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做我的彩虹》西贝武

6、6母亲的婚礼

　　6.母亲的婚礼
　　那确实是一个雨水丰沛的季节。四月绵绵细雨的校门口，母亲跟闻叔叔已经在等待我放学，我与笑笑姐姐同一所学校，她高我一级，在学校她对我的照顾颇多，她还经常带我去她爷爷奶奶家吃饭，我每次去闻爷爷总会带我俩去街上的蛋糕店买蛋糕，一个6寸的蛋糕，我俩对半切开，我总心动蛋糕上面好看的裱花。
　　闻爷爷总是跟奶奶看着我俩吃，笑容里藏匿不住心中的欢喜。
　　“喜欢这孩子吗？”
　　闻爷爷与奶奶在厨房窃窃私语。奶奶点点头。
　　“喜欢。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孩子。咱们家人丁单薄，多个孩子自然是好的。但就是怕孩子知道了又不同意。”
　　闻爷爷看着写作业的我，凑过来抚摸我的脖颈。
　　“呵呵。喜欢来爷爷家吗？”
　　“喜欢啊。”
　　“那......以后跟我们一起过日子愿不愿意啊？”
　　笑笑姐姐抢过话，“爷爷！武沅要给我当弟弟吗？”
　　其实我明白笑笑姐姐这句话的意思。我们不是不懂大人的心思，而是当时都年幼，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我俩对坐着，看着对方的瞳孔。她是很希望我融入这个家庭的，她的善意已经早就对我昭然若揭，她会跟我分享本属于她的一切，就好比每次来都能吃到的蛋糕一样，对半切开，一人一半，没有我的话那将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而她却希望与我分一杯羹。孩童对于第一眼就喜欢的人是从来不会吝啬的，乃至于成为彼此时光里缺一不可的角色。
　　“你快说愿意啊。”笑笑姐姐催我回答闻爷爷的话。
　　“我愿意。”
　　三个字让我对眼下的情况如释重负。
　　所以在我这三个字出口的那一刻，母亲与闻叔叔修成了正果。俩家老人满心欢喜。
　　今天他们在校门口等我们。当笑笑姐姐也走出校门口的那一刻，一家四口聚齐了。
　　他们让我俩拎着喜糖，一块走进了民政局。在工作人员下班前，他们作为最后一对“新人”领了证。我跟笑笑姐姐替他们给现场所有的人分发喜糖。
　　那天母亲盘了头，头上别了一朵红色的花。闻叔叔穿着白色衬衫系着红色领带。两个人头碰头，举着结婚证在红色的背景墙下拍了照片。那晚我们四个人去吃了海鲜自助，z城新开的海鲜自助餐厅，老板是南方人，之前z城还没有过海鲜自助，刚开业不久引来满坑满谷的人，我们排队等着进去。笑笑姐姐拉起我的手，煞有介事。
　　“以后你就直接叫我姐姐就行了。他俩都领证了，我是你姐，你可得听我的。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以后人多的时候咱俩就拉着手，这样不会走丢。”
　　“那......我是不是以后要管你爸也叫爸啊？”
　　她皱起眉头。“他俩还没有办婚礼呢。等办了婚礼才算正式成为两口子吧。现在还不用叫。我要管你妈叫妈的话我也不自在。不过咱俩好就行啊。”
　　她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的关系以亲密无间的姿态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闻叔叔拿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他喜欢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说等以后有时间了就去专门学学摄影，想当一名业余摄影师。对于给别人拍照他真有一种执念。
　　那一晚，闻叔叔给我剥了好多鱼虾。他仔细的将鱼肉里面的刺挑出来，一块块洁白甜美的鱼肉码在我的面前。这个男人他的细心总是让人为之动容。与此同时我看到了母亲左手上那枚明晃晃的戒指，钻石在餐厅灯光的照耀下格外夺目。一向素净的母亲第一次带上了配饰。项链戒指，这些曾经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此时她都拥有了。生活质量的改变让她现在如此容光焕发。她的脸庞如月皎洁温和，饱满且妩媚。有着成熟女子的风韵又不失矜持。一对璧人呈现在我的面前。他们竟如此般配。幸福围绕周身的时候，人是会发光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为母亲感到庆幸，同样为自己感到庆幸。我所能做的就是祝愿他们俩人和和美美。所以我要乖巧懂事，博得闻家上上下下的欢喜。孩子向大人展示的最好途径就是学习，就像外婆说的，好好学习在学校得到老师的表扬，回到家大人才会喜欢。这也是我唯一的筹码。
　　外婆一直给我做思想工作，她说要是以后不喜欢住闻叔叔家，那就住在外婆这里，小院子里的白炽灯下，已经开始飞舞蚊虫，春暖花开的夜晚，几卷凉风在丁香花下溜过来，惹得墙头的橘猫一阵骚乱。外婆端着煎好的鸡蛋，一边哄我一边灌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传统思想。她说闻叔叔是个好人，会对我们母子赤诚相待，闻家人也都是好人，我去了“那边”不会被亏待。万一要是他们一家人日后对我不好，就告诉外婆，外婆会为我撑腰。她从口袋里掏出用手绢抱着的一卷钱，好多张百元钞票。
　　“呵呵。武沅啊。这是外婆给你准备的小金库。谁也别告诉啊。自己藏起来，万一要是用到了顺手就拿出来花。放心外婆绝不会让你比别人矮一截的。”
　　我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钱确实带来了一种兴奋与安全感。十张，足足十张百元钞票。1998年七岁的我就有了自己的小金库。感觉自己“高人一等”，外婆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就我们祖孙二人知道。从那以后，外婆每年都会私底下给我一些钱，让我用作零花。这是她从日常生活开支中抠出来的。为的就是不让我受委屈。
　　我答应了大人们的要求，会跟着母亲一块住进闻叔叔的家里。那日我迈进那个家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比我还高的落地音响，宽大的电视屏幕里播放着动画片，笑笑姐姐在用影碟机看动画，她坐在家庭影院前面挑选碟片，见我来了便神采飞扬的拉我坐下，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很是刺目，沙发上是堆积如山的毛绒玩具，她带我来到她的卧室，组合书桌乱七八糟摆着各种课外书，多是些漫画，还有形形色色的变形金刚。她说她喜欢看变形金刚，不喜欢《美少女战士》，她喜欢穿球鞋不喜欢小皮鞋。喜欢裤子不喜欢裙子。她喜欢跟男孩子玩，班上的女生都太娇气了。她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来吸引我的注意，她知道我的腼腆与局促。
　　“以后咱俩住一块，还在一个学校上学。你开心不？”
　　我两只手握着那个大大的苹果，默不作声。
　　闻叔叔跟母亲在厨房忙碌着。他们时不时朝这边看看。
　　“笑笑啊！带着弟弟去他那个房间看看。”
　　闻叔叔的声音温和中带着期许。他希望我喜欢他为我布置的房间。他用带给我惊喜的方式，粉饰了一个男孩子梦寐以求的私人空间。
　　一整套的橡木组合家具，床垫可以把人弹起来，书桌上已经摆上了各种男孩子喜欢的图书，衣柜里有新的棉被，地毯上还有一个圆圆的沙发，可以蜷缩在里面看天花板上的直升飞机。笑笑姐姐打开墙上的开关，直升飞机居然亮了起来，原来是一个灯，再打开开关旋翼转起来就成了风扇。
　　“要是夏天太热了，还有空调呢。刚给你安装上的。”
　　顺着笑笑姐姐指的方向，我看到崭新的空调。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居然就这样被我一脚闯了进来。
　　我跟笑笑姐姐一同窝在沙发里，看着窗户上已经贴上的双喜字，闪亮的拉花挂在墙壁上，喜气已经慢慢靠拢。笑笑姐姐说下周末要去拍婚纱照，她很是期待。我问她对于“他们”两个结婚的事，她没有意见吗？这一切都来的太快，彷佛不是真实的。
　　她说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他们”对她好就行。
　　“你妈是个温柔的妈妈。不像之前别人介绍的那些女人，我一见了就不喜欢。或许是咱俩先见过面的缘故，我对你有种亲切感。不喜欢的人我第一眼就抵触，喜欢的人第一眼我会故意接近。那天你给了我橘子汽水，我知道你跟我一样，能够分享自己的东西。橘子汽水你是不是都不舍得喝啊。看你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我很少能得到像橘子汽水这样的饮料。所以总是很小心的去享受自己来之不易的东西。”
　　“我听我爸说过，你亲爹看你落水不去救你。是真的吗？”
　　我知道肯定是我妈告诉闻叔叔的。“嗯。”
　　“我爸说了。要我以后对你好。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已经是你姐了。以后姐罩着你。”
　　“罩着是什么意思啊？”
　　笑笑姐姐坐起来，顺便也把我拉起来。“看过香□□帮电影吗？罩着的意思就是我认你这个小弟了，你就是我的人了。谁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护的滋味，空气里弥漫着汽水的味道。闻叔叔已经在餐桌上打开了汽水给我们倒上。隆重的一桌“家常便饭”，母亲掌勺闻叔叔打下手，许久不开火的厨房也因此而生机勃勃。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生活的印记开始有规律的蔓延开来。这些都是这个男人早就想要拥有的。所以我们母子跟他们父女是相辅相成的组合。成全彼此。诚然我们身上都带着一道光芒，照亮了这个家。那烟火味道从窗户里飘了出去，让街坊四邻都亲眼见证了这“重燃”的幸福。
　　拍婚纱照那天，我看见母亲从试衣间出来，她的美第一次淋漓尽致的展现在我的面前。又想起她的上一段婚姻，所谓的结婚照被框在一个小小的木制相框里挂在墙上。我的父母穿着寻常普通的衣服站在一个背景下，排出的黑白照片。代表了他们没有色彩的曾经。一次争吵中母亲打碎了相框取出照片撕了个粉碎。女人的娇弱是要靠男人的呵护才能维持的。从母亲现在的状态来看，她无疑得到了闻叔叔的呵护。婚纱映衬着她的容光，在镁光灯下显得耀眼。天作之合，是我眼前的一对新人带给我的感触。那一天我们拍了好多照片。我跟笑笑姐姐也拍了照。两个花童，带着最纯洁的祝福，与这对新人手拉手就来到了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