。他让丝丝在屋里等着，自己小跑着到院子里去，在师父开口之前先跪了说：“师父，丝丝是我带回来的。如今您若还要拆散我们，就只能将我和丝丝拆为阴阳了。”
　　师父抬手一掌打在尔的脸上：“我听说喜娘不见了，就知道是你！”
　　尔只跪着，低着头。
　　“算了，你们两个快收拾东西走吧。这个地方，说好找，一两个人也进不来，说不好找，随便拉网搜山就能搜到这，若是你们两个被人看到了，很快就会搜过来。”
　　尔抬头看着师父，似乎是不相信师父会这样轻饶了自己。
　　“愣着干什么？！快去收拾啊！”
　　尔这才回过神来，跑进屋子里。他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该收拾什么，随便带了一些换洗衣服，师父给了一些钱，把他们送出院子。
　　“别从前面走，不然会迎面碰上他们的人。走了就别回来了。”
　　尔咬咬下唇，跪在师父面前。
　　丝丝见这个样子，也跟着跪下来。
　　“师父，这十八年，承您大恩，无以为报，惟愿来生，结草衔环。”
　　师父叹了一声，扶尔起来，送他们走。

　　走了一段路程，尔越想越不对。
　　不会被人看到的，他这点自信也是有的。就算有这样的可能，也未必会马上找过来。毕竟外人都以为自己是个女儿身，就算是诱|拐了新娘，也不会想到自己身上。至少，也不用现在就赶他们走，等到明天早上也并非不可。
　　他忽然想到师父的那个眼神。
　　那个时候，师父看到了什么？
　　他很心慌，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好像……
　　好像他和师父就此一别，再也无法相见一样。
　　想到这里，尔自嘲似地笑了。
　　师父本来就不要他再回来了，这一别，本来就是永别啊。
　　尔心里突然一紧。
　　永别……好像师父要……
　　他越想越心慌，停下来和丝丝说：“我总觉的有什么不对。”
　　“怎么了？”
　　“我得回去看看，你在这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没等丝丝回答，他就跑远了。
　　丝丝也只好靠着一棵树坐下。

　　尔跑回去，却发现一切已经变了样子。
　　好像……有谁在这里翻找过什么东西。
　　师父……
　　尔冲进屋子里，见到师父倒在血泊里，一下子哽咽住喊不出来，只能冲上去扶起他，这才发现师父身上并没有致命伤。
　　“小尔，快走，他们……就快回来了。快……”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师父的声音很虚弱。尔从来都是很听话的，这个时候也下意识地按照师父的话去做，跑到门口却发现一群陌生人过来。他倒退几步，忙躲进屋子里来，钻在床下面。
　　就在那张床下面，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闯进来，向师父逼问自己的下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杀了师父，扬长而去。
　　他不敢出来，不敢阻止他们，甚至不敢出声，不敢呼吸。
　　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直到那些人走了，尔才明白过来，师父让自己和丝丝快走，其实是因为看到了他一直在躲的那些人。
　　他无声地哭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从床底下钻出来。
　　他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他连对方从哪来到哪去都不知道，如果这一次错过了，可能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他就会后悔二十年，或者一辈子。

　　尔说他“马上就回来”，丝丝等了很久，还没有看到他的影子。丝丝是知道这林子里的小路有蹊跷的，起初还不敢回去找。后来实在担心，便找回去，看到了让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尔把剑从最后一个人身上拔出来，身子一软，跪在地上，朝着屋里的师父。似乎是发觉有人在看着他，他猛然转身，一副杀红了眼的样子，吓得丝丝倒退了一步。
　　发现是丝丝，尔的表情温柔了许多，突然剑脱了手，就那样摔在地上。
　　“尔！”

　　又是一年早春，又是一年清明。
　　尔一个人跪在师父的墓前，声音淡淡的。
　　“师父，小尔又来看您了。我有了个女儿，平时喊她丫头的，现在到了取名的时候。师父说过，尔是没名没姓的孤儿。尔僭随了师父的姓，给他取名为庄小婉，不知道师父会不会乐意。我还有个孩子，现在在丝丝肚子里，不知道是男是女。今年她身子不方便，就不来看师父了。”
　　就这样，说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尔的眼眶突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