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三十载》辣椒炒猫

13、恩宠散杀意起（4）

　　又在靶场里练了好几十只箭后，李岑谨觉得无味，嚷嚷着要去遇蝶园玩。岳寻虽对这靶场依依不舍，也只得将手中的弓箭交给了文鸳。李岑谨让文鸳将弓和着十只碳头箭带到瑶华宫去，等自己从遇蝶园回来了，再领着岳寻去取。

　　文鸳接过弓与箭，对余下将陪着俩孩子去遇蝶园的宫人们再三嘱咐：“遇蝶园假山和奇石多，这树的枝桠也茂密，四皇子和岳家公子追赶时你们可千万不能让他俩爬上那假山、石头，也得瞧着别让树枝刮伤，孩子年幼时若在皮肤上留下些疤痕，那便要伴他们一辈子，到时候你们也没有好果子吃，可清楚了？”

　　“小的们明白了，姑姑放心。”

　　“文鸳姑姑，你不要再说了啦，我知道那假山不能爬，”李岑谨虽人在演武场，但心早就飞到遇蝶园去了。见文鸳放不下心来的样子，李岑谨蹿到她与宫人们的中间，抬着头，望着文鸳，作出副小大人的摸样，“我也会看好岳寻的。再说了，瞧这岳寻穿得就像个鸡蛋，他怎么能爬上那假山呢？”

　　文鸳被装模作样的李岑谨给逗笑了：“行，既然四皇子您那么懂事，奴婢我也就放心了。那您便和岳公子去遇蝶园玩吧，等奴婢将这弓箭送回了瑶华宫，再去那遇蝶园寻您。”

　　“好呀！”李岑谨飞快地应了，转身拉上岳寻，就准备向遇蝶园去。但走了几步后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便停下来转头笑着对文鸳说：“文鸳姑姑，记得要给我和岳寻带上几块薄荷牛乳糖糕！”

　　见文鸳点了点头答应了，李岑谨才放心地拽着岳寻走了。

　　到了遇蝶园，李岑谨还真如他向文鸳承诺的那样没去爬那假山和奇石，但他的脚底就如抹了油一般，从入园后就一刻没停过。照看他的宫人们跟在他后边，从遇蝶园的西头跑到东头，再从东头跑回来，期间还要看着因为穿着臃肿而跟不上李岑谨步伐的岳寻，到头来他们个个喘着粗气，心中苦不堪言。

　　“岑谨，你等等、等等我呀！”岳寻弯着腰，双手扶在腿上，想休息半刻都不成。眼看着李岑谨蹦蹦跳跳地走远了，自己的脚却沉得不行，只能喊着让他等等自己。

　　李岑谨听见岳寻的叫唤，极不情愿地在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但两只小脚还在原地蹦来蹦去。他远远地看着岳寻，挥了挥手：“我在这等你，你快过来呀。”

　　“我就来了！”岳寻刚直起身子，一股子鼻水却又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只得赶忙向身边还在喘气的宫人借帕子，免得那鼻水流进了嘴巴里。

　　待他用帕子将流出来鼻水擦干净，再往李岑谨所在的方向一望，却发现刚刚还站在那的人不见了！此时，宫人们也发觉四皇子不见了，但他们比岳寻还着急，生怕皇子出了点事，自己的人头就要落地。连岳寻手里的帕子都没收回，宫人们就往李岑谨方才落脚的地方跑去，岳寻也捏着帕子一摇一摆地在后面追着。

　　所幸，待岳寻跑过了转角就看见李岑谨好好地在那站着呢，他的身后站着排刚刚跟过去的宫人，前面立着的是个衣着艳丽但脸色苍白的女子。这遇蝶园是属后宫的御花园，近来也没听母亲说有哪家娘娘的亲戚进宫，想来那女子就是宫里的娘娘吧，岳寻在转角处远远瞧着。

　　只见李岑谨向那女子作了个揖：“岑谨向顺娘娘请安。”

　　“我一个小小的昭仪哪里配得上让四皇子您请安呢？”

　　李岑谨作揖时想起了母后曾和自己说过，近来若见到顺娘娘要远远地绕开，顺娘娘身子不适不应去叨扰人家。但今日明面地碰见了，李岑谨便上前请安，没想到的是顺娘娘居然这般回应自己。自己身为皇子本就该给宫中的长辈请安，她何故要这样说？

　　“顺娘娘，您是父皇的嫔妃，也就是岑谨的长辈，岑谨见了您，当然要向您请安呀。”李岑谨回答到。

　　“哼！”顺昭仪冷笑一声，不顾身旁向菱要顾全礼数的提醒，继续说，“你个黄口小儿，几时把我当过长辈？你要是将我视作长辈，我小产那日何故闯入梦溪阁来看我笑话？”

　　“请昭仪娘娘慎言。”见顺昭仪如此无礼，跟着李岑谨的宫人们出言制止，却又被顺昭仪反咬一口，大喝几个伺候人的下贱玩意怎么敢驳斥宫中的昭仪。

　　“那日我不过是看梦溪阁里聚了很多人，一时好奇便叨扰了顺娘娘您，父皇和母后带我回瑶华宫的时候就教育过我，说我不该再擅闯各宫娘娘的寝殿了。”李岑谨见眼前的女子一脸怒气，又想到当时的确是自己行为有失，便又作了个揖，“岑谨今日在此向顺娘娘请罪。”

　　“教育？你是皇上的心头肉，皇上他怎舍得对你说上几句重言？”顺昭仪瞧着眼前的孩童，阔袖之下拳头紧握，长长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可怒气攻心的她根本不觉得疼，只想着要给李岑谨一些颜色瞧瞧，“至于皇后，大抵也是怕你入了我这梦溪阁沾了血气，又脏了她瑶华宫的屋子！”

　　“你、你怎么这样诬陷母后！你这样说是不对的！”李岑谨听见顺昭仪这样说自己的母后，便也生气了。眼前的女人口出狂言，叫身后的宫人打烂她的嘴也不为过，但李岑谨终究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光记着气鼓鼓地反驳。

　　“诬陷？好啊，我今天不但要诬陷她，我还要给你这个小贱蹄子点颜色瞧瞧！”说话间顺昭仪一把抓住了李岑谨的右臂，另一手则已高高扬起。

　　眼看着这巴掌就要落在四皇子的脸上了，宫人们忙地围了上去，一个人用身子护住了李岑谨，另一帮子人则冲到顺昭仪身边想把其从皇子面前拉开。向菱也一把抓住了顺昭仪扬起的右手，大声喊着：“娘娘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可顺昭仪抓着李岑谨右臂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掐得李岑谨生疼，眼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他用力地把右臂向回缩，但怎么也挣脱不开。

　　“好痛啊！你放开我！”李岑谨边缩着右臂边喊。

　　“你们这些下贱东西，竟敢拉扯本昭仪！向菱，你给我撒手！我今天断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顺昭仪的喊声冲击着向菱的耳朵，她死死扣着顺昭仪的右手，心中想着自己今日不过是陪着自家主子到遇蝶园活动活动筋骨，却撞见了让顺昭仪恨得牙痒痒的四皇子，又摊上了这样掉脑袋的事，早知如此，今日就该劝这个疯婆娘留在梦溪阁里。

　　突然一个身影闪入乱做一团的人群，只听顺昭仪叫了一声，李岑谨被抓住的右手才终于抽了出来。待人群被分成了两拨，李岑谨才看清，是岳寻正咬着顺昭仪的手腕。

　　手腕处的巨痛让顺昭仪松开了手，又见这咬着自己的小疯狗迟迟不松口，她便猛地一甩手将岳寻推倒在了地上。岳寻坐在地上，双手因擦过石板路面而破了皮，伤口也开始向外渗血，但他没想着哭，只是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衣服都没拍拍，就走到李岑谨前头，张开双臂，像一只小鹰似的将李岑谨护在身后。

　　这乱局随着顺昭仪挣扎着被下人们硬生架回了梦溪阁而告一段落，她在遇蝶园里伤害四皇子的事情也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听跟在皇帝身边的忠宝公公说，皇帝听闻这个消息时怒不可遏，差点下令将顺昭仪乱棍打死，但又想着这年关将近，转眼就是新年了，宫中再现血光实在不详，这顺昭仪才留下了条命。

　　不过现在宫里也不再有顺昭仪这个人了，她被夺了封号，打为庶人，即日便挪去长思宫，非死不得出。这长思宫名字听着像是个帝妃恩爱之所，但事实上却是那些被皇帝厌弃的女人们孤独老死的地方。她们在那长思宫里日日夜夜想着过去的荣宠、盼着皇帝能再想起自己的好，过不了多久就一个个都疯癫了。若能疯癫还是好的，那些头脑清醒的女人们在这夜长屋寒、饭菜发馊、无人伺候的日子里可真真难熬。

　　而更倒霉的是梦溪阁的宫人们了，皆被打发去了掖庭，大宫女向菱还挨了二十大板。这宫里跟对主子也是件大事，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呐！

　　瑶华宫内，皇后派敬宝公公去请了太医，在太医瞧了四皇子的右臂与礼部尚书家公子的伤口都无大碍之后，大家的心才放了下来。

　　“都怪本宫拦下了赶着去遇蝶园的文鸳，让她帮本宫捏捏肩，她才没去得及时，若是文鸳在，那女人怎能伤着你和岑谨？这你母亲见你带伤回府，定会心疼不已。”皇后抱着自己的幼子坐于暖塌上，话中满是自责。

　　“皇后娘娘，保护四皇子本就是我作为臣子的责任，这小伤一点不疼。”坐在塌边圆凳上的岳寻语气坚定地回着皇后的话，完全没有演武场上小哭包的样子。

　　“嗯，母后我也不疼了，您不用担心我。”李岑谨将头靠在皇后的脖颈间撒起娇来。

　　皇后无奈地笑着，摸了摸幼子的头：“今夜你父皇也会来瞧你，在你父皇面前可不能这般模样。”

　　“才不咧！父皇最喜欢抱着我逗我玩了。”李岑谨已将早前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又变回了个软糯糯的团子。

　　之后，皇后为了感谢岳寻保护了四皇子，便留他在瑶华宫用了晚膳。岳寻走时，除了带走李岑谨送给他的弓箭还得了皇后不少的赏赐。

　　入夜，昭纯宫。

　　贤妃将自己的幼女哄睡后就从屋中退了出来，坐在外厅看着殿外院子里的景色。

　　思烟将一杯茶送到贤妃手中，半压着身子在其耳边说道：“娘娘，这顺……这孙招娣已经被丢进长思宫了，听人说，她被赶出梦溪阁时还大喊皇后是个毒妇，四皇子会不得好死，看样子在长思宫里不过了几天就得疯了。”

　　贤妃喝了口茶，语气慵懒：“她闹这么大，皇上留她一条命已是开恩了，就让她烂在那长思宫里吧。可惜，到底是个下贱胚子，成不了事，不过吓吓那四皇子也是好的，最好能让他夜不能眠，大病一场。”

　　“对了，”咒完四皇子，贤妃放下手中的茶，不满地瞧向思烟，“那金铃铛可做好了？婉婉她想这铃铛可久了，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让那水云轩去做，要放到宫里，那铃铛早做完了。”

　　“娘娘可不能这样说，水云轩的金银饰品在烬阳城里可是一绝，宫中有些匠人的手艺都不一定能比得上水云轩的师傅呢。娘娘别急，明日啊我就让人去水云轩瞧瞧，说不定明日就能将那金铃铛带回来了。”

　　贤妃冷冷应上一声后便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