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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 ...

  •   洗过的头发半干半湿黏黏哒哒的贴在背后,乔冉看了看天,倒没有像往常一样渐暗下来,而是昏黄的厉害。

      好像空气里裹着沙一样。

      而层层黑云积压,又是一副阴沉的要滴水的样子。

      明明白天一整天,都是好天来着。

      姜唐的房间算不得小,甚至还用乔冉以前的两个旧书架隔出了一个隔间出来。周围也都摞着箱瓶罐篮之类的,倒也不显的空当了。

      乔冉看向房间里唯一一张床,姜唐的小小的身体躺在上面,显得这床额外的大,反而衬的姜唐的背影格外孤单。

      看的乔冉心都化了。

      把盘子搁在一边,乔冉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姜唐的睡颜猝不及防的在眼前放大。皮肤嫩的像香滑软呼的豆腐一样,让人想啃一口。细软的发丝乖顺的贴在额头上,顺泽无比。
      乔冉好不容易忍住作怪的手,不想突然惊醒他。只好杂技演员一样伸长了胳膊去够桌上的鸡蛋糕。

      那种蛋奶的香味格外的浓,也不知道是不是蜂蜜的缘故,似乎这东西划过的痕迹里,连空气都是引人食欲的甜腻香气,缠绵悱恻的很。

      然而这糕在姜唐鼻子底下搁了好会儿了,人家连睫毛也没有颤动一下。乔冉试探的捏捏姜唐的脸,还是没反应。到最后,乔冉盘着腿靠着墙上,左手拿着鸡蛋糕,右手无意识的缠拈着姜唐的头发绕圈——隐藏在额前发丝下的两个小鼓包似乎要比之前又长大了些,温度也高的惊人。

      甚至到了烫手的地步。

      姜唐似乎是有些不舒服似的,翻滚了一下,脖颈下掩盖在衣领里的红色暗纹毫无预兆的显现出来。

      乔冉犹豫的碰了碰,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手在轻微的颤着。那里的温度高的惊人,却并不是皮肤柔软的质感,像是隔了一层皮膜,下面是有硬度的质感。

      上一次姜唐不舒服,跟现在这样的状况也不一样啊……

      乔冉的心不可抑制的往下坠,看来今天是一定要等到黒潭回来问个清楚明白了。

      她不是不晓得黒潭和姜唐私下里自有主意。可是人类的那一套根本帮不了他。就像她看到姜唐当初发烧难受只能束手无策求告无门那样,这次至少有一个黒潭是同类,可以懂他陪他。

      这大概是乔冉此刻唯一的慰藉了。

      有那么一瞬间,乔冉隐约领会了为人父母的心情。就像无师自通那样,她突然轻易就理解了爸妈的各种选择和情绪——即便没有我了,你还有其他人,可以陪你接着走下去。

      这样的话,自己也就安心了。

      可是自己的事情,又要怎么办呢?

      “要不干脆跟他们走吧?”乔冉喃喃的自说自话,手停不下来似的在姜唐的发旋里绕来绕去。

      “听着也怪诱人的,管吃管喝医疗免费……呵呵。”

      乔冉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天下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代价想必也是不低的。虽然楚亦没有强迫的意思,但先礼后兵这四个字,她还是知道的。

      这之后呢?

      纷杂的情绪蜂拥而至,白日里的事情一点一滴的浮上来,一时夹杂着重重混乱的片段回忆,似乎连大脑都觉得生无可恋,要先躺平歇歇再重启。

      黒潭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的灯泡晃晃的开着,一大一小两团黑影睡的天昏地暗。

      闻到熟悉的血腥气,姜唐睫毛颤了颤,喉咙不可抑制的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墨绿的瞳眸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隐隐有暗光旋转流动。

      “今天怎么这么晚?”姜唐小心的抽回被乔冉压住的衣角,敏捷的翻身下床。熟门熟路的要在黒潭带来的袋子里翻拣。

      灯光昏暗,连地上的影子都是含糊不清。姜唐碰到袋子的手顿了顿。

      “去隔壁。”

      直到确认黒潭把门掩好,姜唐迫不及待变回少年身形,瞬间弹长的指甲轻而易举的把黒潭带回来的东西划皮剔骨。滴血的脏器滑腻的从喉咙口沿着食道滚下去,带来的满足感让姜唐忍不住眯起眼,像猫儿一样仰着脖颈,指间血腥不散,连这点味道都没有放过。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姜唐留恋的吮着指甲,直到血腥气完全散去,眼中光芒更盛。即便不看身上,仅仅是这一张脸,也是邪性肆意的紧。

      透过月光,姜唐从对面墙上布满灰尘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他厌恶的别开眼。

      “真恶心。”

      黒潭没说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姜唐的任性。事实上,异种没有脾气好的。大约是他们不必迁就任何人的缘故。与生俱来强大的力量是他们傲慢的资本。

      “成长期彻底过了就好了。人类幼崽还要换牙长个,动物幼崽也有换毛蜕皮的时候,也不怎么好看。”黒潭含蓄的劝他,他实在是不明白姜唐对人类外貌如此在意。

      只要攒够力量,安全的度过这一次的成长期,姜唐就可以彻底化形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会有一身漂亮的鳞甲,那比什么都要好看。

      黒潭下意识的摸摸手臂。那里曾经被研究所的人反复折腾过,以至于当初化形的时候,连带着这一片的鳞片都参差不齐,排列的毫无美观可言。

      这话显然安慰不到姜唐。

      与孩童体型时暗纹都被压制不同,少年身形的姜唐显然不必顾忌这一点。从脖颈往上,像缠枝藤蔓一样的暗红纹路蜿蜒的铺展,一路向上,连两边的脸颊都未能幸免。如果仔细看的话,暗色纹路像有生命一般,里面有岩浆似的光芒流动。

      这其实没有姜唐认为的那样嫌弃的丑陋。恰恰相反,这让他看起来有种邪肆的俊美——只不过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罢了。

      单是看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只怕都会像无底洞一样陷进去。

      “力量恢复的怎么样了?”

      比起姜唐的小小怪癖,黑潭更为在意的是姜唐的状态能否完成冲击再一次成长期的准备。

      他们需要狩猎,像即将冬眠的动物一样,补充足够多的能量核——那是变异动物们能力的来源。以潺潺不断的血肉补充和厮杀得来的能量反过来滋养的内核。

      因为“冬眠”时刻,所有的力量都会消失殆尽。一根铅笔都能让姜唐元气大伤。

      黑潭不想冒险。

      似乎是食物带来了足够的愉悦,一脸饕足的姜唐看起来好说话多了,像被捋顺了毛的猫咪。

      “差不多了。你这次出来,外面的情况看的怎么样?”

      黑潭的回答一如他的性子言简意赅:“还是之前那地方可以,够偏僻,地方也大。”

      最重要的是,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物可以影响到他们。

      二次成长期意义非凡。但同样的,动静比上次只能更大。且危险不可预估——这危险来自姜唐本身,也来自姜唐吸引而来的东西。

      对比于姜唐的心血来潮,黑潭曾认真考虑过杀了楚亦一行人。

      不过是几个异能者而已。如果因为他们而让事情棘手起来,这并不是黑潭想要看到的局面。

      但同样的,他并不想在村子里引起恐慌。尽管可以修改那些人的记忆,对于家里的安危,他们都不想冒这个险。

      但这意味着他们得找一个更合适的地方,直到姜唐安然度过成长期,化形成功。

      这样一来,在他们都不在的情况下,家里的安全,就无法保证了。

      “你打算怎么跟冉姨说?”

      其他人可以修改记忆,这种让研究所的人最为忌惮的能力对乔冉毫无作用。他们也并不明白是为什么。

      “先等等吧。”

      姜唐皱着眉,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角眉梢的凌厉已经初现端倪。一旦涉及到乔冉,他总会忍不住的焦躁:“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黒潭感受的到他瞬间不安的情绪,并不打算反驳他的决定。比起未知的危险,他更怕姜唐在进阶中暴走,那种激烈的破坏欲与嗜杀的感觉,会让他们在化形过程中更好的保护自己——如果中间有什么岔子的话,这样的狂暴状态会持续的更久。

      比如他自己。

      黒潭垂下眸不言语,自己当时的状态根本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从那些接近他的研究员中得到某些碎片化的信息。

      他是“秘密武器”。

      他们怕他。

      他们叫他“得克萨斯血魔”。

      真是讽刺。

      沉闷的酝酿了许久,在人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忽然来的一阵急簇簇的小雨,都没有什么声响,似乎是急着赶场子。然而雨还是下起来了。

      可月亮还是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杂物间的门大开着,两个少年穿着宽大的并不怎样合身的衣裳,不约而同的看着天空。

      “你以前待过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是什么样的?”

      姜唐转头看着黒潭。有雨滴落在额头,鼻尖,然后再顺着优美的弧度慢慢滑落下去。

      黒潭有些怔然。

      他的确不记得了。

      沉默了半响,他慢慢道:“这里就很好。”

      以前待过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是什么样子的呢?黒潭试图回想起来。

      那里是没有天空的。只有地下深处灰泥石砖加上特殊金属的穹顶,和稍有异动就会激射而来的特殊蓝光。外面的世界太过广阔,什么都是熟悉而陌生。他唯一留下印象的,是那里的夜晚。那是他出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天空。和这里全然不同。

      云,变幻的光线,银带似的弯曲转折。

      人们管这个叫极光。据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夜色。但已经没什么人去关注这个了,他们忙着更重要的东西。

      人类的脑子里总是充斥着太多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东西。

      地面被雨水砸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坑洼,很快积了一层水,夜逐渐漆黑,光线被挡起来,雨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像绷直了的弦,直挺挺的砸下来。

      “我该走了,那边还没有清理完。”黒潭迈入雨中的背影迟疑了一下,倏然转过头,灿然一笑,金色瞳孔里像填了无数沉寂暗哑星子,低调流转,只在某个角度才看得到光芒:“等你成功度过这一次成长期,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黒潭的身影无声的消失在雨幕里,姜唐懒懒的倚在门框上,发了一会呆。

      “切,等小爷化形,哪里去不得!去看那犄角旮旯里作甚,又不是找虐。”

      翅膀扑棱的声音响起来,院子里最蛮横的那只鹅兄摇摇摆摆的扭过来,长颈转了几转,黑豆似的眼珠子几开几合,就在姜唐以为它会叫的时候,人家又傲气的一转脖子,扭头走了。

      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房间里昏黄的灯依旧亮着,从窗子里透出来。一眼就看的清楚。握住门栓的手倏然收了回来,姜唐下意识闻了闻袖口掌心。又重新检视了身上一遍。

      明明这手修长洁白,干净的似乎不染尘埃。却总觉那股味道挥之不去。姜唐自嘲的笑笑。

      他终究不是人类。谁又能想到这样圆润光滑的指甲,会是最方便的利器呢?他在外面洗了好多遍了,指缝仔仔细细的揉搓,连衣服都是重新换过。直觉乔冉不会喜欢那种味道。

      姜唐居高临下的站在床前。

      额上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眼,睫毛在光影下留了蒲扇似的阴影。房梁上的细腿高脚蛛慢悠悠的垂下来,又“蹭”一下顺着蛛线落荒而逃,差点把长腿给折了。

      姜唐慢慢蹲了下来,眼错不见的盯着床铺上蜷起的一坨。均匀的呼吸起伏声音像最好的安定剂,把时不时翻涌起来的恶劣情绪柔和的抚平,直到像平静湖面一样,再不起一丝波澜。

      这也是姜唐之前刻意保持孩童身形的原因之一。最大可能的减小消耗,以及,压制随着成产期进阶而增长的戾气。

      痛痒的感觉突然袭来,姜唐抬起手,撸起来的袖边,流转着碎光的红色暗纹有生命一样,慢慢爬上手臂,不断的延展。直到到手背上都布满了规律的纹路,锋利的指甲有意识的弹出来,甲面上似乎也像浅浅的被刻上了一层浮雕纹路一般。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玉色的光芒。姜唐咬着牙等着这一波痛处过去。想要把指甲收回,却发现暂时变不回去了。

      “果然是很丑。”

      姜唐额上是明晃晃的汗。他不想去管。抬着手半厌恶半嫌弃放的打量着上面的纹路。

      一声惊雷猛然炸起,照的屋子里白光大盛。乔冉呼吸一窒,摊煎饼一样翻了个身。无意识的挠挠脖颈,胳膊不想要了似的随意耷拉下来。

      睡的七零八落。

      姜唐身形一僵。

      犹豫了半响,小心翼翼的抬起垂在床边的胳膊,五指尽量前伸,避开锋利的长甲不要触碰到人类脆弱不堪的皮肉——尽管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身为人类的母亲是这样脆弱的存在,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

      他轻易就能伤了她。

      不,是稍不注意,就会伤到她。

      那么其他人呢?姜唐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刚刚压制下去潮涌般的戾气慢慢翻腾上来。

      像鸡蛋那样,必须小心翼翼的握在手心才行。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就再也黏不起来了。

      姜唐忍不住想给她拨顺拱的乱糟糟的头发,手停在半空半刻,又坚定的抚上了鸡窝一样的头顶。细碎炸楞起来的发丝触到指甲锋利的边缘,无声无息的折腰倒下。

      这双手的主人并没有停下。直到发丝全都被拢顺在一处,在灯光下显出润泽的光来。墨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乔冉,似乎下一秒她会就消失不见似的。

      “妈妈,别怕。”

      我会保护你的。

      也别……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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