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淳于歌

102、始终

　　盛途看着那张他日思夜想，如今近在咫尺的脸，还未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呆呆道：“骨头，你现在不是在做梦……”
　　“我知道，”既同拇指摩挲着盛途被吻得有些湿润的唇，“不是梦，难道不是更好吗？”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盛途被这样的既同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你生气了？所以才同我开玩笑？”
　　既同拉着他退进屋里，关上了门，笑道：“在梦里哄我与你成了亲，现在却装作记不得？”
　　“没……没有……”
　　“那就让我的梦成真吧。”既同凑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这是什么？”衣裳解到一半，盛途触碰到既同右臂上的骨片。
　　既同动作一顿，道：“是无邪给我做的法器。”
　　那时在鬼界，既同神智受损，忘了一切，以魂体存在时，右臂是完好的。盛途还不知道他受伤的事，他故意语焉不详，想先混过去。

　　然而盛途在他手臂上抚过，惊道：“你的经脉已经完全废了！什么时候的事？”
　　既同只能坦白：“且陟杀你的时候，霜夫人送的剑折了，我只能用师父送我的剑。但我修为不够，强行破坏封印，拔剑时被反噬，伤了经脉。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虽然经脉废了，但借着无邪的这个法器，用起来没什么区别……”
　　“既同！”盛途打断了他，红着眼睛道，“这是你拿剑的手啊……”

　　“我现在也能用这只手拿剑，当时我若不拔剑破阵，今日你也没法在这里训斥我。”
　　“我不是——”盛途叹了一声，把他拥入怀里，“你是哪里学的这撒娇的功夫来拿捏我？”
　　既同嘴角一勾，无辜道：“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是吗？”盛途低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嘶，你属狗的吗？”既同推开他，“梦里的你温柔多了。”
　　他说完自己先红了脸，盛途也脸上一热，见他还露着半边肩膀，伸手替他把衣襟提上去。既同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当时在那片山坡底下，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些跟你说明白。我后来想通了，想做什么的时候就尽管去做，再也不要同你约定这个约定那个，免得你还要留下一句‘失约’，”既同顿了顿，“我不想再冒着抱憾终生的风险。”

　　盛途轻声道：“抱歉。”
　　“我看你也不是诚心道歉，你把我拉进你造的梦境里，由着你的想法痛快了几日，如今却左推右脱。君心既已不复，我岂能强求。”既同踢了踢他，“你出去吧。”
　　盛途哭笑不得：“我险些忘了，先生较起真来，这张嘴跟刀子似的，利得很。”他凑过去把人抱住，“当真是我错了，先生既如此豁达洒脱，我岂还有计较着不放的道理。”

　　既同忍俊不禁：“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要我再为你抛一次桃花吗？”
　　“不必，”那日既同袒露心意，盛途犹记得当时的心情，自己险些也开成河边的一株桃花，他浅笑，“我已懂了。不必求什么天时地利，眼前这一刻就是最适合的时候。永结君心，死生不离。”

　　雪下了半日便停了，带着凉意的风扫下竹叶上的积雪。竹身上结了一层白霜，在阳光下逐渐融成水滴。
　　绿竹掩映的小屋里，熏出了一室暖意。
　　原来日月交辉，星河倒转，十万里锦绣山川，不及君眸光一点。

　　既同靠在盛途胸膛，被温热的池水包裹。热水浇在那些残留的牙印上时，会带来微微的刺痛感，是在梦中没有过的感觉。
　　盛途指间捻着既同一缕发丝，轻轻搓动着。

　　既同瞧见，一笑：“那时候在梦里，你为什么要造那样一个梦境。”
　　“当时没有多想，只知道那好像是我最想做的事。后来明白，那本是我的私心。而且当时凌霄想要用梦去扰乱你的判断，我便想着，应当造一个和真实迥然不同的情景，才能让你不至于迷失其中。”

　　“可是那个梦太美好了，”既同轻声道，“或许我反而会迷失其中呢。那段时日，我最喜欢的便是入梦，想着如果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盛途紧紧拥住他：“那我就和你一起睡下去，丢掉那些纷扰，也挺好的。”
　　“说得轻巧，在鬼界的时候我们不是也过得挺好，偏偏你非要拼了命的把我送回来。”
　　盛途在他脸颊啄一口：“你不也把我拉回来了？”
　　“那是自然，”既同不服气道，“你休想让我一个人操心，我是为了躲懒。”
　　“是，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不让先生操劳。”盛途把他抱起，“现在让我为先生更衣吧。”

　　穿戴完毕，两人牵着手往山下去，在魔君庙旁遇见了上山来的虞无邪。
　　看见盛途，她愣了一下，冷下脸来：“你直接从鬼界出来的？昨日引起结界不稳的便是你吧？盛公子好威风，伥海说闯就闯了。”
　　盛途不好意思道：“是我鲁莽了，我这便向姑娘请罪。”
　　“也不用请罪，”虞无邪转身往山下走去，“盛公子既不请自来，我们没有提前准备，就不管饭了。”

　　待虞无邪走远，盛途问既同：“她应该知道我现在不用吃饭也可以吧。”
　　既同笑道：“岛上的食物风味甚佳，不吃虽然不妨事，不过你必定没有口福了。”
　　盛途跺脚道：“可惜可惜，早知道我就送上拜帖正式拜访了，先生可一定要救救我。”
　　既同疾步走开，憋着笑道：“我在这儿也是蹭吃蹭喝，救不了你……”
　　“先生，好先生！”盛途追上去，“您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只要能让我吃上一顿，从此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书阁的灯又亮起来，既同给盛途看他新创的阵法。盛途扫了两眼就开始拍马屁，既同无奈道：“明日早饭也给你吃，用不着说好听的。”
　　盛途和他挤在一块儿，笑道：“我字字肺腑，句句真心。这灵脉两百年来都无人能修复，如今你做成了，难道不厉害？”

　　“这也是因为魔君留下的东西有用，而且现在离成功还远着呢，所以才找你一起想办法。”

　　“玄天宗内能人应当不少，只不过照你所说，要修复灵脉，恐怕至少要废掉中原一半的修士。几大宗门谁也不肯吃亏，都怕别人趁虚而入。因此耽到今日也没个结果，只苦了普通百姓。”

　　“是啊，好在如今宗门里换了领头人，樊姑娘和聂阁主都有意于此事，玉墟门的话，有韩姑姑搭线，应当也不难。”既同托着下巴，拿着笔在阵法图上删删改改。
　　盛途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啧，”既同嗔怪地在他鼻尖画了一笔，“叫你来是做正事的，别胡闹。”
　　“先生教训得是，我这就看书去。”盛途嬉皮笑脸的，跑去一边翻书。

　　书中记载了许多不一样的修行法门，盛途看了没一会儿，不自觉沉迷进去，心中的不少疑惑一释而空，忍不住盘坐在地，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既同半晌没听见他言语，抬头一看，心中了然。他想起来小时候师父教他的其实有两种不同的修行方式，相比起来，他更适合凌霄的修行办法。后来在书阁里翻阅了不少魔君的修行记录，于他并没有什么助益。

　　盛途本就修的偏门，如今看来，更合魔君的修行之道。他放轻了呼吸，没有打扰盛途。

　　直到灯油燃尽，天光大亮，既同才感觉到一点疲倦，趴在纸堆上小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抱在怀里，前方一条长长的山路。
　　盛途把他抱得紧了些，打趣道：“好歹也入了分神境，怎么一点防备也没有，被人抱走了都不知道。”

　　既同靠在他肩膀上，语调慵懒：“知道是你在旁边才安心的。”
　　盛途勾起嘴角，蹭了蹭他发顶：“昨日一时看书入了迷，今日一定和你一起钻研阵法的事。”
　　“没关系，”既同复又闭上眼睛，睡意朦胧，“阵法的事原本也没办法一蹴而就，你若能增长修为，也能增加胜算。”
　　“再睡会儿吧，醒了之后，我们一起练剑。”
　　“嗯。”

　　在伥海呆得久了，便容易忘记时间，忘记外界的一切。山上春花遍开的时候，既同的阵法已完善不少，决定去灵脉断处试一试。这一次，虞无邪带着遇仙剑和他们同行。
　　虞知凡送到渡口栈桥上，嘱咐道：“若有需要便来信，修复灵脉也当是魔君的心愿，我们义不容辞。”

　　未到小镇上时，冷绣丹突然来了信，说药阁收到韩思珈的灵符传信，前些时日且离重开仙君庙，虽说是只奉香火，但韩思珈总觉得不安，暗地里探听。一名负责守卫仙君庙的弟子说，近日好像有人去过庙后祭台。且陟的尸身一直没能找到，韩思珈猜测，也许他根本没死。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文里有个定律，就是主角或者主角团每次的行程都会被打乱，准备去做什么的时候总是会遇到情况然后临时转道去干别的，哈哈哈哈。
想不出合适的内容提要，于是开始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