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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番外十九 猫与审判日(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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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被揍了,不是玩笑或调情,年轻人被人按在腿上,就像大人惩罚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以利亚分不清这究竟算是什么。他隐约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大概不该发生在师长和成年的学生之间,倒像是情侣的某种游戏,但又远比游戏性质更加严肃——对方是真切在借此管教他。
那人一言不发,以利亚不由偷偷抬眼瞅对方的表情,却被那双居高临下盯着他、毫无感情可言的蓝眼睛吓得一颤,顿时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
在异常物看来,他的老师是个温柔的人——但是以利亚不可否认自己有时其实还是挺怕他的,尤其在对方面无表情的时候,大概是一种人类直面星体时、无法克制的恐惧。
但恐惧与依恋从来都不是互相对立的。
那人的外套正随意丢在床上,年轻人不由慢慢抓紧,将脸埋了进去。急促的呼吸、细碎的痛呼都被藏进另一人尚存体温的外套里。好在这一切都被他的老师默许了,不然异常物恐怕会因为羞耻变得更加狼狈。
五条悟知道自己下手的力度,不至于伤筋动骨,但绝对会疼到令人印象深刻。等人已经开始压不住喉咙里的哭腔时,他便踩着对方彻底崩溃的临界点收了手,将人重新从自己被攥到皱巴巴的外套里挖出来。
小怪物已经在他手里蜷缩成湿漉漉汗津津的一团,被疼痛导致的汗水、或者还有些许偷偷蹭掉的眼泪弄花了脸,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但是哪怕是现在,那孩子依旧粘他粘得狠。年轻人用因为一直发力以至于轻微发抖的手小心翼翼拽住他的衣角,哆哆嗦嗦地试图讨要一个拥抱,最强几乎要心软起来。
“疼吗?”
他一边拍抚着自家小孩颤抖不已的脊背,一边好像很是温柔地轻飘飘问道:“老师这次可是狠下心了哦,大概已经肿了吧。”
那孩子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将脸颊往他肩窝里蹭了蹭。
“活该,谁叫老师一向奉行疼痛教育呢,不长记性就要吃点苦头。”五条悟语气沉了下来,凶得很:“你自己算算,你都做了多少坏事?”
以利亚不敢看他,而最强只是用虎口掐住了年轻人的后颈,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令人不得不怀疑对方随时会重演不久前的那场谋杀。
“世界上有一种超——级极端的狂信徒哦。”神子平静地说:“不敢享乐,活着的一切都是为了信仰,甚至会将折磨自我视为赎罪的方式,唯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感到安心。”
他冷嗤了一声:“以利亚,你是这样的疯子么?”
“……对不起,我不想骗老师。”
良久,他听到怀中的年轻人哑着嗓子,颤抖着低声回答道:“……但我确实是这样的……”
懦夫。
“……”
以利亚察觉到掐在他后颈的手慢慢加了力气。他以为那个人会发火,但是很快年轻人疼得一哆嗦,原本噙在眼里的眼泪差点掉出来。
最强面无表情地在自家学生的屁股上又重重扇了一巴掌,没收力,他分明听见了那孩子没压住的痛呼——但是接下来他只是松了手,若无其事地说:“好啦,惩罚结束——嘛,先去洗个澡,吃点东西,然后睡一会儿吧。”
语气竟是重回了平日里的轻快。
以利亚却觉得越发毛骨悚然。他呆呆地看着那人转身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塞给他一杯热牛奶,示意他喝掉。年轻人愣愣地喝了那杯牛奶,然后抬起头来,凑过去有些急切地吻那人的唇角。
“老师……”他觉得自己想说些什么,但是那些如线团般缠绕的字句全部哽在喉咙里,只得下意识呼唤到。
“……乖,现在不做。”那人好像很是无奈,捏着他的后脖颈将他拽起来了一点,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在床头:“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做了那么长时间噩梦其实很累吧?”
“……我睡不着。”年轻人喃喃道,继续可怜又无助地伸手去够另一人的脖子,对方终究是默许了那个乞饶的拥抱——但异常物看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而且老师应该有不少事需要处理,我可以帮忙……”
“害怕又做噩梦所以睡不着么?唔,也是个问题呢。”对方没有理他,若有所思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这样吧,”这家伙打了个响指,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回答道:“老师帮你弄出来一次,按照你现在的状态大概很快会昏睡过去——怎么样,我们成交?”
那孩子抱着他,沉默地摇了摇头。他不说话,但也不愿意撒手,呼吸紊乱发烫,颤抖着打在另一人的脖子上。
最强垂眼看着年轻人的发旋,原先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从他脸上慢慢消失了,看不出喜怒。片刻,他叹了口气,温柔地揉了揉自家小孩的头发。
“……宝贝儿,你一定要我现在把你揍得不敢穿裤子,再□□得三天下不了床么?”
那孩子勾他脖子的手一紧,大概是被吓到了。
小混蛋但凡敢点头他就真的动手,五条悟冷淡地琢磨着,绝对不打一点折扣的,不会中途心软的那种。
“……其实老师怎样待我都可以。”
……很好。
五条悟差点被他气笑。
“——但是老师不希望我这样回答吧。”那孩子撑着他的肩膀抬起头来,明明害怕得在微微发抖,却依旧很是勇敢地盯着他的眼睛。
“您说的没错。”他慢慢地说,在另一人听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某种挑衅:“我是疯子,是有罪的懦夫,我不配享乐,我需要将我的一切奉献给我的使命,这种牺牲带来的自我满足感是我这种胆小鬼在与恶神的抗争中活下去的锚点——不然我那可悲无用的前半生又算什么?一但否认了这一点,我是否会立即随之崩塌?”
——但你终将走向我,孩子。
他想着梦境中“以撒”的话,一时竟没察觉到最强越来越危险的眼神。
“……但是我现在有您。”年轻人深吸了口气,温柔而虔诚地使用了敬词。
他的喉咙里响动着颤音,带着诗人将死之时陡然爆发出的严酷绚烂的热烈,像极了他那满是冻土的故国:“您……是我另一个全新的锚点,是我的漫漫长夜里最初的黎明,我该不顾一切地爱您,交出我的自由、灵魂、神志与体魄,还有已有和将有的……”
“可是我做不到。”
“我的一部分被割裂了,我早已不再完整,也无法完整。”异常物怔怔注视着那双瞳孔微微紧缩的蓝眼睛,他能从中看到那个满眼哀求的卑劣人影。
“我需要对抗恶神,我也渴求着您带给我的一切——所以明明希望能让老师开心,但又总是搞得一团糟,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事,从而心安理得享受老师对我的好,这种理由连我自己都感到自己恶心、虚伪、令人……”
以利亚平复了下呼吸,他吞下那些再次变成语无伦次的自怨自艾的蠢话,刚才突然爆发出来的勇气又胆怯地瘪了下去。
他感到自己就像个站在舞台中央笨拙滑稽的小丑,无比渴望得到台下那唯一看客的注视与掌声——但最终他也只是吐出了最初出现在脑海里的话。
“……所以我只是想告诉老师,我也是属于您的、二分之一的狂信徒。”
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良久,就在彻底冷静下来的异常物已经快要因为羞耻逃离那个怀抱,扭头随便钻进哪条地缝里,年轻人听见对方叹了口气,一只温暖的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宝贝儿,我发现你真的很擅长这个。”五条悟慢慢地说。
“……?”
“简直超级犯规啊。”无视了年轻人迷茫空白一瞬的表情,最强的语气依旧平静:“有时候说话能气死人,恨得人牙痒,有时候又会自然而然地讲出这种,真挚热烈到令人脸红的情话……”
“不得了的外国小鬼。”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随后低下头来,在年轻人的额头上爱怜地亲了亲。
“老师都明白的,不管是你已有的改变,还是你的无法改变。”最强难得看起来十分可靠地安抚着自家惶惶不安的学生:“虽然还是很不爽啦,但这就是我熟知并决定疼爱着的孩子嘛。”
——如果你决定要爱上一株玫瑰,你不能只爱那鲜红怒放的花。你要看见他枯萎腐烂的枝叶,看见他细密扎人的尖刺,看见他纠缠粗陋的根系……要亲眼看见,摸过,吻过,然后再决定要爱一株玫瑰。
“而且宝贝儿,你愿意去思考这些东西,其实已经在试着改变自己了。”他伸手,一点点用掌心抚摸着年轻人发烫的脸颊:“这很好,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
年轻人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然后那孩子忽得闭了眼,笨拙青涩地凑过来一遍遍吻他,虔诚而热烈。
白发男人伸手拍抚着年轻人颤抖着的脊背,隐忍而纵容,但是假如那孩子此时睁开眼睛,绝对会被他藏在阴影里的表情吓到——可惜傻孩子只是抓紧了他的领口,如同溺水的人渴求空气般吻他,喉咙里仿佛乞食的小狗似的,滚动着渴求的呜呜声。
“证明给我看。”亲吻的间隙,最强忽然命令道。
年轻人正有些急促地喘着气,俨然已被亲得浑身发软。闻言他微微瞪大眼睛,迷茫而不安地看着他的神袛,好像被命运突然降临的责难折磨的无辜羔羊——可惜他的神袛对此毫不心软。
“要证明给老师看啊,你会好好疼爱自己。”五条悟堪称温柔地抚摸着自家小孩的头发:“认真取悦自己的身体也是疼爱自己的一种方式哦。”
…………后来他确实有很认真也很乖地疼爱自己…………
五条悟定定地注视着他,直到那孩子有些不安地抿了嘴唇,他才继续凑过去,细细地吻了吻。
……他那扭曲的、脆弱的、丑陋的小怪物啊,在他的掌心里蠕动着,挣扎着,呜咽着,最终从那团新生的粉红赤裸肉块之上一点点生出洁白丰满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