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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逆天而行 ...

  •   蜀地多阴雨,山中就更甚。住在山洞中没有几日,就赶上了一场大雨,连绵无尽的雨水不停落下,将天地都染成了一片暗沉。

      重华坐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看书,红妩就过去揽了他的腰,将头放在他肩上,看着洞外线一般的雨幕喃喃自语:“静华哥哥,你说我抢了你,会不会遭天谴?”

      修养了一两天之后她的法力恢复了不少,不大的山洞不但被她用法术布置得十分舒适,连法宝之类也给她弄来不少。现在重华身前案上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不仅有照明之功效,还能驱散洞中的湿寒之气。

      翻了一页书,重华并没有认真和她探讨的打算,随口应道:“天谴是由天帝亲自主持。”

      红妩“哦”了一声,口气中竟有些失望:“这么说即便是我犯了什么错,云怀也会替我担待了?”

      见重华不理她,她干脆抓起他放在身侧的手,放在脸上一顿乱蹭:“静华哥哥,你说云怀会不会铁面无私,真的给我天谴?”

      总算带着好笑看她一眼,重华微蹙了眉:“不是铸下令生灵涂炭的大错,天庭是不会轻易用到天谴……”说着,终究是觉察出她为何这般颠三倒四问来问去,“你是不是觉得无趣了?”

      红妩见他都问了出来,就光明正大地夺了他手中的那卷棋谱,赖在他肩头笑:“这些有什么好看的,静华哥哥,陪我说话好不好?”

      她这么无赖惯了,重华也早就习惯,此刻也只是略带无奈地笑笑:“想让我陪你说什么?”

      重华真答应了,她倒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握着他的手蹭了又蹭,搂住他的身子:“静华哥哥……”叫了一声之后,又沉默下去。

      她本就是闲极了随便骚扰的,重华听她良久不开口,正要笑笑,她突然低低开口:“静华哥哥……我知道我该听你的,三百年后再来找你。但我不能忍受,看到别的女子和你成亲……如果那样,还不如让我去死。”

      她说出这句话后,就低着头靠在他胸前,谁知道却听到一阵窸窣,才忙仰起脸来。

      重华脸上带着些淡笑,抬手正在解自己胸前的衣带。

      红妩愣住了,忙问:“静华哥哥,你怎么了?累了要休息?”

      重华微勾着唇角笑着看她:“哦?难道顾将军把我抢来,不就是要我做男宠服侍的么?”

      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笑,红妩脸上立刻红了,平日里调戏他那些色胆全都不见了踪影,就只有羞惭直冲脑袋,她强自争辩:“我才不是那种脑袋里只有男女之事的色魔!”

      重华笑得双眸中蒙起一层淡淡水雾,却也不再逗她,握住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妩儿,没什么的……总归这次已经这样了……”

      红妩握着他的手,抬头看到他含着笑容的唇角就在眼前,咬咬嘴唇,最终还是仰头轻吻了一下他的薄唇,而后退开看着他的眼睛:“静华哥哥,无论你怎么看我,我都还是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用什么方法都好,逆天也好,你怪我恨我都好,我都再也不会放开你……”

      静默地看着她,重华终是笑笑:“妩儿,我从不会怪你……”

      紧紧抱住他的身子,红妩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不再说话。

      即便是用法宝驱寒,又用丹药精心呵护,连日阴雨之下,重华毕竟还是抵不住山中浓重的寒气,又过了两天就昏沉病倒,躺在榻上咳喘不断,脸色苍白如雪。

      红妩不分日夜地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源源不断送过去护体的仙气,才让他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等重华从噬人的病痛中稍微清醒,就看到她坐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之后,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背:“静华哥哥……我找个好地方给你养病好不好?”

      全身疲乏之极,重华无力去想她所指何意,就又合目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他再次醒来,触目所及,日光明艳,自低垂的软罗间照进奢华房内,分明已不是蜀地的那个小山洞。

      轻咳了咳,重华刚想动一动身体,塞在掌中的那只温热小手就马上用力握紧了他。一张犹自带着几分疲惫的脸从身旁的被褥间抬起,看着他惊喜异常:“静华哥哥……你醒了!”

      窗外有清脆的鸟声传来,房中似乎也飘进了淡淡花香,重华有片刻恍然,随即合了合目,试着开口,声音果然微弱低沉:“这是……哪里?”

      “京城的扶桑宫,魏朝皇帝别的不说,眼光倒还是有点的,这扶桑宫地下就是三千北地最好的温泉,一年四季水温不变,连带周边的气候都温和起来,即使严冬也没有丝毫寒冷。”絮絮说着,红妩俯身在他唇边轻吻了吻,呼出口气,“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大周折,才占下这个地方。”

      又轻咳一声,重华轻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次红妩想了一想才回答:“若按之前的年号算,应该是平夷六年吧……昨天才进了三月,天气还有些寒呢。敖广那条奸龙,骗我说这定魂丹吃了后三年才会醒,结果还是我自己不放心,每天都来这里看着,不然静华哥哥醒来就看不到我了!”

      活了几万岁,又做了一万多年的天帝,这几句话重华不会听不懂,只是又合了眼。他记得在山洞中睡去时,尚且是平夷四年八月,现在却已是平夷六年三月,这一觉,他睡了足足一年半之久。而且红妩在说“平夷六年”时,用了一个“之前”。

      耳边不停说着话的红妩觉察到他的异样,已经停了下来。重华再次张开双目,看着她透出担忧的眼睛:“妩儿……你做了什么?”

      有一瞬间,红妩躲开了他的目光,立刻却又毫无悔意地迎上来,唇边带着得意笑容:“如你所见啊,静华哥哥,我灭了魏朝,占了皇宫。以后就算苏轻岚,也不能再把你夺回去了。”

      如同为了印证她的话,门边传来一个谄媚的尖细声音,有着极力渲染的愉悦:“恭喜陛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慕王陛下体会到陛下感召,得以苏醒,实在是自我朝立国以来的第一等喜事啊!”

      根本没有回头看那个满脸刻意惊喜的太监一眼,红妩慢慢将重华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笑着吻他的面颊:“静华哥哥,我现在是新朝的皇帝,你是我的皇夫,任谁都不能再分开我们。”

      重华这才发觉,她穿在身上的红衣早就不是那种普通的纱衣,而是绣满了蟠龙的富丽华袍,自她身上一直逶迤垂到殿内青色的细泥金砖上,堂皇而威严。

      一年半的时光,人间早已变改,完全脱离了预定的样子,进入到未知的转轮之中。

      魏朝平夷四年的秋天,是所有局势开始变幻的一年。

      这年八月,苏侯麾下的得力大将顾红妩,自苏齐两家联姻的大婚典礼上掳走了军师慕静华。而后这位事事不按理出牌的女将军,又迅速投靠了韩王。

      极爱女色的韩王十分乐意地接纳了这个勇猛和美艳同样著名的女将军,然而他却根本没从顾红妩那里讨到一点甜头。就在当年的十一月,他赤身裸体地死在韩王府他自己的卧房之中。

      其后的几个月,事态的发展开始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随着和苏齐联盟的几场战役,顾红妩的势力和权威在魏朝内急剧膨胀。收服亲信、排除异己,毫不留情的铁血手腕足以让人遗忘她是个女子,而这个女子偏偏又有最明丽动人的容貌和风情。

      种种矛盾的奇异交融之下,顾红妩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站在了魏朝权力的顶峰。

      平夷五年的八月,仅仅距离她叛出一年之后,她在魏朝的京城废掉了这个王朝的最后一任皇帝,赐为随王,封地千亩。

      同一个月,她面南称帝,国号为“祀”,而被她掳走的那位慕静华军师,则在她称帝当日就被册封为慕王,以皇夫的身份居于扶桑宫中。

      在顾红妩称帝后不久,金陵的苏轻岚终于称帝建国,国号为“尚”,与祀朝划长江而治。

      祀朝若安二年的春天,也就是在顾红妩叛出金陵的一年半之后,被她带出金陵后一直昏睡不起的慕王在扶桑宫中苏醒。

      女帝欣喜若狂,大赦天下,免赋三年,同时亲自斋戒一月后前往泰山祭天。

      夜幕初降,泰山脚下的行宫中,理应还处在斋戒中的女帝却没有老老实实待在专门的静室中,而是捧着一领白色羽氅,蹑手蹑脚地走到独立在廊下的那个人身后,将羽氅披到他肩上之后,一把将人拦腰抱住。

      有些头疼地微叹口气,重华并不回首看她:“怎么?玩儿得高兴?”

      红妩吐吐舌头,厚着脸皮继续蹭到他身上:“话本中那些被帝王专宠的皇后妃子,这时候都会回头一笑,娇羞无限地叫‘陛下’的。”

      重华不为所动,叹息一声:“当年我要是让你少看些话本就好了。”

      “是啊,少看些话本也就不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又是做女帝,又是封皇夫……”笑眯眯地替他说完,红妩丝毫不以为耻,“不过皇夫陛下,什么时候可以为本陛下侍寝呢?”

      这才算回眸看了看她,重华挑了眉:“我记得祭天的时候也要戒房事的。”

      红妩早缠到了他的身上把人死死抱住,笑得不以为意:“祭什么天?天帝都在这里。要不我们现在就回房,我来拜一拜天帝陛下?”

      她这么一笑,口中就喷出了酒气,也不知道刚才喝了多少酒,跑出来这么耍无赖发酒疯。

      重华轻叹口气,拉住她的手冲她笑笑:“妩儿,你先回房等着我,我马上就回去,可好?”

      红妩眨眼也笑了笑,踮脚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郑重点头:“我说了以后都听静华哥哥的话,静华哥哥让我回去的话,我就回去。”

      抬手轻抚了她散在肩头的长发,重华柔和笑笑。

      将狐裘往他身上又裹了裹,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身子,走出几步了,红妩还回头看他:“静华哥哥,别着凉了……”

      重华温和地笑着示意她回去,直至她不见之后才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廊下:“逐夜,方才你说,云璃准备如何处置?”

      夜色中隐去的黑色身影又浮现出来,逐夜苦笑摇头:“那还能如何?逆天而行到如此地步,总得给众仙一个交代。”

      重华垂眸凝神思索,脸上神情依旧淡漠,眉头却微蹙了起来:“实在不行,只有我重归神位……”

      话未说完,逐夜神色就一凝:“这样我们此前所做的都要功亏一篑。”

      重华抬眸冲他一笑,宽慰道:“别担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再冒那个险。”唇边的笑意不减,他顿顿,又摇了摇头,“千算万算,到头来终究还是只有这个小丫头,我们算不准。”

      逐夜没再接话,恰好来了一阵风,吹起重华肩上的羽氅。极轻的大氅迎风展开,犹如垂云之翅,远远看过去,仿若他还是站在九天之上,尊崇无二,不可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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