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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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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舒可妍呆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试考完了,放假典礼结束了,校庆舞会的狂欢就开始了。
校庆舞会是由学生会自发组织的娱乐性节目,也是立风全校学生最踊跃参与的。
它最大的亮点就在最后选出舞王、舞后的环节。
舒可妍带着甜美的笑容忙碌着。
因为待校庆舞会结束后,她会赚到人生的第一笔钱。
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刚到立风,自卑得连说话都不敢的乡下女孩了。
那时候,她不会讲普通话。
老师让她站起来自我介绍,结果,她才一开口,全班就笑了。
坐在她旁边的男生笑得最大声,他对她说,“同学,你能不能不讲韩语?”
她不笨,听得懂他的嘲笑。
后来,她花了许多许多的时间,模仿电视里的播音,邵宇轩没有笑她,他很认真地也跟着她模仿,他对她笑,指着电视里的人说,“可妍的声音比他的声音好听多了。”
一棵树,树在一寸一寸的长,任何盘根错节,遮天蔽日,那都是岁月沉淀的结果。
人的进步,就像跑马拉松,不在于速度,而在你一直在跑,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摆好最后一罐饮料,舒可妍环望会场,扫过桌上的饮料,她的心如花般绽放,因为每一罐饮料代表着她可以赚一块五。
从批发商那进货,转手卖给学校,一个转眼,光饮料,她就可以赚一笔为数不小的钱。
校庆舞会的负责人何新竹起初并不打算把这活交给没有经验的她,于是她每日到何新竹的教室门口站岗,又是送面包,又是送可乐,还帮他值日。
她相信,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人总要先付出,才会有回报。
何新竹终于烦了,他说,“你怎么这么死缠烂打,说实话,你不是想包办饮料食品的工作,而是想倒追我吧?”
舒可妍本来脸上挂着拍马屁的笑,一听,她愣了,认真的解释,“我不是死缠烂打,我是坚持不懈。我不是想倒追你,我只是想包办饮料食品的工作。”
何新竹笑得露出两组闪闪发亮的牙齿。
舒可妍恼了,“你笑什么?!不给我包办就不给!”
掉头,舒可妍很有骨气,可一转过身,她的俏脸就垮了。
糟糕,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时,肩膀被一双大手扳转,何新竹把他手上一捧厚厚的资料丢到她手上,“帮我把它拿到校管室,我呆会给你开单。”
舒可妍勉强镇定激动不已的心神,表面却不露声色,她说,“你的意思是……”
“机会是你的了。”何新竹这么说。
舒可妍哼着曲子,摆弄摆弄盘子里面的点心,然后又摆弄摆弄香气宜人的香水百合。
她的钱啊。
她金灿灿的钱。
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音乐声起,人越来越多。
舒可妍在操场晃悠,坐到秋千上,几缕散发垂在颊边,头靠在秋千上方。
抚着肚皮,好饿——
忙了一整天,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但她还不能走,她得等舞会散场。
毕竟,钱也不好赚,她还要善后,况且,那些空的瓶瓶罐罐也是钱。
舒可妍穿着布帆鞋的脚板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泥土,蹬得秋千摇摇晃晃。
吃了好些天的泡面了,她现在看到泡面就想吐。
她决定,舞会一结束就吃一顿大餐慰劳慰劳自己。
不知道邵宇轩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睡得暖不暖?
他不爱吃油炸和辣椒,一吃芥菜就会长红疹。
还有,他很怕脏。
有一次,她不小心用画料弄脏了他的手,他把沾有画料的手就直接往她的衣上抹,搞到最后,她气得整整三个小时没跟他说半句话。
颜料涂在手上还可以洗得掉,涂在衣服上哪洗得掉。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那可是她的新衣服。
见过败家的,没见过这么来败家的。
她训他,她骂他,她说他。
他倒好,干脆来个置若罔闻。
只要他用那一双带着天真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就会让人认为自己若对这双眸子的主人产生一丝丝的怀疑和愤怒都是天大的不该。
可想而知,她跟他闹不和,往往是她败下阵来,提前休兵。
时间是多宝贵啊,珍惜都来不及了,哪能有那么多,多余的空档浪费在争执上。
胸口好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涌了出来。
迅速回神,舒可妍甩掉脑袋里的邵宇轩,收起表情,抬眸望天。
天是那么广阔,人如果要与之相比,实在是好渺小,可是上天又是那么慷慨,它把能够与天空比拟的心灵放在了人的身体里。
校门口,人潮涌动。
那是姗姗来迟的公主和王子。
财富的代名词。
有些人即使他们停下来一辈子什么都不做。
他们所拥有的东西也比那些努力奋斗的人拥有的多。
舒可妍轻晃秋千,不予理会。
在立风追赶同学是一个非常艰苦的过程。
无论是成绩还是家境。
好比,尽管她每天几乎都自认比任何的同学都努力去学习,但是,她的成绩依然排在班内最后几名。
好比,尽管她很有心地苦练英语,她还是被英语老师视为扯后腿的学生之一,也就是听力语音障碍生。
有的时候,她也会心存不满。
这个世界随处就可以看见许多的不公平。
然而,生命是往前走的,是要走一辈子的。
人生到底怎么样,是谁也不知道的。
她坚信,只要坚持走下去,上天总会给糖果的,它是公平的。
她的聪明虽然比不过她的同学,但是她有一种能力,就是坚持的能力。
雄鹰可以依靠天赋和翅膀轻而易举地到达金字塔顶端,蜗牛也可以。
从金字塔的最底层开始爬到最顶端,雄鹰可能只要数秒,蜗牛或许就要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但只要还在爬,它总有一天可以爬到最高处,可以跟雄鹰收获一样的视野。
舒可妍不经意地将目光瞥向校门口——
高挑的身影站在红色的布加迪EB16车旁,神情默然。
舒可妍的脚一用力,抓着秋千两边绳索的手一顿,她站起来,脑子里一片混沌,心像被掏空似地茫然无措。
冰冷淡然,拥有这样表情的人,会是邵宇轩吗?
那个总是会对着她露出无暇笑容的邵宇轩?
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
不知不觉,她走近人群,每往前靠近一步,她的每个呼吸都变得沉重、费力。
站在邵宇轩身旁的是全校最受人瞩目的沐巧音。
沐巧音穿着一袭名牌雪纺个性衣裤,打扮得像个高贵的公主。
邵宇轩的左耳上打了一排璀璨的耳钉,右耳戴着一个十字架形的耳环。头戴着一顶个性的球帽,银灰色的衬衣外是一个小马甲,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沐巧音和邵宇轩站在一起就宛如王子和公主般和谐。
一旁凑热闹的学生全都自动为他们开出一条路,让他们可以畅通无阻地抵至会场。
粗粗的银链从邵宇轩的裤袋中延伸到腰上,他每走一步都带着叮当的锁链声。
轰——
舒可妍感觉自己像被雷打中般,震撼得无法动弹。
“宇轩……”
她的语调轻轻的。
她有点怕,可是却又连自己怕的是什么,她都不晓得。
四周,喧哗着。
“天哪,沐巧音身边的男生是谁,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唉,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帅哥?”
“他们好配哦!我原本还以为沐巧音跟吴惜墨是一对咧!”
“吴惜墨好像还没来吧?不知道谁跟他是一对。”
“咦,那不是吴惜墨吗?”
“老天,加长林肯?那该要多少钱哦?”
各式各样的议论环绕在舒可妍的耳边。
而她的目光只是紧紧地跟着邵宇轩那抹背影。
心好酸,好涩。
看到邵宇轩,她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看到邵宇轩,她不是应该很快乐吗?
她刚刚还在挂念着他啊?她不是应该为看到好好的他而放下心来吗?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种莫名的心酸呢?
他怎么会跟沐巧音来这里?为什么沐巧音没有帮他联系他小姨?为什么他会那样穿着打扮?为什么他会跟沐巧音穿情侣装?为什么呵?……
好多的为什么压得舒可妍的心口发闷。
举步,她往会场走。
她要去问答案。
进入舞会的会场,期待找到邵宇轩问个明白的舒可妍立即定在原地。
她看见邵宇轩和沐巧音正翩翩起舞,他们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们的组合就像是上天注定好的!
她的心跳有一瞬间停止了。
那……
真的是邵宇轩吗?
还是……
她眼花了,错把别人当成了邵宇轩,就跟上次一样。
可是……
她眨了一次眼,眨了两次眼,眨了三次眼,眨了很多次眼,她张大眼睛看他,努力不把他当成邵宇轩。
可是,真的抱歉。
她东看,西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论她怎么看,他就是邵宇轩。
邵宇轩的眼睛,邵宇轩的鼻子,邵宇轩的嘴,邵宇轩的手指……
慢慢,慢慢地,她对自己的执拗妥协。
他就是邵宇轩。
舞曲进行到一半,吴惜墨走进了原本的两人世界。
沐巧音和邵宇轩停下来。
“嗨,音音。”
吴惜墨手里拿着一杯饮料,澄黄晶亮。
“嗨。”
沐巧音撇开脸,冷漠地和他打招呼。
吴惜墨俊脸上的招牌笑容因她的态度显得有点僵硬,“怎么了?才一天而已,你好像不认识我了。”
沐巧音的脸紧绷,不悦的皱眉,“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忘了我们学校最阔气的吴二少!”
吴惜墨深邃的眸锁紧着她,“是吗?”
啪!
吴惜墨一巴掌打在邵宇轩的脸上。
清脆有力的掴掌声敲醒舒可妍迷离的神智。
在场的人都静默下来。
有的不解,有的等着看好戏。
事情还没有结束,待所有人还未及时反应之前,吴惜墨带着胜利的笑容将手中的玻璃杯倾斜,澄色的香槟流过邵宇轩戴的帽子,流到邵宇轩的发梢,再流进他的眼睛,顺流往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沐巧音和舒可妍。
“音音,你怎么带个智障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呢?这也太看不起我们大家了吧?”吴惜墨向沐巧音挑衅,笑得邪恶,转而,他对邵宇轩说,“你倒说说,我刚刚把什么淋到你头上了?!”
沐巧音陷在震惊中。
想想,好像有点模糊的轮廓了。
那个叫可妍的女孩那天叫她帮邵宇轩联系他的小姨,如果可妍无法帮他联系,那他自己总可以吧?为什么还要拜托她?!
沐巧音的心猛跌至谷底,她看着那双如黑宝石般的眼睛,难以置信。邵宇轩不爱说话,她从没想过他会是智障。
没有把握,她相信吴惜墨不会口出狂言,那……
沐巧音一动不动,忘了制止吴惜墨无聊的举止,她无法接受邵宇轩是智障的事实。
邵宇轩到沐巧音身后,怯怯地看着吴惜墨。
“笨蛋,是香槟,听过吗?”
吴惜墨笑得更猖狂。
“可妍说,不许别人说我是笨蛋。”可妍说过,除了她,不能让别人这么叫他。
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真是不敢相信……”
“真的吗?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是智障?”
“可是,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吗?简直就像一个真的笨蛋嘛,亏我刚才还被他的外表迷惑了,真没想到……”
啪!——
议论停了。
啪!——
音乐止了。
舒可妍走过人群,上前连甩了吴惜墨两个耳光。
“可妍?”
邵宇轩看到舒可妍,开心地冲向她,紧紧抱住她。
“笨蛋!”舒可妍狠狠推开他,气死人了,他怎么任别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
邵宇轩呵呵笑了,不反驳,香槟顺着发梢而下,俊逸非凡。
吴惜墨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生气低吼,“敢打本少爷?你活腻了?!”
舒可妍拿过放在推车上的两杯香槟,一杯给邵宇轩,一杯自己端在手中。
“宇轩,看好了,好好学!”
舒可妍将香槟举高,一个用力,正面地泼向吴惜墨的俊脸。
吴惜墨被突来的液体刺激,反射性地闭眼。
邵宇轩学着舒可妍的样子,动作帅气地将手中的液体泼向吴惜墨。
“智障怎么了?”舒可妍直勾勾地盯着吴惜墨,她厉声道,“这位同学,你倒说说,智障怎么了?!你凭什么这么羞辱人?!”
吴惜墨有一瞬间地怔然,他看着眼前那张带着生气的娇颜。
“你只不过是比较好运一点,衔着金汤匙出生!在起点就赢了很多人一截,但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珍惜的前提是因为得来不易,你要什么,你的父母都会满足你,你在得到的一瞬间会感到很快乐,但因为你很容易就得到了,所以不会去珍惜,也更容易失去。等到终点的时候,未必你就走得比我们远!”舒可妍压下心中倏扬的激荡,拔高的音量在这寂静的空间听来特别响亮,“做人,如果连基本的尊重都学不会的话,那这个人根本不配做一个人,连动物都不如!”
舒可妍牵起邵宇轩的右手,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大踏步离开,背挺得很直,走得很傲然。
何新竹在这时进入会场与舒可妍擦肩而过,“舒可妍?”
舒可妍的左手紧紧地牵住邵宇轩的右手,她一步也没有停。
何新竹转过身,看着那相偕离开的背影又看看会场的一片鸦雀无声,“怎么了?”
何新竹看到吴惜墨一脸湿濡,俊颊泛红,他走到吴惜墨身边,“惜墨,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成为众人的焦点,这就是你说的今天会发生的有趣的事?”
吴惜墨沉静地看了何新竹半晌,然后将视线转向别处,良久才轻描淡写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谁?”何新竹一片茫然。
“就刚刚走出去那个!”吴惜墨咬牙切齿。
“哦,她啊,舒可妍啊,不过,她旁边那是谁啊?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我没见过。”
何新竹又望了望四周,发现所有人都一动不动,正看着他和吴惜墨的互动。
何新竹不禁诧异,虽然他也知道自己长得很帅。
“舒可妍!混蛋!”
吴惜墨用力地踢了旁边的推车一脚,走出会场。
随后,沐巧音也走出了会场。
然后,人一个接一个走了。
何新竹看了看腕表,还没到一半呢,怎么都走了?!
还是,他错过了什么?
何新竹又看看桌上动也没动的饮料和食物,“舒可妍,看来,你很不走运,要折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