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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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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如棋,乾坤莫测……那么,如果命运在下棋,人人都只是盘中的棋子,所以谁都无法把握未来吗?但厌恶被操纵,痛恨被舍弃,因此决定坚强,抗拒奴役与利用……
顺从的人啊,听我一言,命运不过是孤寂的独弈者,勇敢的坐到他的对面吧。即使真有天命,也应由你亲自选择,而非茫然等待。
——《雅塔见闻·附言·颠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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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凌对现在的局面并不感到意外,而且清楚风飘祺的能力,所以对她被抓也毫不担心。将城下的一切尽收心底后,他冷冷地开口了:“原来如此……被称为常胜将军,只不过是用这种手段得出来的啊!”轻视、嘲讽的意味流露得如此自然,轻易挑起愤怒的同时,却也令人不得不产生几许佩服与好奇。
“手段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只有有满意的结果,过程怎样,反正也没多少人注意。”夜鹰觉得寒星凌的尖刻话语到相当能引起自己的“共鸣”,不由嘀咕了两句。不过知道夜鹏是个相当传统和正直的人,他到没大声说出来。
“如果不想在这里坏了你们的名声,劝你们……还是尽早放人撤退吧!。”寒星凌柔和的声音之外,除了嘲讽,就是冰冷。因此,尽管当面见识寒星凌冷漠、难见人性温暖的眼睛,但夜鹏等人还是能由此感觉到些许寒意,也不由得用目光彼此交换起自己的心思了,
可未等他们说话,众多士兵就愤愤不平地开了口。
“小鬼,人可不要太自负了,否则没什么好下场。”
“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口气就这么大,真是自以为是。”
“根本是个娘娘腔,还到战场上来指手画脚……”
“狂妄的家伙,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凭什么批评我们将军!”
夜皇的士兵们,骂人的用词到还是相当有节制的。因此声浪虽高,城墙上对寒星凌并无好感的人们,心中也在暗笑。不过这却使得沙褐树有些忍不住了,对寒星凌逐渐有些了好感,他想走到寒星凌身边以示支持,但布尔山看出了态度心思,挡住了他。
“我想去帮他!”沙褐树轻声地说。他望向布尔山的那双眼睛满是赤诚,但布尔山摇了摇头,沉稳回答道:“不要过去了。他不在意这些言语的!”
“但是……”沙褐树还想说什么,布尔山接下来的话堵住了他。布尔山的脸上浮现出些微笑意,道:“你……去过那里了,看见我们了吧!”
立刻,沙褐树变得有些慌张了,想否认,却又不习惯撒谎,于是只得沉默。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布尔山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有些莫名其妙地叹息了一口气,道:“……那你应该能察觉到他的坏毛病——别扭得似乎特意要引人反感,他或许是害怕让人接近……所以不要勉强了。”
然后,也未等惊讶的沙褐树有什么反应,布尔山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看眼前发生的一切即可。
先开口的是陀拔圭。凭借自己陀沙太子的威信,他一开口,士兵们就安静下来。他平静问道:“阁下凭什么要我们撤退呢?飞虎将军都没说话,您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而且……单以此刻的形势考虑,聪明的话,你们应该献城投降,避免无益的伤亡!”
“献城投降啊……这座城,可是完全能吃下你们这点兵力的!”寒星凌却神情淡漠,“我没兴趣对敌人解释什么。不过,如果一定要凭什么的话,我凭我自己……以及国王的任命吧!”
陀拔圭惊讶于寒星凌的自信,他迟疑了一下,虽然也不习惯夜鹰的人质威胁手段,但仍再度开口了。
“……那我们手中的这个人质……你不管了吗?”他用马鞭指着在夜鹰钳制下的风飘祺,“你们不是自认为是正义的一方吗?难道能眼睁睁看她死?”
“一国的太子,难道真如此幼稚?只要是战争,就免不了死人,也难以区分正邪。所以,即使她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寒星凌的话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而且,我可从来没认为自己属于正义,只有单纯的傻瓜才会这样认为吧!……任何理由,都无法掩盖战争的血腥本质。胜利者方能言正义,没听说过吗?”
“你……”陀拔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出主意的夜鹰。
“那么说,如果把你们的二王子作为人质……他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吗?”夜鹰终于还是开口了。虽然是首次与寒星凌说话,但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对手,夜鹰感觉到了心中久违的兴奋与惊讶——不过他更清楚的是,令他兴奋与惊讶的,不是寒星凌之前的话语,也不是寒星凌所表现出来的冷酷,而是那常人不会轻易挑明的直白。而且从感情上来说,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个拥有柔和声音的年轻人,真能做到如此决情的地步?
“既然是以人质的身份去的,沙褐加也就应该有赴死的准备和决心了。”寒星凌说得到是相当轻巧,“所以,即使你用什么王子、国王的性命来威胁,投降也是不可能的。想复国,居于上位者自然更要以身作则,有牺牲的打算了。”不说敌人的反应,他的话令沙飞虎当时就全身僵硬,沙褐玄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哦,那你如果被抓了,也愿意牺牲自己?放弃自己的生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也不过是因为死的人不是自己吧!”陀拔圭愤然开口了——最使他敏感、不满及至厌恶的词语就是“牺牲”二字。
在他看来,父亲是在牺牲民众的利益,养育着叔叔陀拔思这种多面凶兽;而如果不是亲眼见了夜翔王,承认夜翔王的杰出,他是无法减轻这样一种负罪感,即:姐姐们将牺牲自身幸福,为维护国家权利和盟约的稳定而远嫁他方,一个国家的外交稳定,要靠孱弱女子来维持……
谁应该被牺牲?谁能指定牺牲者?又有怎样的规则来判定牺牲的价值与对错?又有谁有这个资格来制定如此规则?强与弱,有那么大的差距吗?
陀拔圭感觉自己心中的怒火在增大,却不知道这种潜伏已久的怒火为什么会突然如此猛烈。他知道眼前的这个黑衣人不过是自己发泄的对象,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激动。
“……”寒星凌难得地没有立即回答。
而就在他的沉默使得陀拔圭有些失望,以为他无话可答的时候,寒星凌却开口了:“我很自私,所以牺牲谁都可以,就是不愿意牺牲自己,也不会让自己有被牺牲的时候。……至于其他人,如果不想当被牺牲的棋子,就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自己吧!证明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或者,抓准时机反咬一口下棋的人,证明被当弃子抛弃是一种错误……落井下石也是不错的报复。”
寒星凌的这番论调震住了在场的大多数人,若得人们或惊或怒,议论纷纷。在带来不同反应的同时,更引发了规模颇大、影响长久的思想风暴:
陀拔圭失态地怒斥了一声“混蛋”,却也不知道能再说些什么;夜鹏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些许寒星凌的心态,却因模模糊糊,又难以肯定这是寒星凌有感而发的违心、反讽之论;夜鹰则不由冷笑起来,低声抱怨道:“棋子,弃子啊……似乎没办法打击单方面的士气,还影响到我们战斗的信念了……”
对于寒星凌的话,风飘祺到因为早已习惯这种论调,所以没什么大的反应——自己这些如亲人的朋友,又有哪个不是努力增强自己的实力,以便保证自己不成为负担,保护自己和大家的安全。不过星凌这家伙,又说话只说一半,吓唬人很好玩吗?
到是夜鹰最后的这句话,引得风飘祺飞速地看了他一眼。而就在那无人注意的瞬间,风飘祺感觉到了夜鹰的茫然,也看见了他冷笑的加深。
自己嘲笑自己,似乎有些问题啊,这个人……
于是,风飘祺在夜鹰这个名字上打了一个倍需关注的疑问号。不过直到一个最大的阴谋败露,悲剧产生,她才稍微明白被寒星凌的话所引发,夜鹰此时的感受。
“正是个危险的家伙!”而陀拔思的自言自语,或许正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吧。但避免引起任何注意的他,话语及神情中却别有一番深意——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近似疯狂的怨恨时时闪现于陀拔思的眼中。更仿佛被什么引燃,此刻……阴暗的怨念在炽热地燃烧着,像要吞食所有的一切,摧毁整个世界。
“……死神啊!果然……”意图难明的只言片语,带着愉悦,带着失落,更蕴涵着某种残忍冷酷的撕裂感。
***
“呵呵,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当场杀了她,也没什么问题?”夜鹰紧盯着寒星凌,话语中首次透露出一种近似悲壮的豪气。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其由来——一种感慨,一种愤怒,一种无奈……
或许自己就是典型的棋子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抛弃,更不清楚自己如何能摆脱弃子的命运。
装做不经意地看了沙净心一眼,夜鹰的心中有些黯然:这就是出生便有的差距吧。同一个地方……学成归国,王族的他可以自由自在,想怎样就怎么样生活;被不知名的父母抛弃,我却……
即使奋斗到了这个位置,拘泥于养育之恩,更深知组织的严密与残酷,无法舍弃过去,不敢斩断过去的我 ,在师父眼中仍不过是个小小的棋子吧!
……只是埋藏于夜皇的暗棋,仅仅如此吧!
……但真是不甘心啊,如果不用担心以后的背叛,如果可以一心为陛下服务,如果可以和大家倾心相交,如果可以抛弃另一个无奈的身份,如果真能拥有雄鹰的骄傲与自由……
太多的如果,却无力去实现,这样的自己……
“除非你有什么问题……”又风飘祺的暗示,以及夜鹰的语气中,寒星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也不客气地加以利用了。
“……”这使得夜鹰警惕地收敛心神,笑道,“我可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么就请随意处理吧!能为一个国家牺牲,算是她的荣幸了!”流畅的声音,如此柔和,但内容却如此冷漠无情。立刻,风飘祺的眼中极为配合地出现了不敢置信,神情混乱的眼神。
“怎么可能,他怎么能这样?又不是我自己愿意被抓的!”风飘祺委屈得要哭了,“人家不小心嘛,谁知道在小路上都会遇到敌人!城里面的人都不见得知道那些路啊!”
她的一切反应都被众人看在眼中,而她那空洞、飘忽的声音更清楚地进入了陀拔圭等人的耳中。夜鹰迟迟没下手,反而替风飘祺担心起来,他不着痕迹地轻轻摇了摇风飘祺,轻声问:“喂!喂!你没事吧?我只是吓人的啊!只是打击一下他们啦!”未料风飘祺竟然哭了。
不容易注意到的这些细节,人们往往会错过有用的线索。但寒星凌自然没有犯这种错误,看见夜鹰未拿剑的手轻轻晃动了两下,他本没有内疚之意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轻微的笑意,一闪即逝。
“我绝对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是翔王的朋友!”就在夜鹰肯定地开口的同时,他们没看见风飘祺眼中的惊讶,而是被城上更大的声音吸引住了。
“寒星凌,你太过分了!”沙褐玄大叫,“是沙褐加请你来的,你居然连他的面子也不看,就任他的侍女死吗?”
“没这个必要!即使以他自己为人质,恐怕也要放弃的。既然是战争,就容不下私情的,你是真不明白吗?”寒星凌看了看沙褐玄,“难道尊贵如你,堂堂一位皇子……认为她一个人能比得上一个国家?或者……你想两者兼得?”
他的话,堵得尴尬的沙褐玄难以回应,只得怏怏缩回了到嘴的话,静立在一旁了。
“没想到沙褐加王子居然有这样的朋友。”夜鹏也难得地发出了叹息之声。这立刻得到了夜鹰的附和:“的确,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能这样翻脸不认人的……所谓的朋友。如果沙褐加在这里,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出来。”
“你弄错我的意思了……”夜鹏看着夜鹰,有些无奈地开口,不过没等他说完,寒星凌居然笑着开始挑衅起来。
“诸位怎么还不动手呢?难道下不了手?或者……是需要我帮忙?”
“……哼,只要你能下手,尽管试试吧!”夜鹰冷笑起来,一脸怀疑。
但他话音刚落,寒星凌便开口了:“这样也好,避免浪费时间。”
然后,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寒星凌居然真的从自己的黑色斗篷下拿出了一把银光闪动的小弓,再不紧不慢地搭上了一只小箭——别具特色的白色小箭,正是沙飞虎转交给寒星凌的信物。
***
沙飞虎有些担心地望着寒星凌,他的直觉告诉他,寒星凌并不会真的伤害风飘祺,但他所看见的一切都似乎在反驳他的想法。他相信寒星凌的确有从这么高的城墙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本领,因为那种箭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寒星凌也不是那种爱说大话的人。但他不希望风飘祺真的受伤,即使寒星凌有难言之隐;而且他更不希望寒星凌被人误解,他虽然和寒星凌打的交道并不多,可是他能感觉到,他绝对不是冷血或绝情的人,寒星凌对朋友的态度……应该是真诚,能赴汤蹈火、全力以赴的……但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沙净心也在望着寒星凌。但他的眼中只有着疑惑,更多的是好奇:这种人是绝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层层封锁的心中,朋友有可能是进驻最深的人,因此他绝对不会先去背叛屈指可数的朋友。那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过,看着寒星凌越拉越圆的弓,大多数人都在嘲笑他不量力。
“又不是神射手,你会有那个能力射中,哼!”沙褐玄不在乎地说,“这种小箭在半途就会掉下来的。”
可是,脱弦而出的箭仿佛是闪电一般,又快又准地向风飘祺射去。夜鹰大叫不妙,他实在未曾料到有如此快的速度。当他放下手中的剑想带开风飘祺时,箭已经到了眼前。下意识地把风飘祺推开,清楚无处可躲的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使得一旁的夜鹏急了。“快点让开,笨蛋!”发现箭的指向变成正对着夜鹰的要害,他连忙伸出了手想推开夜鹰。
***
随着血一滴滴的落下,地面很快形成了一滩面积不小的血迹,但受伤的并不是夜鹰,而是夜鹏。夜鹏的右手臂居然被箭射穿,目睹这一幕的众人实在不敢相信那一只小小的箭居然有如此威力。
而因为夜鹏的声音睁开眼睛的夜鹰,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心里逐渐涌现了一股复杂情绪:其实,刚才自己是想死的,这时候死了,就不会有背叛,就不会见到阴谋,更不会想起过去的噩梦。为什么要救我呢?被你救了啊……居然会有人救我……我这样的人,值得吗我能保证自己不伤害到你吗?能不让你后悔吗?
“你怎么样?”夜鹰因惭愧而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似乎怕声音大了打扰到夜鹏。
为了安慰他,夜鹏勉强地笑了,不过他还是半天没有说话,只能摇头做答,左手则紧压着右手臂不敢放松,因为难以止血的伤口、豆大的汗珠都已使得他说不出话了。
而看着夜鹏的样子,夜鹰的内疚加剧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真没什么!”夜鹏打断了他的话,说,“把那只箭拿给我看看吧!”
点点头,夜鹰谨慎地蹲下,拔起了大半入土的箭。整支箭浑然天成,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白色,似乎从来没有伤人,从来没有沾血,连箭尾处的白色羽毛也无丝毫损伤的亮得洁净耀眼。
这使得夜鹰不由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不可能是我眼花吧?”他心中暗想,“怎么在那只箭带血而出的时候,会感觉有光?……似乎是刀刃的反光……但是可能吗?”
“好厉害!箭都是特制的,而且居然不沾血……的确是有些来历的了。”夜鹏把玩着递过来的白色羽箭,忍不住发出感慨。
“对伤你的人……也不必这么推崇吧,一支箭而已!”夜鹰的心中始终有些不平和痛楚。
“话不能这么说。”夜鹏轻轻摇头,“……这个我先收好。我们……大概也应该回去了。”
然后,发现夜鹰只是盯着自己的伤口,机械地点头做答,夜鹏以为他是因为看见自己的伤口所以心中始终不舒服,又劝慰道:“这个伤真的没什么,没有伤到筋骨,你不必放到心上的。”
“这个不是重点,你仔细看看……”
听了夜鹰的话,夜鹏这才仔细看向自己的伤口,令他吃惊的是血居然显得极为突然地止住了,这使得他也愣住了。
不过,陀拔圭很快打破了这个局面,道:“夜鹏将军,是现在就撤军?”
“我们是有如此打算,不过……”夜鹏立刻反应了过来,“贵国王会不会……”他自然有些顾虑,虽然这个进攻计划的可行性实在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是答应了人家,所以赶过来助阵的。无功而返的话……怎么交差呢?战争毕竟不是一个游戏,想打就打,想停就停。
“无妨,反正我原本也不赞成攻打这里。”陀拔圭说道,“如果真要强攻,我们即使伤亡不小,恐怕也不见得能攻下这里的。两位只是为了送我回国,意思已尽到了,就不必操心了!”
“这到是个明智的选择!”夜鹰未等夜鹏表态,就急忙说到,“而且我们要立即回报翔王和丞相……这里的情况,还是先罢手吧,这无意义的战争!”他们都望向夜鹏,而本也如此打算的夜鹏连连点头,道:“也好!”
于是,在发令官响亮的撤军声中,队伍又开始缓缓移动了。
最后,夜鹏望向了风飘祺,示意她过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留下,还是……”
“请带我到王子那里去好吗?”风飘祺伤心地说,“我想我无法在这里呆下去了。”她留恋地望了朔城一眼,当缓缓移动的目光遇见寒星凌时,那包含各种无法描叙的眼神的眼睛亮了一下,滑过一丝狡黠与得意后,立刻又黯淡了下来。她也沮丧地低下了头。
“好吧!先送太子回去,然后我们把你带到夜都去吧。”夜鹏说,“鹰,你带好她!”他丝毫未理会夜鹰惊诧的目光。
城墙上的众人看着夜鹰骑上了马,将风飘祺也拉了上去,又看着军队撤退。不少人在心中纷纷谴责起寒星凌的冷血来了:将好端端、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硬逼到了对方那里去了!可是并没有谁说出来。
不过,陀拔圭在要离开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看站立在城墙上从头黑到底的寒星凌,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奇异的感觉,似乎很早以前就认识他似的。但这怎么可能呢?这样的人……
带着疑惑,他掉转马头离开了。
而和陀拔圭一样,最后一批离开的陀拔思也看了寒星凌一眼,不过他那总是笑眯眯,他仿佛充满善意的眼中出现了某种危险信号。特别在希勒身上停留片刻之后,那信号愈加浓烈了。
就这么看着最后一名士兵离去,寒星凌始终再未开口。沉浸在某种独特思绪中,他未理会他人,就在众人不满的眼光注视下,满不在乎地径直离开了。
跟着他的只有布尔山、希勒等原朔城居民以及那两只通人性的鸟。自然,也没有人听见三人之间略显得跳跃的对话——恐怕听见了也不会相信这些话出自寒星凌三人之口吧。
“不是说可能要我出场吗?”布尔山的话中,调笑的意味多于抱怨。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寒星凌的话中更笑意颇浓。
“这当然随你!”布尔山无奈地耸耸肩,“反正我说过,我只是卖苦力的命。”
这令寒星凌深深看了他一眼,略微透露出一些自己的心思,道:“……只是突然不想和他们交手了。那些机关和你那木匠手艺的杰作,就先留着吧!希望用不上吧,否则死伤太多,也不好议和了。”
“议和?不打战……能行吗?”布尔山有些不相信。
“我只是不想以卵击石而已。难道,我很好战?”寒星凌翻了个白眼。
“有点!”布尔山不客气地笑了,“咄咄逼人的时候,可是能气死别人的。”
“那你荣幸地死了几次?”
“我皮太厚了!对了,如果要把我当棋子用,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我可以很耐摔的……所以记得少用些陌生人啊!”
“……你太厚太重,估计我还扔不掉。还是省些力气留着用用吧!”
寒星凌和布尔山的斗口到一直是不愠不火,十分简单平淡。不过在希勒插进来后,立刻便有些沉重了。
“棋子的命运是被抛弃,那么……弃子的命运不就是得死吗?”希勒突然开口问道。
“……”这使得寒星凌与布尔山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望向了希勒。
“刺杀的任务失败时,我就应该死的吧!为什么要留我这个敌人在这里呢?……是想软化我,知道主谋吗?还是我在你们新开的一局棋中,又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希勒迎上了前方的两双带着审查意味的眼睛,毫无畏惧与退缩。同时,源于希勒心中,某种奇特的冷凛气息逐渐散发开去,更因希勒周身气息的周转而产生了一种危险的实质感。
“当然不——”布尔山想解释什么,但寒星凌阻止了他。
“终于还是问出这些……看来是有些人性了!”寒星凌平静却笑了,“你的位置是由你自己决定。既然被抛弃的时候活了下来,你难道不想翻身……成为棋手与可笑的命运对决,再下一盘生死赌局?你大可放心,我们没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不过觉得被命运遗弃的你,也有些相似,想看你如何挣扎罢了。”
用坦然的眼神交换着彼此心底深处的情感,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了。然而,人于人之间的交流,真能达到如此境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