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倾听师》许百龄

10、不祥之人

　　“一位舍友新买的手机，我只是拿过来看一下，称赞一句手机性-能很好就还给她，当天晚上她的手机就从桌子上摔下来，碎了屏。第二天开不了机。桌子很低，她的桌子下铺了软毯的。”

　　“另一位舍友过生日，我送给她一件裙子，非常漂亮，那是我精挑细选的，并不暴露，但是第二天她穿着裙子出去，在公交上遭遇咸猪手，最后闹到了警察局。还有一位舍友，下雨天和我一起回宿舍，我只是提醒她一句小心，她重重摔了一跤，摔伤了骨头，养了几个月。”

　　我试图一一给她解释：“手机坏了，本是出厂就有问题，不是所有出厂的手机都能保证没有问题。你的舍友遭遇咸猪手，并不是因为那套件裙子，是你的室友长得太漂亮，不幸遇到了恶心之人。至于摔跤的舍友，这就更和你无关，下雨天摔跤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或许是那天你的舍友穿的鞋子不防滑。”

　　即便我这样和她解释来安慰她，她还是不认同我的解释，认为这一切是因为她而造成。

　　她又跟我举了好多的例子，比如几个月前，的的舍友找了一份兼职。一直都做得很好，直到有一天她陪着这位舍友过去。那一家公司的经理便将她的舍友辞退了。

　　“那天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陪着她过去而已。因为这件事情我和她还产生了一些隔阂。还有一次，国庆放假，我的舍友出去游玩，在回程的前一天，我提示她早起不要误了航班，而第二天她们的那一趟航班取消了，并且因为天气的原因，当天的所有航班都取消了。第二天天气更加的恶劣，她们在旅游地多待了三天才抢到一张高铁票回来。”

　　她又说了上个月一位学姐的答辩论文，只因她一句普普通通的祝福，导致学姐论文答辩没有过。

　　我已经费了不少口舌和她解释，这一切和她没有关系，只是巧合而已，是她想多了。俗话说无巧不成书，不要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朝自己的身上揽。但是她对我的解释和劝说根本听不进去，我也不再说了。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认识中，甚至走到了死角。我索性直接听他说下去。

　　她说不仅是她的男朋友，她的舍友她的同学，甚至包括他的导师。

　　“去年我的导师结婚，我和舍友参加了导师的婚礼，当天我很幸运的接到了捧花，然后就对导师说了一些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祝福的话。却没想到导师嫁的是个渣男，不仅对导师家暴，还在导师怀孕期间出轨。”

　　期初她说父母家人的时候，我上能够理解，可能是因为真的太不幸，家人给她贴了标签，所以让她有这样的认识。后面说的男朋友和舍友等人的不幸，就太过荒唐了，这些不过是巧合，怎么能和她有关系呢？

　　无论如何，她导师的不幸都不该和她的祝福有关。

　　看在她年轻，我最后一次对她劝说：“现在每年那么多离婚，那么多婚姻不幸，他们最初结婚的时候都是被祝福的。你的导师有此遭遇，是遇人不淑，不是你造成的。如果按照你所言，岂不是每一对离婚的夫妻，最初接到捧花的人都是罪魁祸首了？”

　　她愣了好一阵，似乎在咀嚼我这句话。

　　我以为她能够想通一些，但是并没有。她依旧认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

　　“即便是陌生人，如果和我走得太过亲密或者我有任何的善意举动，对方都会遭遇不幸，或者是惹来麻烦。”她说道，“我之前在公园里散步，一个小朋友想要我手里的气球，我好心地送给了那个孩子，不多会儿，那个孩子不幸落水。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我真的很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落水。”

　　“我前几天在马路上为一个陌生人指路，我刚走开没多远，那个陌生人就遭遇了车祸，就是前几天的新闻报道的司机是孕妇的那起。”她深深地懊恼、自责。

　　“我常去光顾的一家小吃店，和老板关系一直平常，但因为我那天当着老板的面夸了一句他的厨艺，第二天那位老板便被烫伤。学校食堂的阿姨那天多给我打了一点菜，我感激地谢她，下午她就被开水烫伤。就连我乘坐的一班校车司机也因为我的一句夸赞，没几天醉酒驾车出事。”

　　她说到这里神精神已经有点崩溃，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敢接触任何人，熟悉的、陌生的、亲近的、还是不亲近的，我都不敢靠近。我怕给任何人带来麻烦，我怕任何人因为我而遭遇不幸。我对任何人都不敢去夸赞，不敢去称颂，我甚至连一句谢谢都不敢说出口，我怕因为我的一句话，给他们带来麻烦。桩桩件件太多了。”

　　“我的舍友也渐渐觉得我就是一个不祥的人，她们陆陆续续地搬离了宿舍，现在宿舍只有我一个人。我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就连上课，我也是坐在最后一排，不敢和同学们靠得太近，班级或者学校的活动我都不敢参加，周围的人渐渐地说我性格古怪，甚至说我精神有问题，但是我……我只是不想伤害他们。我也害怕。”

　　她泪水涌了出来，声音更加哽咽。

　　“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孤零零的，我被这个学校，不，我被这个世界孤立了。”

　　你是被自己孤立了。

　　我想去劝她，我知道我劝不了她。

　　她非常悲痛，拿掉眼镜，掩面哭泣。我递上纸巾，他用纸巾捂着脸哭。大概是想得又多了，越哭越伤心，身子也因为痛哭颤抖着要坐不稳。

　　我试图去拍拍她的肩膀，想把她搂在怀里，她靠到我肩膀的那一刻，瞬间又将我推开。边擦着泪边声音哽咽地说：“不用了。”她想说谢谢，最后那两个字她还是没敢说出口，她在忌讳，她怕给我也带来麻烦，所以不敢对我感激也不敢接受我的关心。哪怕是一个肩膀。

　　她呜咽了一阵，慢慢止住哭声，迎着风让风吹干脸上的泪痕。她望着操场上活动的同学，目光中既有悲痛也有向往。

　　这样如花的年纪，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男朋友，甚至失去了朋友，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他不敢了，不敢去拥有，所有生活的美好和幸福，她都不敢了。

　　她静静坐了许久。一直望着操场上的人发呆，我没有打扰她，她倾诉了这么多，我知道她的内心翻江倒海，无数的往事，无数的困扰，都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她需要慢慢去消化掉这些情绪。

　　我也转头望向操场上的学生，他们有的在跑步，有的在踢球，有的在做一些其他的活动。不由感慨一声，年轻真好。我虽然只毕业几年。但是我似乎忘记了大学美好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似乎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我看到一对小情侣拉着手在散步，也看到旁边的看台上一对小情侣相互依偎，嘻嘻哈哈说笑着什么，这样的爱情真的太美好。

　　我大学的时候似乎也谈了一场恋爱。我甚至有些记不清那算不算是一场恋爱。没有正式的告白，也没有正式的再见。一切自然而然的开始，一切也自然而然的结束。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平平淡淡。

　　看台的影子越来越长，盖住了大半个操场。身边的女生才渐渐回过神。她没有再倾诉她给别人带来的不幸，而是问我：“你真不相信吗？”

　　我点点头：“我当然不相信，我从来不相信这些虚无的玄学，更何况，你说的这些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可以得到合理解释的。我并不认为这是你给他们带来的不幸。只是偏巧你遇到了罢了。”

　　她心里大概是得到了一丝安慰，但是那种担心和恐惧还没有散去，她又问我：“如果今天你见了我以后，明天、后天或者未来的几天内，你遇到了一些麻烦的事或者是遭遇了什么不幸，你不会认为这是因为见到了我吗？”

　　我想了想，我不知道我会遇到什么麻烦，遭遇什么不幸。但是我认为和今日我面前的女生无关。她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他也没有对我身边的人做什么。如果真的遇到了不幸，那只是巧合而已。

　　我安慰她，我说不会。

　　他心里稍稍的安慰了，眉头舒展些。

　　我不想再说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我知道她听不进去。我反问她：“你身边的朋友有因为你而走运的吗？比如爱情美满，考试顺利，或者是工作如意等等。”

　　我相信是有的，一个能够把别人的不幸归咎于自己的心，必然是敏感而脆弱的。然而让我失望，她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对我摇头。

　　“没有，我身边从没有任何人因为我的鼓励或者赞美而走运的。”

　　“认真回忆一下。”我不死心，觉得这不太可能，任何人身边都有走运的人。

　　她还是坚定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