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贰 ...
-
春雨不大，打在房上却意外的扰人。
师父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他本就是很敏感的人，加上这雨声，更睡不了。
突然，他听到了和雨水打在房上的声音完全不同的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撞上了门。
师父猛然坐起来。
刚才那样，绝对不像是风。
他起身披了件衣服，抄起床边挂的剑，到门口去，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只见一个女孩栽进自己怀里。
他被这一激，剑锋都露出了三分，却见只是个女孩，还以为是白天的那个女孩又找回来，手一翻，扔在廊下。
女孩似乎还有些意识，抬手扯住师父的衣角，艰难地爬起来，头发已经散了，被雨水打湿了，一缕一缕搭在肩上，身上也湿了个透。春天的雨要淋成这个样子，可见这个孩子受了不少苦。身上尽是泥水，不是跑的时候溅起来的，却像是就这样爬过来的。
“师……父……”女孩的嘴里含糊着吐出这样两个字。
师父的身上一颤，见这个女孩比尔救下的那个女孩要高出一头来，突然想起被自己绑在林子里的尔，忙低下身来，掀起头发看她的脸，可不是尔么？
这下师父也顾不得尔身上的泥水，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又褪下他的衣服简单擦了擦，扯过被子来给他盖好，这才取了药来细细地擦拭他手臂上的伤。
尔并没有完全昏迷过去，只是身上早已软了，没任何力气。胳膊上被弄疼了，他却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最严重的还不是师父打出来的，而是手腕上被绳子勒出来的瘀伤。
师父擦着擦着，突然察觉有什么不对，抬手去摸尔的额头，慌忙地跑出去。
尔只觉得很难受，看着师父跑出去，知道自己的状况绝对好不了。量是从小伤着病着长大的尔也吓慌了神，刚要起身去追，却发现自己完全没了力气，只撑起了一点，眼前一黑，摔在床上。
下次醒来不知道已经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尔觉得身上轻便了许多，掀开被子才觉出冷来，披了件衣服走出去，见师父正喝茶，下意识地过去要给师父倒茶喝。
师父见是尔，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等了很久啦，说要杀她都不走。”
师父指着的是丝丝。她第二天便来还伞，因为知道了不能沿着路走，便很容易地进来了。听说是尔救了她，还生了病，便赖着不走。
尔却没听见一样，斟了茶给师父，又自己斟了一杯，渴坏了一样灌下去，掂量了壶，转身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屋，续了一壶水。
出来的时候他看了看丝丝，闪过眼光去，把壶放在竹桌上，在师父身后站了。
丝丝在角落里站着，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一个少年从屋里出来，她脸先红了，转过身去，又听到师父对那少年提到自己，忍不住又回头去看。
师父见尔的样子，忽然发现他是男装，尴尬地笑两声，对丝丝说：“他刚起来，精神短，莫搭理他。”
丝丝看看那少年，突然跑了出去。
若她早知道这里住这个少年，无论如何是不肯在这留的。
跑到一般，丝丝累了，停下来慢慢地走着。
不过，到最后那个大叔也没让我见到那个姐姐啊。
想到这里，丝丝的心情更差了。
丝丝跑了，师父没趣，问身后的尔说：“你好些了吧，能练剑么？”
尔只站着，低头不说话。见师父的杯里茶已尽了，便上前去又斟了多半杯。似是看那温度差不多了，他又倒在自己杯子里喝了几杯，身上那燥热这才退了少许。
师父见他不答，等他放了壶，随手推了他一把，没成想，他居然向后倒退数步，摔在地上。这一摔可吓坏了师父，忙起身赶过来扶起尔。
“你这孩子，身子还没好，如何便敢起来？”师父嗔了他一句，见他咳嗽得脸都红了，便也不再说什么。
尔抬头看看丝丝跑走的方向，推开师父，回去歇着了。
师父见尔这个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不过，第二天的一早，尔照样是很早便起来了，却没有梳头，只是那样披散着去煮了茶，收拾好了，这才拿过枕边放的头绳，草草绑在脑后，伺候了师父洗漱，摆了茶，拿了剑到院子里，却听师父说：“你这个身子，快莫要练了。”
尔收起刚刚拔出的剑，回身进了屋子。
师父尝了茶，微皱了眉，向屋里说：“小尔，你几时起来的？”
虽然这样问，师父已见了尔这天穿的是男装，也不指望他回答，接着说：“你换了衣服吧，与我往城里去一趟。”
尔果然没应。过了一会，师父见他换了女装出来，跑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了，抱怨一样说：“我几时起来怎样，茶可曾凉？”
师父笑了，在尔额上敲了一下：“凉倒不曾，只是浓了。”
尔一偏头一撇嘴，头上草编的步摇便来回地晃：“尔倒不觉得有浓。”他又想起什么一样，蹭在师父身上，“师父，今天到了镇上，与我买盒胭脂吧。”
师父没好气地笑笑：“你见过那个男人用胭脂的？”
尔佯怒，坐在竹桌边说：“那我不去了，师父自己去也使得，倒少了个累赘。”
师父在尔后背敲了一下，尔马上受了多大冲击一样咳嗽起来。
“这个样子，还要胭脂哩。”师父见尔不悦，轻拍拍他说，“先去看了病，若遇着好的，买一盒也使得。”
尔见师父答应了，这才跟着师父出了林子。
看过病，说只是染上风寒，还稍微有些热度，抓了药。师父给尔买了一小盒胭脂，却没见尔有多高兴。
“啊，是前几天的姐姐！”路边突然传过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尔忘记了自己还穿着女装，自认不会被称作“姐姐”，就没有在意。谁知从声音来的方向冲出来个女孩扑到他身上。他抬起手刚要发力，却发现那是前些天救下的女孩。确实，好像是叫丝丝来着。
“前些天谢谢你啦！我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到你……病还没好吗？”丝丝看到尔手里拿的药，低下头。
尔笑了：“没事啦。说起来你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去？”
丝丝低下头怯怯地说：“我爹要打我，我就跑到林子里去，结果让鬼给迷住了。”
尔一愣，笑了。
师父留下的小路确实蹊跷，一旦进了林子，肯定是找不到他们所在的小屋的，至于能不能出去，就看各人的造化了。因为这个，周围人都盛传那林子里有鬼。
“那你跑丢了那么久，你爹不打你么？”尔问。
丝丝扭过头：“能不打么，打的可狠了。下次我爹打我，我能躲到姐姐那么？”
尔没想到丝丝会提到这个，回头看看师父。师父懂，过来对丝丝说：“丝丝听话，你爹就不打你了。”
丝丝低下头：“才不会呢。我爹吃多了酒要打我，欠了酒钱也要打我。渡上人多了把他累着了要打我，渡上人少了他赚钱少也要打我……”说到这里，丝丝突然忘了什么事情一样跳起来说，“呀，我得给我爹送饭去呢！”说完，丝丝便跑了。
尔呆呆地看着丝丝跑走的样子。
师父在身边看着尔，突然说：“你喜欢这丫头？”
尔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师父，似乎师父真的猜对了一样。
师父却长叹一声说：“你还是尽早断了这个念头的好。”说完，师父迈开步子，向着林子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尔追过去。
“她那个爹早晚要落到质儿卖女的份上，到时你拿什么钱来赎这未开|苞的黄花丫头？”
尔不知道她有个什么样的爹，但是既然师父这样说了，也就只好放弃了吧。
但是，果然还是不甘心。
师父看尔的脸色很难看，便说：“我找人帮忙留意着，到那天，你去点了她，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俩的心意了。到此为止，不要再想了。”
尔没有违背过师父的意思，救丝丝是第一次。然而，就算有了第一次，这种事情要想第二次也是难上加难。
尔便沉默了许久，跟着师父回到了竹屋，这才开口问：“若我在那天前娶了她呢？”
师父知道尔虽然只见过那孩子三次，却已经动了真心，蔑笑说：“你要娶她也得拿出钱来，让她爹觉得比卖了不亏。有这一注钱，倒不如置办了，娶了更好的媳妇来。”
尔低下头，不再说话，像是男装的时候一样，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师父见他回去了，也不再逼他，与他说：“你先去躺着吧，我煎了药就拿去。”
尔也没有回话。
他在床上躺了，呆呆的，眼里没了焦距，和他男装时坐在窗上发呆时一样。
难道，我和丝丝，就只能这样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