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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将军哭出鼻涕泡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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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阳城冬日里的天气就如半大娃娃的脸一般多变,前两日还是北风阵阵的阴沉天儿,今日却又晴了,各宫抢着从尚宫局里成堆搬回的蜡烛也没了用处。
天气再次放晴,这宫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岑谨了。前两日天气阴沉,与岳寻在遇蝶园也没玩个尽兴。岳寻体弱,那日穿得和刚出笼的白面馒头似的,跑起步来腿脚也不利索。今日天气晴了,李岑谨又叫上岳寻来宫中的演武场玩耍,正好给他瞧瞧父皇特地命人给自己做的新弓。
李岑谨早早就在演武场等着了,他伸长了脖子,盼着文鸳姑姑把岳寻给带过来。本想着今日岳寻该是副有朝气的样子,不料文鸳姑姑牵来的却是个不断吸着鼻水的小邋遢鬼。
李岑谨望着仍如前两日般在身上裹了好几层衣物的玩伴,又伸出手指着他鼻间流出的透明液体:“今日不是晴天吗?你怎么还留着鼻水呢?”
“前两日和四皇子您在御花园玩时吹了风,回家后就开始流鼻水了。”岳寻想抬手擦掉流出的鼻水,却被文鸳抢先用自己帕子给擦了。
“你这身子也太弱了吧?”李岑谨双臂交叉环抱于胸前,向前走了两步,将头凑到了岳寻面前,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怀疑他的玩伴是不是在骗自己。
岳寻则被突然凑近的李岑谨吓退了好几步。
“还有啊,我都说了好几次了,让你不要叫我四皇子,”李岑谨瞧着被自己吓退的岳寻,他似乎不满对方的反应,腮帮子也不自觉地鼓了起来,“我都说了,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怎么还是和宫里的其他人一样叫我四皇子?好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叫对方的名字呀!就像我叫你岳寻,你呢就该叫我岑谨。”
“是,四皇子……”岳寻愣愣地点着头,说话间又看见李岑谨拧起的眉头,连连改口道,“岑谨!”
“这还差不多!”李岑谨咧嘴笑了,虽还有颗脱落的门牙没长出来,但他那样子仍是可爱的。
“走,我带你看个好东西去!”李岑谨收起笑容,故作神秘地拽着岳寻的袖子向演武场内的靶场走去。
到了靶场,李岑谨从弓架上取下把弯弓,而那弓的大小一看就是小孩子用的。紫衫弓体的两端雕着花,花纹之上还涂了层金漆,牛筋弓弦在李岑谨的拨弄下“噔噔”作响。这弓虽是给孩子用的,但用料都是顶尖的。
“你瞧,这是父皇特意叫人给我做的弓,因为这靶场的弓都太重了,我拿不动也拉不开,要等我长大了才使得过来。”李岑谨将弓递至岳寻面前,岳寻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这弓在他眼里像是在发光。
“父王还命人做了以碳为头的箭,”李岑谨将弓交到岳寻手里,自己兴冲冲地跑到箭篓前抽出了一只竹身碳头的箭,“父王怕我练弓时伤了自己,所以就命人做了这箭,靶场里其他的箭也要等我长大了才能用。”
可岳寻在得了弓之后就没认真去听李岑谨的话了,他也曾在家求着父亲给自己做上把弓,但每到那时父亲只觉得他贪玩,又怕他在练弓箭时伤了自己,便一直不允。岳家到了岳寻父亲这代已是三代为官了,从曾祖父的“七品芝麻官”知县到官至正二品礼部尚书的父亲,岳家的男丁们世代推崇“唯有读书高”的理念,所以当父亲知道他长大后的志向是从军报国后,就更忌讳他摆弄刀枪剑戟一类的兵器了。
“喂!岳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李岑谨将箭插回箭篓时,发现岳寻只顾着低头抚着手中的弓,他气得直跺脚。
“对不起,四……岑谨,我只是太喜欢这把弓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李岑谨质问的岳寻急忙解释。
“哼!”李岑谨叉着腰,下巴微微扬起,“我知道你喜欢,也知道你父亲平时不让你碰这些,可你怎么能不听我说话呢!”
“对不起。”岳寻怏怏地耷拉下脑袋。
“你要是实在喜欢,这把弓就送给你了,我堂堂四皇子送你的东西,你父亲总不能不让你碰吧。”见岳寻这般样子,李岑谨又觉得自己为难了玩伴,他放下叉在腰间的双手,走到岳寻身边拍了拍岳寻的肩膀。
“真的吗?”岳寻听了,飞快地抬起头,眼中又闪起光芒。
李岑谨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嗯,当然是真的,父皇教过我男子汉说话要算话的!我求父皇再命人给我做一柄弓就是了。”
“那你现在就来试试吧。”李岑谨想看看身子一向羸弱的玩伴拉弓射箭的样子,说话间就跑去箭篓处抽了一根箭送到岳寻面前。
岳寻迟疑了一会,伸手接过竹箭,脚上跟着也摆好了架势。他将箭放至弦上,抬起弓,瞄准了前方的靶心,在拉弓时却遇了难。这牛筋在牛身上时就劲道有力,被制作成了弓弦后,岳寻竟只能将其拉到半开。四皇子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呢,岳寻此时可谓骑虎难下。现在想来,自己平时就没拉过几次弓,方才哪来的勇气要在四皇子面前一展身手?在内心的纠结下,岳寻闭着眼将箭射了出去。
“噗!”看着这箭飞了一半就落在草地上,连箭靶子的边都没沾着,李岑谨一时没能憋住自己的笑,“哈哈哈哈哈哈……”
岳寻睁开眼瞧见是这么个结果,又见身边的李岑谨快笑岔了气,他委屈得都快落泪了。
好不容易喘过了气,李岑谨从岳寻手上抢过弓,又跑去抽了只箭,说:“我射予你瞧瞧!”
岳寻只见眼前身形、年龄均与自己相仿的孩童竟没废多少力气就拉了个满弓,又听“嗖”的一声,竹箭如牟足了劲般飞了出去,直中靶心。
“你看我厉害吧!你身子不好,弓都没拉满,可能还真如你父亲所说的更适合读书吧。”李岑谨见自己一箭命中,心中开心得不得了,一时间说话便没再过他的小脑瓜子。
这样的话让岳寻听见了,只觉得心中泛酸。原本只是父亲不认可自己,现如今自己的好朋友也这样说,他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岳寻一哭,吓到的不只是弄哭他的李岑谨,还有在一旁守着二人的文鸳,她赶忙跑过去用帕子给岳寻擦眼泪。
李岑谨被玩伴突然地哭泣吓了个措手不及,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岳寻的袖子:“哎呀……你别哭啊,你别哭啊,岳寻……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呀。”
然而这话没能安抚岳寻,他哭得反而更凶了。李岑谨着急地挠了挠头,又把手中的弓塞回岳寻手里:“这弓送给你了,你回家多练练,说不定几日后就比我射得更准了。”
“不……呜呜……我都、都拉不开,以后……以后肯定不能参军了,呜呜……”岳寻紧紧握着李岑谨送到自己手中的弓,过度的抽泣让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哎呀!你、你去参军有什么好的,参军要去驻守边疆呢,听哥哥说那可辛苦了!再说了,你要是去边疆了,就不能陪我了呀!你要是当文官,我就求父皇把你留在这烬阳城,你就可以天天陪着我啦!”为了安抚岳寻,李岑谨说话间还不忘用手空比划,像是要画出那些留在烬阳城的好处和边疆的辛苦。
“真的吗?”听见李岑谨这样说,岳寻冷静了片刻,但转念一想自己心心念念的铁马金戈,便又哭了起来,“可是……可是,我想去啊,我想如赵将军、段将军那样上阵杀敌。”
“你要去就去嘛!说不定以后你建功立业、阔土封疆,还是我大延国的大将军呢,等你当了大将军,我就去军营和你的部下说你们的将军爱哭,小时候还哭出了鼻涕泡呢!”
“不行!你不许说!”为了维系自己在那还没个影的部下面前的形象,岳寻还真的不哭了,甚至还特意摸了摸鼻子,就为了确定自己没哭出个鼻涕泡来。
“那你也不可以哭了,”李岑谨伸手擦掉了还挂在岳寻脸颊上的眼泪,“我们大延国的将军可不能是个小哭包。”
岳寻用力吸了吸又要流出的鼻水:“嗯!”
“那我们现在就来练习吧,我教你!”李岑谨将被文鸳抱到一旁安慰的岳寻拉到箭靶前,又给了他只竹箭,自己则站在了岳寻的左侧,贴着岳寻的身子,一手扶着弓,一手同岳寻一起拉开了弓弦。
又是“嗖”的一声,箭飞到了靶上,虽未中靶心,但已比岳寻之前那箭要强了许多。
见俩孩童开心地拍着手,站在一旁的文鸳心里也是甜的。她在这宫里十几年了,如此纯真的情谊了在这红墙中能见着几回呢?眼前的二人虽还是幼童,但文鸳衷心地希望二人间的这般情谊能长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