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工具人》楠有乔木

91、第 91 章

　　厨房里的白色灯光照在两个人身上，原本就清冷的空气因为灯光白晃晃的颜色而显得更加冰冷。

　　沈砚苏等了半晌没听到黎辰的回答，觉得周边的空气都尴尬得凝固了，他都不明白他这张嘴怎么就自己动了。

　　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口打破沉默，黎辰的声音响起。

　　“嗯。”

　　刚说完黎辰拿水壶本来要转身去接水的动作滞住了。

　　我刚刚在说什么？怎么就答应了？

　　黎辰有些不相信刚刚那句“嗯”是他的回答。

　　“那……那你去外面等着。”

　　沈砚苏说完赶紧蹲下身捡起泡面，转身面向厨台。一看只有平底锅，又弯下腰打开柜子找着适合煮泡面的深底锅。

　　他连开两个柜子都没看到刘姨炒菜用的锅，正要打开第三个柜子黎辰已经从最边上的那个柜子拿出锅放在料理台上，又转身去碗筷烘干机，拿出两把不同材质的锅铲。

　　“谢……谢谢。”沈砚苏缓缓伸手接过，表情有些复杂，但语气轻轻的，不过心里在无声咆哮道：怎么这么别扭，还不如不要让我知道这个大叔的秘密……

　　沈砚苏觉得如果他不知道黎辰的秘密还能毫不客气的大声说话，现在因为知道黎辰不幸的童年不仅对他心生同情，甚至于还好奇起这个大叔以前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和现在性情判若两人。

　　难道是因为以前被欺辱，所以才会有人格分裂？还是……

　　沈砚苏想到这里偷偷抬眸瞥了瞥黎辰。

　　那个人此时已经走到冰箱打开保鲜层拿出一把小青菜，看来是打算打下手。

　　这让沈砚苏觉得更诧异。

　　他不是个富三代，住进来快半个月虽然发现他和可乐、刘姨他们相处时和他那冷酷的外表不一样，可还没看过他进厨房动过手。

　　不对，我记得路昊说过这个人虽然很冷，但并不会为难人，和其他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想起晚上那个金毛小子那副看不起人的嚣张嘴脸，不由得在心里小小声地骂了句“狗眼看人低”，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滤镜的关系，看黎辰好像觉得没那么讨厌，起码这个人并不会看低别人的职业。

　　虽然他不知道黎辰到底是因为什么误会而贬低他的人品。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把沈砚苏从思绪里带回来，他可不敢指望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能洗好菜。

　　他慢慢移动到黎辰身旁，盯着那双结实有力、平日里很温暖的大手，轻声道：“你……你去客厅等吧，水很冰，我来就好了。”

　　只是一句话便让黎辰剥菜的动作滞了下，脑海里想起十七年前，寒冷的冬日。

　　当时的学校都不用晚自习，学生们都是在家里自己复习。黎辰自小就像黎颖一样天资聪颖，可能都遗传了父亲的智慧。天分的加持加上自身因为怕学习掉一分都会让老爷子对他严厉训话，所以黎辰每天晚上都会刻苦学习到十一点多。

　　那时候黎颖已经毕业一年，黎重华把她带在身边，需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所以每天晚上也是在房间里研究经营学。只是每天到了九点半她便会悄悄打开黎辰的房门，看到黎辰还在书桌那边埋头学习，眼神里满是欣慰，随后关了门去给他煮一碗泡面。

　　有时候黎辰会去厨房帮忙洗菜，黎颖每次都说“水太冰了，你去坐着”，而黎辰每次都是很得意道“姐，我不怕冷。你看，很暖和吧”，说完还特意伸手握着黎颖的手，让她知道自己真的不冷。

　　小小的一碗泡面是黎辰高三挑灯奋斗的一丝安慰。

　　无论他多努力，黎重华从来没看在眼里，更别说夸上一句，哪怕一句“考得不错”都没有。陶文曼也是对他所做的一切无感，不曾关心他几点休息，饿不饿。只有黎颖，只有这个姐姐，每天晚上怕他饿了，怕他冻了，怕他劳累过度。

　　一碗面，一声叮咛，都是寒冷冬日里黎辰觉得温暖的来源。

　　那时候孟扬初三，还是经常跑过来和孟扬一起学习，睡在一起，还能蹭一碗黎颖煮的泡面。两个人真的只差一个姓氏，否则是亲兄弟无疑了。

　　后来去了大学就没吃过黎颖煮的泡面，而大学刚毕业黎颖就对他苛刻严厉，后来他搬到风华区独立生活，而之后黎颖也和贺东结婚了……

　　水龙头直泻而下的水柱从指尖穿过，细微的气泡在手指上逗留片刻，随后粉碎，肌肤一丝痒意。

　　黎辰没有出声，眼神盯着水花下的小青菜，一片一片，轻轻撕开。

　　沈砚苏看黎辰没有搭理他，也猜不透此时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何种人格，不想把气氛降到冰点，也就不管黎辰。他顾自走到碗筷烘干机那里拿了一个碗，随后走到冰箱打开两扇门弯下身从冷冻室里抓了两把丸子放在碗里，又站直身体从生鲜柜里拿出两个鸡蛋。

　　这是他煮泡面的佐料，以前黄柳茵就是这么煮给他和沈砚琳吃的。

　　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是满满的爱。

　　沈砚苏拿着那个深底锅去洗碗池这边清洗一遍。

　　两个水池紧紧连着，两个女人或者夫妻二人一起站着分工合作做餐前准备或许并不觉得拥挤。但两个大男人，一个还是将近一米九的强壮男人，明明很宽阔的空间却显得拥挤。

　　沈砚苏尽量不去触碰到黎辰，可洗锅难免需要舞动手腕，一个不小心，手肘碰到了黎辰的手臂。他赶紧侧了侧身体往左边靠，语气紧张，抱歉道：“对不起，有点……有点挤。”

　　说完他觉得自己这句话很可笑，脸色有些尴尬。

　　就这厨房，比我家以前的两个客厅都大，我怎么就说“挤”了呢。

　　黎辰眼神一直专注于手里的生菜，这会儿才用余光瞥了瞥沈砚苏。看沈砚苏脸色复杂，不由得嘴角微微一扬，不知为何想惹惹这只小老虎。

　　“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明天给可乐一百零花钱，条约也是你提的。”

　　黎辰只是想逗逗这只小老虎，没想到沈砚苏有些僵硬地点着头，结巴道：“嗯，我……我会遵守合约的。”

　　突然温顺的小老虎反而让黎辰有些摸不着头脑，眉头一蹙，心里猜测道：是因为白天的事同情我？还是别有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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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菜黎辰去客厅拿出抽屉里那本书看了起来。

　　差不多过了十来分钟餐厅的灯亮了起来，还是橘色暖灯。沈砚苏觉得白色的灯光会让这个寒冷的夜晚变得更冷，所以特意开了暖色灯。

　　沈砚苏把那盛在韩式大碗里直冒热气的两碗泡面端到餐桌上，放下之后又进厨房拿了两双筷子，两把汤匙，站在餐桌边看着客厅口半晌才移动脚步过去。

　　看到黎辰背靠沙发神情专注看着腿上的书，这副模样又让沈砚苏觉得是那个温柔人格的大叔，不由得放轻音量，温声道：“大……黎少，我煮好了。”

　　除了白天那个特殊情况下黎辰听到过沈砚苏对他温声而语，正常情况下都是只会对他皮笑肉不笑或者张牙舞爪地咬牙切齿。这会儿沈砚苏又对他语气温和，弄得他心里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或者说是别扭。

　　“好。”

　　还没走到餐厅黎辰便闻到一阵喷香的气味，原本确实不饿的胃突然蠕动了一下，表示它现在需要进食了。

　　乳白色的汤汁，色泽金黄看起来Q弹有劲的面条，翠绿的小青菜潜在汤水之中，弹牙脆口的丸子夹在面条中间，煎得表面焦黄的荷包蛋铺在最上面的面条上。

　　只是一看，便食指大动。

　　黎辰还没把眼前这碗面条和记忆中黎颖给他的那份温暖重叠，耳边就传来沈砚苏喝汤的声音。

　　他坐下先夹起荷包蛋浅浅咬了一口，焦脆的口感，并没有因为在汤里经过大火熬煮而失去弹性。

　　黎辰心里一惊，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汤是乳白色的，证明一定是用煎蛋加清水烧开之后才有的色泽，怎么鸡蛋会保持煎蛋原有的外焦里嫩。

　　他侧头看了看沈砚苏那碗，这才发现沈砚苏那颗荷包蛋因为吸收了大量的水分而膨胀，表面看起来已经失去弹性。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高三那年黎颖每次都煎两个荷包蛋，一个用来煮出汤底，一个用来铺在面上，而那个失去原味的煎蛋每次都是黎颖吃掉。

　　想起黎颖，黎辰鼻头一酸。

　　没听到身旁的人吃面的声音，沈砚苏嘴里塞着面条微侧头看了看左手边，这才发现黎辰表情哀伤盯着筷子夹着的那颗咬了一口的煎蛋。他把那口面条吸溜进嘴巴才含糊不清道：“要是觉得不喜欢吃就不要勉强，我看你平时喜欢吃脆的煎蛋才把那个给你的。”

　　这语气有些像平时和盛熠韩说话那样，随意。

　　这个语气又让黎辰有些吃惊，回神看着嘴巴鼓鼓的沈砚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餐厅开了暖色的灯，他觉得眼前这只小老虎好像收了外放的锋芒，像一只正在偷偷藏食的小仓鼠，莫名有些可爱。

　　他一言不发盯着这只小仓鼠看，看得小仓鼠觉得有些别扭。

　　沈砚苏放下筷子，眉头蹙了起来，不自在道：“要是真的觉得难吃就算了，我的厨艺比不上黎少吃的五星级酒店。”

　　“很好吃。”黎辰淡淡说完收回目光开始享受这份失去十七年，满是温暖回忆的味道。

　　沈砚苏在开始吃之前就不指望黎辰夸他，只要不把他损得一无是处他就觉得是那个温柔大叔的功劳，努力压制着脾气暴躁的另一人格。这会儿听到黎辰夸好吃他依旧觉得别扭，弱弱地不确定道：“是……是吗……”

　　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又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吃的时候沈砚苏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瞥着黎辰，无意间似乎看到黎辰嘴角噙着笑。那一刻他嘴巴突然定住了，眨巴两下眼之后想再次确认一遍，却看到黎辰正好侧头看向他这边，便立马低下头，有些慌张地拿起汤匙舀着汤，假装他并没有盯着他看。

　　“你喜欢吃泡汤的荷包蛋？”

　　“啊？”沈砚苏不知道黎辰这个问题有何含义，只觉得莫名其妙的。嘴里虽然还塞着面，但还是含糊不清地答道，“不是，我也喜欢吃脆的荷包蛋，只是砚琳吃泡面喜欢喝煎蛋煮过的汤底，所以习惯……”

　　没有说得很详细，大概意思黎辰也听明白了。

　　因为习惯还有这半个月的观察，所以才把觉得是好吃的给他而已。

　　沈砚苏不知道，这个味道还有这无言的习惯都和当年黎颖给黎辰的关心一样。

　　这个人……为什么……无意流露出来的善意，那股令我怀念、觉得安心的香味，甚至于连这碗面都和当年的如出一辙。

　　黎辰脑海里冒出了一串串问号，甚至于有些庆幸因为可乐的话他晚上才特意去接的沈砚苏。下午的后遗症因为这碗面而被治愈了，原本以为要彻夜不眠也因为沈砚苏藏在话里的关心而感觉闭眼便能入梦。

　　沈砚苏因为真的饿了，那碗面吃得一滴不剩，而黎辰因为那是熟悉而又怀念的味道，不怎么饿的他也吃得见底。

　　收拾碗筷的时候沈砚苏还很自然地交代道：“我收拾，你去洗澡吧，已经很晚了。”

　　他说完才把两个碗叠起来，拿起筷子进厨房。

　　黎辰没有立马上楼，他走到厨房口看着沈砚苏低头认真洗碗的背影。这令他想起那时候每次吃完黎颖在洗碗时他都会站在她身旁，给她讲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好玩的事。

　　“姐，今天下午放学之后我和孟扬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一起吃了章鱼烧，还有烤年糕。”

　　“是吗。”黎颖侧头看着黎辰，满脸温柔，“孟扬又带你乱吃，回头我得骂骂他。对了，还有零花钱吗，明天我再给你，很晚了，你去睡觉，不要熬夜了……”

　　“没事的，我不累。姐，你去上班累不累？等我长大了就赚钱给你花，你可以不用上班……”

　　那时候多幸福啊，虽然他只是个胆小鬼，只会躲在姐姐和孟扬身后，可是每天心里都觉得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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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黎辰依旧睡到闹钟响了才起床，而沈砚苏昨晚关了闹钟，这会儿八点半了还在睡觉，只因昨晚太晚睡加上白天折腾了一天，太累。

　　可乐八点那会儿想去叫沈砚苏，被黎辰制止了。

　　九点出沈砚苏才下楼，边下楼还边打着哈欠，看得出还是没睡饱。

　　也是，昨晚他因为黎辰一整天反常的举动想了很多，以至于不知道到几点才睡着的。

　　一看沈砚苏，可乐就喜开颜笑的。

　　“哥哥，你睡觉的时候害怕吗？怎么不和舅舅一起睡呢，舅舅会保护你的……”

　　黎辰“……”

　　沈砚苏：“……”

　　场面一度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