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十号长椅

51、怎么做人

　　从柳城回来之前还说有两天就跨年了，今天清晨，陈雨照常起床，秦祝这两天睡眠倒是很好，往常他起了没多久秦祝就跟着他后面喊哥哥。

　　陈雨轻轻穿好里面的衣服，胳膊弯挂着外套，悄悄出去，关门声音很轻很轻，正巧陈妈从他房间出来：“哎这人去哪了能？”

　　陈雨一愣，要躲已经来不及，陈妈关门的动作停住。
　　空气瞬间变得凝固。

　　陈妈突然一笑：“你，”
　　陈雨紧接着：“妈，我，”

　　陈妈笑呵呵的：“我说怎么找不着你，你去人家小祝房间干什么？我找你跟我赶集呢。”

　　陈雨想笑，他其实完全可以顺着话说下去，但他脸在发抖，身体在挣扎，最后露出个可能很难看的假笑吧，反正他也看不到：“妈，你看到了，我其实，”

　　“其实什么？”陈妈看着他，笑了笑，“我知道，朋友兄弟的感情好嘛，妈懂。”

　　陈雨想说什么，被老妈打断：“走，跟我赶集去，要买不少东西，你爸今天出去开车了，你要是不跟我去，我肯定要在那纠结死了。”

　　老妈说着转身就走，陈雨喊了声，老妈站住，回头看他：“怎么了？”
　　那些话就要说出口，可是，老妈脸上带着笑，看着陈雨的眼睛里却是恳求一样的“你别说，别说”。

　　陈雨心里密密麻麻的疼，嘴巴张张合合，他侧身看了看秦祝的房门，最终还是低着头，鼻子一酸：“妈。”

　　“妈，”衣服掉地上，他跪下，喉头哽咽，“对不起。”

　　陈妈看了他很久很久没说话，陈雨抬头看老妈，老妈脸上满是纠结和痛苦，陈雨猛地低头，不敢再看。

　　“对不起什么？”老妈声音发抖，“小雨，我怎么突然听不懂你说话了？”

　　陈雨的心好似裂开，一个声音告诉他，“说吧说吧，现在不说，以后也还是会说，长痛不如短痛，多好的时机啊，这次不说，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别说，这样对老妈太残忍了，你应该跟秦祝一起，找个合适的时候说”。

　　“妈，我，”那句话就要脱口而出，陈雨低下头，站起来，看着老妈，笑了笑，尽管这笑很僵硬，“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出门？”

　　老妈笑了笑，笑容同样很僵硬：“一会儿的，你收拾收拾下来。”
　　陈雨点点头：“嗯。”

　　老妈很快就消失在二楼，陈雨转身朝秦祝房间走去，手搭在门把手上，他就维持这个姿势不动了，又那么几分钟的时间，世界很安静，他沉默不语，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老妈带着陈雨来到集市，跟往年一样，该买什么买什么，她还是会让陈雨帮忙挑选东西，说话做事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陈雨也没表现出异样。

　　秦祝出去找人没找到，回来看手机才知道陈雨是跟陈妈出去买东西了。
　　他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陈雨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又看了看正在挑东西的老妈：“老妈，我接个电话。”
　　“嗯，”老妈点点头，“去吧。”

　　陈雨走了几步，接通电话：“喂，醒了？”

　　“快了，”陈雨看了眼身后，买完东西就回去，你饿不饿？”

　　“好，知道了，”陈雨笑了笑，“那你在家等着。”

　　陈雨挂了电话，发现老妈还在那个位置挑挑拣拣。
　　“妈，”陈雨喊了声，“你这是准备挑多少？”

　　陈妈一抖，似才回神：“哦！不买这家了，我们去别的店看看，外面摆摊的也有不少好的。”
　　“行。”

　　东西买的磨磨蹭蹭，陈雨知道老妈什么意思，他也不催，老妈让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最后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买的，回家了。

　　到家把东西都卸下来，陈雨问老妈还有什么事没，老妈沉默一瞬说：“现在没有。”
　　陈雨点点头，去楼上找秦祝，奇了怪了，进家卸东西这么大的动静，秦祝没听见？

　　结果楼上根本没人，陈雨一下慌了神，赶忙下楼，来到厨房：“妈！秦祝不见了！”
　　陈妈一愣：“你给他打电话没？”

　　陈雨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哦电话，电话电话。”
　　电话响了三下就接通。

　　陈雨：“秦祝？你去哪了？”
　　“哥哥，”秦祝那边还有小孩儿的笑声，陈雨听见他说，“我就在门口啊。”

　　“门口？”陈雨坐着就走到大门口，“我怎么看不见你？”
　　“哥哥你等一下，我这就出来。”

　　陈雨一头雾水，突然看见斜对面地里有人小跑，他心里猜测那应该就是秦祝，往前走了走，试探叫了声：“秦祝？”

　　“哎！”那人果然应声，“哥哥我在这。”

　　秦祝从地里钻出来，裤脚还有袖口上都是泥，噔噔被他抱着怀里，升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陈雨万分不解：“你干嘛去了？”
　　秦祝笑嘿嘿的：“有几个小孩儿烤地瓜，我跟着一起挖洞去了。”

　　陈雨看着他，突然噗呲一笑：“我真服你了，进家看不见你人，结果跑地里跟人一起烤地瓜去了。”

　　“抱歉哥哥，我下次不会忘了跟你留个信。”秦祝拍拍手上的泥，想握陈雨的手，但是泥太结实，没拍掉，他低头看着手，笑嘿嘿的。

　　陈雨笑了笑：“洗洗手去。”
　　陈妈就在厨房，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看着两人过来了，陈妈装作很忙的样子在那里摘菜。

　　陈雨带着秦祝走到院子的水龙头那里，他吩咐秦祝先接点凉水，他去厨房拿暖水瓶倒热水：“妈，我倒点热水洗洗手啊。”

　　陈妈答应了声，要是放在以往，陈雨这么说话完全没问题，可是现在她就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秦祝洗手，陈雨一边看一边告诉他怎么洗，陈妈看着他们，怎么都觉得怪——怎么跟她教小时候的陈雨一样？

　　收拾好，陈雨：“你猜我今天都买什么了？”
　　秦祝想了想：“烟花。”
　　“呦，”陈雨笑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秦祝笑，“你说过，要带我放烟花。”

　　陈雨：“是吗？”
　　“嗯，”秦祝点头，“那天在火车上说的，你忘了？”
　　陈雨还真不记得了：“当然没忘！怎么可能忘！我记着呢，不然怎么可能买烟花。”
　　秦祝低头笑。

　　陈雨指着他：“你是不是诈我呢？”
　　“没啊。”秦祝无辜抬起双手。

　　秦祝并不知道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他照旧说话，吃饭，陈爸上班只有晚上回来，陈妈在家，秦祝跟她接触的时间最多，隐隐发现了今天的陈妈有些不对。

　　夜里，十一点二十分，陈雨的手机准时响了。
　　他偷跑到秦祝门口，敲门。
　　房门从里面打开，秦祝：“可以走了？”
　　陈雨点点头。

　　两人偷偷摸摸下楼，又偷偷摸摸开门，关门。
　　陈妈一直没睡着，陈爸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她一巴掌打在陈爸背上，陈爸“哎呦”一声：“干啥啊？”

　　陈妈：“你说，咱儿子跟他那个朋友是不是关系还挺好的？”
　　陈爸：“当然了，不然儿子怎么可能带他回家？”

　　“你忘了儿子之前还跟我们说带女朋友回来，结果带了个男的朋友，还跟那女孩儿叫一个名儿？”

　　“什么叫一个名儿？”陈爸起先没懂，话一出口他也愣了，“小雨是不是说他那个女朋友叫什么秦祝来着？”

　　陈妈沉默看着他。
　　陈爸不说话了。

　　两人相对着看了很久，还是陈爸先拿起手机，陈妈看他拿手机，以为他是要玩，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一巴掌过去，陈爸说话了：“小雨朋友圈我们是不是不怎么看？”

　　陈妈点点头：“谁闲着没事看那个啊。”
　　陈爸“啧”一声：“你忘了小雨他姑父都是从朋友圈里知道的小孩儿情况，最后那丫头还给他两口子关了。”

　　“什么关了，”陈妈很嫌弃，“那叫屏蔽。”
　　“屏蔽屏蔽，”陈爸连连点头，“我们看看小雨的，他是不是也把我们屏蔽了。”

　　最后还打了电话给陈雨姑父，在姑父的帮助下，陈爸陈妈才找到陈雨的朋友圈。
　　没屏蔽。
　　陈爸点进去，第一个发的就是陈雨跟一个男生的合照，还有那个猫，奇怪的是，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

　　陈爸陈妈对视，又往下翻了翻，没看到什么别的。
　　“这个臭小子！”陈爸手机一摔，“我把他腿打断！干这种事！看我不好好收拾他！陈雨！”

　　他一边骂一边朝外走，跟陈爸的反应相比，陈妈反而很淡定：“别去了！”
　　陈爸回头：“你说什么呢！咱儿子！”

　　“我早知道了。”

　　陈爸坐在床边，看着地板叹气：“你打他了？”
　　陈妈：“没有，我也是早上知道的，但我不想听他说。”

　　“就该听听那小子怎么说！”陈爸气的指着楼上，“还有那个什么秦祝！保不齐儿子就是被他带坏的！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事！”

　　“他们出去了，”陈妈声音陡然提高，“你能不能歇歇！耳朵疼！”

　　陈爸脸红脖子粗，声音小了，但是气没少一点：“咱儿子都那样了你让我歇歇？我，我他娘的没现在上去剁了他我都佩服我自己！”

　　“谁他娘的？”陈妈看着陈爸，“我问你谁他娘的！”
　　陈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不是说你！刚才还让我小点声。”

　　“那你滚！”陈妈声音发抖，“嫌我声音大你就滚！爱去哪去哪！”
　　“我，哎呀！”陈爸不明白怎么自己就招骂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

　　陈妈低捂着脸低低哭出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老陈？我们怎么办？儿子，儿子怎么会这样？我今天一天都在想这个事，我以为不听就跟没发生一样，不行，怎么办啊……”

　　陈爸眼眶发热，一拍床：“我去找他们！
　　陈妈一把拉住他：“别去！整个庄都知道了，小雨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