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天下》烟雨竹

25、第二十五章

　　秋节对于古云国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节日，每逢秋节，各族的家丁倾巢出动，赶赴草原收割草料。能否备齐整个冬季的马料，是关系着马群能否在来年初春保持健硕体型的关键。
　　古云国与辰国的马匹交易都在开春进行，若是马群在冬日里受了饿，来年自然无法达到交易的要求，这样不仅无法卖得好价钱，还可能影响以后的交易资格。
　　古云国国人生活用品大部分依托于辰国的物资，可以这么说，辰国物资是古云国生活的来源，而马是与辰国交易的资本。
　　吉瓦大师将阿云娜的审判日定在秋节，想来是不合常理的。但阿云娜被指控杀害了黑力崖，吉拉家和黑格家都是古云国首屈一指的大家，既是天扬神巫亲自审案，定在秋节也算合规。
　　天扬神巫是古云国领主的家族巫师，官衔类似于辰国的国师，虽说并不参与国家管理，但却直接主导国家重大事务的审夺。
　　神巫在古云国被视为是贝斯真神在人间的使者，若是神巫传达的指令，国人都视为真神的意思，若有人质疑神巫，那便是对真神的不敬，不敬神者便会被送往女神庙，非死不得出。
　　阿云娜的审判地点安排在贝斯山的落魂坡，虽名为坡，实则是一块山脚的平地。
　　落魂坡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此处能将人声放大，即便是低声轻呤，整座贝斯山都能听得真切。
　　落魂坡背后有一条河流，四季结冰，即使在夏节，冰层也从未融化。
　　河流中心有座高台，其实是一块巨大的石块，石块两头立着两根碗口粗的青岗树干，树干上下挂着个铜环。这座圆台被称为洗身台，凡是被判为亵神罪，便要在这洗身台上洗身三日，若是三日后未死，则视为获得了真神的赦免，自后便能归家。
　　洗身三日，实则上是要忍受三日的雪水蚀骨，不仅如此，还可能面临雪山之怒。
　　没有人能够犯下亵神罪后获得神的赦免。
　　古云国的掌礼师吉瓦领着一队人马朝落魂坡走来，黑格家的黑巴族长，吉步还有巴谷，各带着两名护卫跟在吉瓦队伍的后面，走在最前面的是举着三色条形旗的神巫仪仗队。
　　天扬神巫被两名女童搀扶着走在最前面，那把金色的狼头权杖随着神巫的步伐“咚咚”的撞在满是石头的路上。吉拉家的族长只是带了孤狼和虎子，三人走在最后面。
　　到达落魂坡后，天扬神巫高举权杖示意大家各自站定，吉瓦带着两名小童走到神巫身边。
　　神巫双手平举权杖，对着贝斯山高喊：“贝斯真神，您的奴仆天扬今日到此代神审判，请睁开您那智慧的眼睛，张开您那清明的耳朵，看着，听着，请将您的指令传给您最忠实的奴仆。我的真神，请原谅古云国的子民，她们一如既往的敬您，爱您，望您继续赐予我们福祉，让国人能够平安喜乐。”
　　“跪拜真神。”吉瓦高喊，所有在场的人五体投地，趴伏在地上，停留片刻后起身，再行跪拜，如此三次，算完成祭拜。
　　祭拜结束后，天扬神巫站上高处，吉瓦会将备好的牛血洒在落魂坡的周围，如此便算是完成了审判前的准备仪式。
　　“带罪人阿云娜。”两名壮汉将阿云娜举过头顶，抬到了洗身台。
　　阿云娜全身着一件白纱长裙，头上没有了发钗和束带，一头黑发落洒在腰间，因衣衫单薄，嘴唇冻得发紫，脸色苍白，映着白衣和雪山，看上去像是画中的孤魂。
　　阿云娜扫视了下周围，阿爸，孤狼，虎子，黑格家的吉步，巴谷，还有些其他家族的族人，剩下的便是神巫的人。
　　人群中最后的两人，虽然穿着男子的衣服，但瞧其身形倒像是女子。可面孔却从未见过，瞧她们的年纪，应是与自己相差不大。
　　几个临近的家族里何时有这样的生面孔。阿云娜一时也想不起来，想着阿妈和姊妹些没来，定是阿爸不让，也好，她们若是来了，准是哭哭啼啼的，不来便见不着，兴许就不会难受了。
　　不该来的没有来，总是好的。阿云娜觉得少了什么人，寻了半天还是没有见着，心里倒生起了几分失落。
　　“阿云娜，今日本巫代神行审，你须得诚实回话，不可妄言，真神是无所不知的，若欺神，必以亵神罪论处。”天扬神巫居高临下，声音如洪钟，响彻整个山谷。
　　“真神在上，云娜定如实答话。”阿云娜依礼跪地答话，石头侵着雪水将寒凉彻底的灌入阿云娜的腿脚，只是一会，腿脚便已冻僵。
　　“数日前，黑格家的长子黑力崖可与你在钩子湾相见？”
　　“确有此事。”
　　“你们见面为何？”
　　“黑力崖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亲自交给我。”
　　“为何要单独约你？。”
　　“这个我的确不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黑力崖要交给我的是什么。”
　　“大胆阿云娜，真神在上，还不如实交代。”神巫震怒，山谷响起阵阵雷动，一些碎石从山上落下，砸在阿云娜背后的冰河里。
　　众人议论纷纷，指责阿云娜胆子如此之大，居然敢欺瞒神巫。
　　“神巫如何断定云娜所言有假。”阿云娜扫了眼阿爸，与往常一样，面无表情。
　　“黑格家的阿壮可作证，你私会黑力崖乃是想取回女子的衣物。”
　　“既然如此，那请阿壮当场问话。”神巫对黑巴点点头，黑巴示意阿壮前行至洗身台。”
　　“阿壮，可认识我。”洗身台的寒气肆意侵蚀着阿云娜，阿云娜感到上半截身子也在渐渐失去知觉。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她咬破了手指，希望疼痛感能稍微刺激下快要麻木的神经。
　　“认识，你是阿云娜，那日我和崖少爷去过你家。”
　　“那你自然是记得黑力崖主动约我去沟子湾并说要还我某样东西。”
　　“知道，那东西是女子的贴身衣物，是我交给少爷的。”
　　“额，那东西在那呢？”
　　“在.......”
　　“在那？”
　　“少爷拿走后并未还我，少爷被火烧死，东西十之八九也烧没了。”
　　“那请问那女子衣物从何而来。”
　　“是女子送我的。”
　　“哈哈.......哈哈哈.......,既然是送，那请问送你衣物的女子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啊。”
　　“我......我........”,阿壮一时无语，他以前从未见过女子的贴身衣物，那次偷回去便交给黑力崖了，自己也没仔细瞅过。
　　那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洗澡，隔得远，也没敢睁眼看，怕神怪罪，如今阿云娜问起，突然不知如何答话了。
　　“阿壮，那你好好想想，即是女子衣物，上面必然有些特殊的标记。”
　　“好像衣物上绣着名字。”阿云娜心里一怔，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了。
　　“哦？名字？那你写下来让大家看看。”
　　“我......我.....”,阿壮有些窘迫，回头看了眼主子，对方眼里都快喷出火来，阿壮便更紧张了。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阿壮，你走过来看看，是否是这两个字？”阿云娜捡了块石头在地上比划了起来。
　　阿壮看了眼，这两字倒跟衣物上的字样有些相似，他不敢说自己不识字，昨夜主子刻意交代了，今日要见机行事，必要将阿云娜定下罪来，若办砸了黑格家便是回不去了。犹豫了会，看了眼黑巴族长的眼色，定了定心神，走到神巫身边。
　　“神巫，阿壮想起来了，衣物上刻着两个字，布衣。”
　　“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大胆，尽然敢公然冲撞真神，来人，把阿壮绑起来，待今日审判结束后押送土牢。”
　　众人不解，走近洗身台，看见阿云娜写出的两个字脸色大变，纷纷跪地求神赎罪。
　　“来人，将望日押上洗身台，子不教父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