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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病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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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的影子越拉越长,将整个操场覆盖,并且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天色也越来越暗,我们的谈话在她不断的自我怀疑和对我劝说的否定中结束。虽然没有给她什么帮助,但是她能够把自己心中的压抑倾诉出来,心情舒畅许多。
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下起了蒙蒙细雨。
我刚走到停车场门口,忽然一辆车擦着我的面疾驰而过。我被惊得愣在原地,当反应过来车辆已经开远,我的一颗心也吓得几乎要跳出胸腔,我深深地大呼吸一口,拍着胸口半天才缓过神来。
回到小区楼下,忽然高空中有东西一掷而下,摔在了我的面前,我吓得叫了一声连连退了两步。面前摔碎的是一盆绿植。如果我再向前一步,那我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有些后怕。
我抬头望去,没有任何一扇窗户是开着的,也没有任何阳台上摆放花盆,在我的记忆中这一栋楼里确实没人窗台养植物。
我立即去找物业说明此事,物业望着地上的花盆又抬头看了看每一层楼的窗户和阳台,不由地纳闷,我反应说此事件太过恶劣,物业最后去调查监控,花盆是从六楼摔下来。
602是空房,业主从没有搬进来,也没有人住,更不会有花盆从窗户掉下来,但是监控里面拍到的的确是从602的窗台坠下。物业又继续往前调监控,那个花盆似乎一直都在那儿。
“真是奇怪了,一直都是没人住的,什么时候搬进来人了?”物业说着与我一同去602敲门,敲了许久都没人。隔壁邻居开门说:“这一户一直没人的。”
真是邪门了。
那绿植叶子翠绿,泥土松软潮湿,显然是常常有人修剪浇水,602不可能没有人,我与物业重新将监控看了一遍,没错,是602的窗台。
物业说自己稍后看看能不能联系到业主,弄清楚这件事,我便回去了。
当电梯行到十到十一楼之间的时候,忽然发生了故障,我被困在了电梯里。一直在电梯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被解救出来。
这一连串的事情虽然都有惊无险,就让我想到了今天下午见的那一位女学生。以前我可没有这么倒霉过,我一直不相信什么虚无的东西,现在居然有点相信了。一连三次,每一次都几乎要了我的性命。
回到家中,我心有余悸,还在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其他不幸的事情发生。好在一切都是安全的,一直到我入睡都没有这种惊险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休息我没有出门,而是宅在了家里。我本以为可以轻松地休息,却不想四维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发过来。
他以前只是一句两句的话打发孤独,这一次竟然长篇大论,一条接一条不断。他跟我说:我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但是因为吵架,发生了车祸。虽然他和他的爱人都被抢救过来,但是他的爱人失血过多,昏迷过久,加上刺激,精神出了问题。
他的爱人不认识他,不认识身边的任何人,每天都沉迷在自己的幻境中,他说她的幻境中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幻境很干净、很纯粹,不会受伤。那里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悲伤。
他想让自己的爱人从幻境中走出来,清醒一些,他想好好地爱他,好好地弥补。所以他借着四维来到了这个时间点,他想阻止一场车祸的发生,但是他没能够阻止得了,车祸还是如常。
后来他发了一条消息,又长又多,说尽了这么多年的相思和自责,渴望对方的原谅,更渴望对方清醒。他问我:如果你是她,你会原谅我吗?
如果我是这个女孩,我断然是不会原谅他的。但是他作为我的客人,我不忍心说出如此让他绝望的话。
我回答他:我不知道详情,不予评说。
我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他不会追问,没想到他给我发来了一篇小作文式的短信。在信里面详细的说了他与自己爱人产生矛盾的前前后后。原来是因为他的爱人怀疑他出轨。他和爱人解释,但是爱人不相信。他们在高速公路上的车内发生了争吵。他一个激动,猛踩刹车,车毁人伤。
我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出轨?
他没有回答我。我想这已经是答案了。
我没有再问下去。我只告诉他:每个人对待这一个问题的态度是不同的。有的人会选择原谅,有的人是无法原谅的。
他问我:那你呢?
我没有回答他,但是他没有死心,他又再次发消息过来问。我实在不想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给他听,但是我又不想在这上面去欺骗他,于是我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短信继续追问。我知道今天这个问题我无法回避。最后我告诉他:如果是我,我不会原谅。但是你的爱人,你努力的去弥补,也许会有机会。这是非常虚假安慰的话。
他告诉我,他已经很努力了,努力了很久,他把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但是该发生的事情还是照样的发生。
整整一天我们几乎都是在微信聊天中度过。他和我说了很多他与爱人之间的事情。当然也追问了我好多,他似乎很在意我的看法与见解。也许是生活太孤独,身边没有倾诉的人,自己的想法与见解都能得到认可与支持,甚至没有人在倾听,所以对于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倾听师,他尽情表达自己的观点,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短信,偶尔回一两条,表示我又在看,有在听,不是对他敷衍。
第二天老同学约我出去游玩,我打着一个借口说给老同学听,我问她:“你能原谅吗?”
老同学很气愤:“当然不能原谅!出轨已经是罪无可恕,还害得自己的爱人重伤差点丢了性命,没送他去地狱,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何来原谅?就该老死不相往来!”然后她问我是不是遇到了某位客人。我告诉她没有,只是无意间看的一本书,里面的内容而已。
和老同学一直玩到天黑才回去。开车经过大桥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路灯熄灭,汽车的刹车失灵,我努力想要控制方向盘,想要躲避其他车辆,最后车从桥上冲出去,坠入了江中。我努力想要打开车门,根本打不开,车窗也摇不下来。看着车一点点下沉,我惊慌害怕。最后我忘记自己是因为窒息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我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是我什么也看不见。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最后我又在这样的声音中迷迷糊糊昏睡过去,等我再次睁开眼,我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我身体一切都好,只是头一直昏沉,医生建议我留院观察了两日。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我见到了我的新邻居,他依旧是淡黄色短袖,带着金边眼镜,看上内敛羞涩。但是他看起来很精神,他没有穿病服,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紧接着房中又进来几个人,是那位自称为穿越者的倾诉者,她身边是有有被害妄想症的少妇,另一边是能够看见自己灵魂的画手,以及今日见到的那位女学生。在这一群人中,我看到了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我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但我确定我认识他,但是我忘记了。
“姐,你醒了。”那位女学生笑着走过来对我说,我愣了一下。
姐?这是在唤我吗?我正在惊讶中,被害妄想症少妇将手中食盒放在桌子上,笑着对我说:“这里面是专门为你熬的汤。要趁热喝了。瞧瞧你这几天又瘦了。”说着就去打开食盒。
我有些迷糊,望向其他三个人。他们的眼睛中充满着关切。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们。
陌生人走到床边坐下,上来抓着我的手说:“乐极,没事的,不过是小毛病而已,医生说你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要担心。”
“你又是谁?”当我问出口的时候,我看到他脸上失落的表情。我试着想要抽回手,但是手被他紧紧地抓着,我最后用力的挣开。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掌心,苦笑着一下道:“没关系,慢慢来,你现在可能忘记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记得了。”
记得什么?我有些不安。
他们都是我的客人,都是倾诉者。倾听师是不可以和倾诉者见第二次见面的,这是行规。为什么他们会齐聚在一起来看我,我脑海中无数的问题,无数的猜想都涌上来,这一切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它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我理不清头绪,我慌忙去拿手机,我迫切要去和自己的同事验证,我要去从系统中寻找。当我翻到手机列表,忽然发现,我的手机中没有我所谓的同事,也没有我的老同学,甚至没有绑定的系统。我的手机中唯一存在的便是四维这个名字。
我立即给他发一条短信。我问他:你在四维吗?我还想问他很多问题,让他来帮我解答现在的疑惑,但是第一条信息发出去,我听到陌生人手机消息提示音。他打开手机,将屏幕放在我面前,上面正是我刚刚发的消息。
他就是四维?我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但是我不敢相信他就是四维,我更不敢相信的是我的客人竟然都是与我相熟的人。
到底怎么了?我努力想要去回忆,但是脑海空空。难道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吗?可梦怎么会梦得如此的真切。如果不是梦,那么什么是真实的?真实的我是谁?真实的我经历了什么才来到这里?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再次昏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房间内只有我一人,我想找我的手机,没有找到。我看到病床的被子上医院名称后面的几个字——精神康复中心。
恰时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病服的人轻轻推开房门,不是别人,正是穿越者。
紧接着外面几个人轰然大笑都跑了进来,正是我的客人和四维、新邻居,他们都与我穿着一样的病号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