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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孤僻古怪,沦为常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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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沙发主位中的男人手里还捏着未完全放下的文件,闻言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微侧头,淡薄的眼神斜斜睨向门口浑身湿透的女孩,镜片微微反光,如他的眼神一样冰凉犀利。
“倒是不用接了。”
廖欢眼珠子在两人之间打转,八卦之心完全挑起,嘴巴一动就想开口问清楚陈静禾说的到底是什么事的时候,半晌不见她有动作的陈延生一个威严的眼神甩了过来,廖欢连忙收敛了心思,开口招呼着。
“哎呀禾禾你看你,下雨了就等你爸去接嘛,干什么要冒雨跑回来,这雨下得多大啊,你自己又没有伞,多不安全。”她走到陈静禾面前,面带关切的说道,“快回房间换身衣服,可别感冒了,廖姨去给你煮碗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陈静禾目不斜视,浑身充满戾气,毫不留情的甩开了廖欢伸过来的手,迈开脚步朝陈延生的方向走去,湿答答的鞋子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廖欢没有因为她甩开她的手生气,但却因为地上的脚印皱起了眉。
心中暗啧一声,暗道真是个麻烦精。
陈延生也在看着她,面色平静的看着她走到自己的面前,身上气息没有因此波动一分,十分淡定。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她又问了一遍。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他手轻轻一扔,文件落在了茶几上,动作虽轻,但他露出的气势却十分强势,“我没有教过你能随意直呼长辈名字。”
“那也得看这个人值不值得我尊重。”陈静禾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最高值,“我已经和你说了我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为什么还要对池家做那种事?你知不知道,池予他母亲因为那些人来催债,被伤到差点都没命了!”
她像是暗夜中来索命的阎罗,若不是面前的男人是她的父亲,若不是他们之间有着无法割裂的血缘关系,她怕是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以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了。
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那样仇视他的眼神,陈延生只是稍稍挑眉,眼中明了,身子放松靠进了沙发里,翘着腿双手放在腿上,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既然连朋友都算不上,那你现在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
“……”陈静禾声音滞住,末了辩解,“可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你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客厅中硝烟弥漫,廖欢被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态度吓到不敢吱声。
陈延生眼中冷笑一闪而逝,似是而非地继续说道:“仅仅不过一个试探,你就暴露了,心态这么容易崩溃,你还有胆子同我撒谎。”
“陈延生!”
她大喊,声音哽咽,眼中蓄满泪水,震惊到无与伦比。
人命在他眼里就是能随意拿来试探的东西吗?
多可笑啊,在回来的时候她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祈求上天千万不要真的是因为他们父女的原因才害得池予一家支离破碎。
可如今……
她该如何再面对池予?
她又有什么脸再去见他?
她怕是一辈子都再也不能靠近那个早已住在她心尖上的少年了吧……
“据我所知,池忠国已经跑了对吧?”
女孩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想干什么?”
“池忠国可不止这一个债主,你说要是其他人都有样学样跑到池家去闹,你那所谓的朋友能坚持多久?”
陈延生抬头,让陈静禾看清了他眼中势在必得的笑。
陈静禾身子颤抖了起来,因为她知道,陈延生真的有这样的能力。
“当然了,你还有另一个选择。”
“……什么。”
“我已经给你联系了容城市的京华高中,所有转学的手续我都已经办好了,要怎么选,我给你考虑。”
又是砰地一声,关上了陈静禾的房间。
一楼客厅鸦雀无声,看完了全程的廖欢心中依旧震惊不已,她知道陈静禾对他们两个有气,平常也没有个好脸色,说话更是从不给面子,但这样剧烈的争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两父女像是仇人一样,彻底撕破了脸。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说要煮姜汤?”
廖欢连忙回神,目光惊疑的落在陈延生身上,只见他已经将头转了回去,重新拿起了桌面上的那份文件研读,平静得好似刚刚的争吵从未发生一般。
“好……”她应着声,转身向厨房走去。
可惜了,她辛苦熬好的姜汤得不到陈静禾的赏脸,少女将自己锁在房中,任由她在外面怎么劝说都不给一个回应,直至她也终于厌烦,装不下去转身走人。
二楼次卧的灯亮了一整晚,灯光打出去,照亮了院子里高大的老槐树,老槐树也陪了她一整晚。
暴风雨过后的天空澄净透亮,阳光艳丽明媚,虫鸣鸟叫一片祥和。
二楼静默了一整晚的房间终于开门了。
陈延生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早上刚送到的报纸,低头皱眉仔细看着信息,直至陈静禾站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去。
这一看,他眉头皱得更狠了。
陈静禾还是昨天那副装扮,她竟是穿着湿透的衣服坐了一整晚!
而经过一晚上的体温烘烤,湿透的衣服也早就已经干了,但她的模样还是很狼狈,头发凌乱不堪,面色惨白如纸,口唇掀起了几块死皮,那双灵动好看的眼睛也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光亮,充满血丝,死气沉沉。
“不要再插手池家的事。”
她艰难开口,一晚没有说话的嗓音沙哑难听。
“我同意转学。”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她的能力是这样的弱小,以往的报复在她父亲眼里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看着蝼蚁妄图撼动大树的模样,应该十分可笑吧?
可她笑不出来。
她只希望所有的事情和灾难能在她的妥协之下就此终止。
她可以就此离开,也可以从此听话,只要他不要再为难那个本就已经活的很艰难的少年。
别让他好不容易聚起的光,说散就散。
陈延生安静听完她说的话,眼睛微动,回道:“知道了。”
陈静禾点点头,迈着沉重的步子,向陈家的门口走去。
“你要做什么去?”陈延生看着她离开,目光犀利的盯着她的背影。
可还未等陈静禾回答,下一秒他便面色大变。
因为女孩在开门的那一霎那,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他伸手去扶,只觉得怀里的女孩体温滚烫的吓人,无论他怎么刺激叫喊都没有一点反应。
“禾禾!”
……
陈静禾高烧39°多昏迷,被陈延生紧急送到医院治疗,昏昏沉沉的在医院躺了三天才真正苏醒过来。
望着窗外的烈日骄阳,她好似做了一个无比冗长沉重的梦。
梦里她的世界一片灰暗,但她却认识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有最清澈温柔的双眼,有最腼腆干净的笑颜,他会陪着她胡闹,会宠着她撒娇,一笔一划将她的世界填满色彩。
可一觉睡醒,梦终究是梦。
她掀开了被子,两脚落在地上。
躺了三天的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脚一软,若不是及时扶住床栏,怕是早就摔到地上了。
她的烧早就已经退去,后续也不再需要什么治疗,陈延生人不在,他的秘书正在外面听着主治医生的出院宣教,不一会儿就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陈静禾站在窗边,穿着病号服的女孩脊背纤薄,长发飘飘,有种病态瘦弱的美丽,秘书微微一愣,忙道:“静禾小姐,外面风大,你身体刚好,可别再吹感冒了。”
陈静禾充耳未闻,只伸手探出窗外,感受着风的感觉。
她的掌心好似一瞬间被什么填满充盈,但下一秒又什么都没有了。
有点傻。
风本来就抓不住。
她将手收了回来,侧头睨向秘书,眼神淡薄清冷:“我要回学校。”
秘书拧不过她,在电话请示过陈延生之后,开车安全将她送回到了学校。
到校时下午的预备铃刚刚响起,林荫道上都是急匆匆往教室赶的学生,陈静禾背着书包,步伐缓慢地融入了这批人流中,在上课铃响的最后那一霎那走进了教室中。
望着几日未见的陈静禾,教室内的众人都不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们的眼神有的单纯有的复杂,但陈静禾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揣测,目不斜视的走回座位便趴在了桌上。
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平常,一班教室里的学习氛围依旧浓厚,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的看书复习,只有一个人例外。
朱云瑶时常能发现她的走神,人是坐在教室里的,但眼睛和心却不知飞到了何处。
她想她应该知道是哪里,因为顺着陈静禾的视线往窗外看去,那是六班的方向,但那个相对应的位置,却经常不见少年的身影。
所有人也都开始发现了陈静禾的异常。
“发生了什么?”
“最近怎么都不见池予来找陈静禾了,他们吵架了?”
“哪里是吵架啊,肯定是陈静禾嫌弃池予,不愿意跟人家玩了呗。”
“什么意思?”
“池予家被债主上门催债,听说他妈被捅了一刀,现在都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你说跟这种人呆在一起,万一哪天被连累了都不知道。”
“这么说好像也不能怪陈静禾吧?是我我也害怕……”
人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批判感,分不清观点与事实,看不清视角与真相,在海水见底之前,三言两语就替别人下了定论。
而她,在快要破茧成蝶的那一瞬间,又将自己裹进了蛹里。
从此孤僻古怪,沦为常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