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灵二人组]在寂静的城市中心呼唤你》砂痕

7、第七章

　　马克贝斯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对于银次来说却像一道重雷落在耳边。
　　“雷帝？！”
　　但银次还没来得及能表达出他的震惊，马克贝斯已经摇头解释了。
　　“抱歉，是我擅自取的这个名字。”马克贝斯垂下眼睑，“他……他原本是我以银次大哥你为原型，制作出来的一个虚拟形象。”
　　马克贝斯好像觉得这个话题有点羞耻，他双颊泛起红色，显得有些踌躇，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
　　“在银次大哥你突然离开无限城，把下层地带的统治权利交给我的那段时间里，我既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也想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来统治下层地带。一直以来，我都习惯跟在你的身边，觉得有你在，就什么都没有问题。所以，在以为再也看不到你的那段时间里，我感到十分迷茫。我在自己的私人电脑里制作了那个虚拟形象，是希望自己在感到迷茫时，仍然能够以那样的方式看见你。”
　　“我没有为它设定人工智能。因为我不允许自己自大到仅仅抱着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态，去制作一个虚假的你。所以，它一直都只是一个徒有形象的空壳而已，但是……”
　　“某一天开始，我却发现他自己产生了独立的意识。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大概是银次大哥你上次回到无限城之后吧……‘他’很少说话，但只要我看着他，我便能感觉到他也看着我。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朔罗、十兵卫、笑师他们都不知道他。我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电脑里，他也不回答，我说要叫他‘雷帝’，他也并不排斥地接受了这个名字……我有时会觉得，他和以前的银次大哥有些地方很像。他出现的时机很奇特，对我也没有恶意，所以，我也就这样让他留在了我的电脑里。”
　　“那时候……克里斯的部队打开了我的私人房间的大门，我看见‘他’出现在了门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以完整的形象出现。他看见了受伤的笑师，看见了濒死的人们，看到了身上溅着下层地带鲜血的克里斯的部队……他变得十分地愤怒，那一瞬间整个无限城都震颤起来，接着整个无限城的电流都开始向他身上聚集……我突然感到担心，我担心他的愤怒会那股强大的力量失去控制，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我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喊他的名字，努力靠近他，希望能够让他冷静一点。但克里斯的部队误会了我的行为，他们为了阻止我接近他，朝我这里开了枪。”
　　马克贝斯将手放在胸前，示意出那个位置。当然，现在的他看起来完好无损，当时的伤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努力躲开子弹，但还是有一部分击中了我，枪伤令我说不出话来，却更加激怒了他……他的力量爆发了，我只能感觉到，在一瞬间里，我自己和身边的所有人都被刺眼的白光吞没，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无限城已经变成了我们现在看见的这个模样。他站在我身边，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消失了。”
　　“一开始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个无限城里好像就只剩下怪物，只有我一个人还拥有清醒的意识。后来我也曾遇见过克里斯那群人，但他们拒绝和我交流，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一看见我便想要攻击我……我试过链接无限城的中心仓库，获取最新的数据，但是却一直没有成功。慢慢地，我发现这里似乎被分割成为两个不同的世界。我只有在怪物们出现的那个世界，才能和他们一样显露出形体，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并不是完全的不存在，但是只能以数据流的状态存在于覆盖无限城的电磁波里。”
　　“我原本以为怪物是这个世界原有的东西，但是……看到朔罗他们之后，我才明白，所谓的怪物，恐怕是那些原本生活在无限城里的人们变成的……以下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会造成现在的情况，或许是因为‘他’的力量在一刹那间就摧毁了我们的形体，但因为某个原因，也许是无限城的特殊情况，也许是其他的什么，那个原因将所有人的灵魂意识以数据的方式保存在电磁波里。但是数据不知为何出现了混乱和缺损，所以才会变异成怪物。”
　　马克贝斯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便直直地看向银次，等待他的反应。
　　银次却不知该作何反应，马克贝斯将这一连串的秘密当头向他轰炸过来，已经让他的大脑处于转动过度，接近宕机的状态。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此之前，这些秘密只有马克贝斯一个人背负着。马克贝斯恐怕还觉得事情是他的责任，所以，才一次一次地看起来那么难过，还总是想让银次离开无限城。
　　还有，那个“雷帝”……
　　似乎，有点奇怪……
　　银次自从来到无限城后，便一直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和无限城深处的某种东西关联着，而他之前更是差点被拉扯到某个地方。
　　莫非，这个“雷帝”……会和银次有关吗？
　　“银次大哥？”
　　银次沉默得太久，让马克贝斯有些担心地呼唤他的名字。
　　“啊，没事，我只是……感觉有哪里不对。”银次回过神来说道。
　　“哪里不对？”
　　“嗯……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没有头绪。”
　　银次一脸抱歉地摸摸后脑勺，哈哈地干笑了两声。
　　“马克贝斯，这些事不是你的错。”银次道，“还有，我发现朔罗他们好像还保留有一部分自己的思想……说不定，我们还能让他们变回以前的他们。”
　　听到银次的话，马克贝斯先是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但一会儿就露出笑容。
　　“嗯。你说的对，银次大哥。无论希望是不是渺茫的，都应该为了他们去尝试一下。”马克贝斯微笑着说道，“接下来我要去无限城的顶层，去巴比伦城，那里也许会有我想要的答案。你会和我一起来吧？”
　　“当然啦。”银次也笑了。
　　“那我们走吧。”马克贝斯说道，他向银次伸出一只手，“请你一定要抓住我的手，不要迷路了，银次大哥。”
　　银次一愣，他握住马克贝斯伸来的手。
　　他想了想，总感觉马克贝斯话里似乎有话。
　　“马克贝斯……难道我迷路的时候，你都看到了吗？”
　　银次想到就问。马克贝斯听到他的问题，只是眨了眨眼，却没有反驳。
　　“你果然看到了吧。”银次道，“明明看见了却不理我，好过分啊。”
　　“我之前可是希望银次大哥能够离开无限城呢。”马克贝斯笑道，“如果银次大哥能够因为自己迷路而走出无限城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银次大哥不管怎么迷路，最后却还是越来越靠近正确的位置，这份运气也让人拿你没办法。”
　　银次并不是真的想抱怨。
　　他将马克贝斯的手小心翼翼地，紧紧地捏在掌心里。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迷路啦。”

　　银次没有想到，他会在马克贝斯口中听到“雷帝”这个名字。
　　自从他进入无限城以来，过渡地带那个幸存的流民曾向银次提过“雷帝”，克里斯也曾向银次提到过“雷帝”。
　　他们都不知道“雷帝”与银次的关系。如果他们知道，想必无法那般平静地与银次对话吧。
　　“雷帝”，既是银次在担任无限城下层统治者时获得的威名，更是……银次对体内藏着的另一个自己的称呼。
　　另一个“银次”。
　　或者说，他的第二人格。
　　“雷帝”诞生在银次幼年的一个至暗时刻。那个时候，幼年的银次只能眼睁睁地，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的玩伴被来自中层地带的杀手肆意杀戮。悲痛、绝望、悔恨和无止境膨胀的愤怒，令银次在那一瞬间失去了自我。
　　在那一刻，“雷帝”诞生。他为杀戮者降下惩罚，从此与银次共存。
　　“雷帝”的性格和银次正好相反。“雷帝”性情冷酷，每一次出现总伴随着愤怒和暴力，以及必然造成的大面积伤害和破坏。让银次倍感无奈无助的是，银次既无法控制他，也无法阻止他。每当“雷帝”占据身体的时候，银次就会失去意识，他甚至没有“雷帝”使用身体时的那段记忆。
　　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天开始，银次渐渐地发现自己变为“雷帝”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他自己也逐渐开始不自主地混淆自己与“雷帝”的区别。于是，他在某一天离开了无限城……
　　银次没有把自己离开的原因告诉Volts的同伴们，尽管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银次体内还有另一个“银次”。但银次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倾诉自己内心的害怕。
　　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不再是自己，害怕有一天清醒过来时被迫面对无限城的崩溃和毁灭，被迫面对由自己亲手造成的同伴的死亡。所以他选择了不告而别。
　　可如今马克贝斯为那个出现在他电脑里的不知名程序取名为“雷帝”，那个“雷帝”偏偏拥有能将整个无限城化为如今残败模样的力量。
　　这是为什么？银次下意识地感到疑惑，疑惑之后便是深深的不安，不安之后却是他自己也难以言明的恐惧。
　　他当初为了将“雷帝”带出无限城，所以选择离开……
　　但如果他其实并没有成功呢？
　　如果……造成眼前一切的，就是那个“雷帝”呢？
　　如果他的担忧不是如果……那马克贝斯是否知道这些？
　　银次又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