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淳于歌

103、始终

　　“之前在祭台之上，我看见了很多。我的父母，你的母亲，都是死于且陟之手。原本以为在祭台时已经杀了他，没想到竟让他捡回一条命。”既同握住盛途的手，“也许是上天要让我们亲手报仇，这一次不能再放过他。”
　　“还有我哥，”虞无邪道，“他也可以自己报仇了。”

　　既同径直带他们到了东洲城外，前往和韩思珈事先约定好的地方。
　　那是山林里一处早已荒废的前朝行宫，久无人踏足。韩思珈等在行宫外，远远看见山道上走来几个人。她捂着嘴惊呼一声：“殊儿！”

　　既同走近了，笑着道：“韩姑姑，别来无恙。”
　　韩思珈抱了抱他：“冷姑娘跟我说起，我还觉得难以置信。如今看见你，才知果然是真的，连盛公子也回来了。”
　　“姑姑见谅，没能第一时间告诉您。”既同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本想等诸事平定了来探望您的，没想到又生了新的风波。”

　　“这有什么的，”韩思珈表情转而凝重，“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毕竟一直没能找到且陟的尸身。但其实我更怕的是离儿因为和我的心结，而重蹈且陟的覆辙。所以我想找他求证，若他真的糊涂，便是将他幽禁，我也须阻止他。”
　　韩思珈将且离的身世说了，虞无邪惊道：“那他岂不是……”
　　“他的生父是沈哥，”韩思珈坦然承认，“或许离儿会因自己的身份而害怕，怕哪天身世之事被人知晓，引来流言蜚语，保不住宗主的位置，才会像且陟一样投靠仙君。”

　　既同想到自己在祭台上所见，凝眉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当年且陟之所以害死我父母，便是受了凌霄的蛊惑。”
　　韩思珈眼中含泪：“看到祭台上的事，我便已猜到，否则难以解释且陟为何突然变了性情，对自己的兄长也下毒手。”

　　既同安慰道：“我们这就随您去云梦丘，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既逢向来对您敬爱有加，哪怕一时糊涂，想来也有办法劝他回头的。但若是且陟从中捣鬼，我们便彻底除了他这个后患。”
　　三人扮成玉墟门弟子随韩思珈入城，一路畅行无阻到了云梦丘。

　　且离正在书房，韩思珈直接进去找他。且离站起来，惊讶道：“娘，您怎么过来了？”
　　韩思珈直入正题：“且陟回来了，是吗？”
　　且离脸色微变，避开她的视线，道：“您在说什么？爹……他三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回来呢？”

　　韩思珈逼视着他：“若不是他，那便是你，你在祭台那边做什么？”
　　“您的话我越发不懂了，”且离干笑一声，“我何时去过祭台？”
　　“离儿！你跟我说实话！”韩思珈急了，“无论你是什么想法，至少应当告诉我。且陟当年受了凌霄蛊惑，害死你大伯和伯母，你万不可……”
　　“娘，”且离打断她，而后叹了口气，“罢了，我本不想把您牵扯进来，您随我来。”

　　“去哪儿？”
　　且离不答，带着她出门往山下去。既同几人跟在后面，且离回头道：“你们不用跟着。”
　　盛途笑道：“好弟弟，三年不见，不认得我们了？”
　　且离一僵，借着灯火看清他们的脸，大惊：“你们……怎么会？”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花园，钻进假山里，且离推动一块山石，面前便有一扇石门徐徐打开。他走在前面，沿着甬道往前，拐过好几道弯后，进了旁边一间隐蔽的石室。
　　“这里是云梦丘上的密道，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这间石室基本没人来。”且离先问盛途，“你们先解释一下，来云梦丘做什么吧。”

　　韩思珈替既同几人解释完，且离惊愕许久，才道：“没想到你们竟办成了仙君也没能做到的事。你们贸然过来实在鲁莽，若是让他知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谁会知道？仙君，还是且陟？”盛途紧盯着且离，问。

　　且离无力道：“仙君，还有我……还有且陟。”
　　既同蹙眉：“所以凌霄果然还有魂魄留在这里，是在仙君庙里，是吗？那里不只是你们祭拜的地方，还是他栖身之所。”
　　且离点头：“我也是在三年前那场地动和大雨之后有了怀疑，直到去年且陟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仙君庙，之后又带了一些人来云梦丘，常呆在仙君庙里。我便猜测他还没有放弃之前的计划，而仙君的魂魄也许就在那里。所以当年祭仪失败之后，他才会在盛怒之下震动东洲。”

　　“且陟既已回来这么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韩思珈痛心道，“你是觉得以你的身份继任宗主，所以对他有愧？可这个位置也是他从你大伯手中抢来的。谁规定的宗主之位就只能且家的人继承？古来改朝换代，不都是平常？”

　　“我知道，”且离苦笑道，“我后来也渐渐想明白了，过去这些年，且陟醉心于请仙君临世，在几大宗门之间玩转权术，对许多偏远之地的百姓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我也是接手了门中事务之后才发现的。起先他刚回来时，我确实觉得对他有愧，可我看着他眼中的癫狂，想到那日祭台上发生的事，我才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不配做这个宗主。”

　　韩思珈道：“你能想明白就好，可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
　　“因为他威胁我若不保密，就把宗主的位置抢回来。不过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计划，”且离神情凝重，“当年既同以身献祭，也只换来中原三年安宁。且陟回来之后，我想弄清楚他到底打算干什么，准备让谁再为仙君献祭。仙君的魂魄到底在何处，其实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后路？所以，阻止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祭仪顺利举行，确定他的魂魄已经悉数占据新的肉身之后，再趁机杀了他。我担心他暗中窥探着云梦丘的一举一动，所以不敢将想法外泄，直到我知道密道的存在。这密道之中刻了咒法，即便是他也难以窥视。近日我悄悄听见且陟说仙君要在庙中好好休养一阵，为祭仪做准备。”

　　既同不禁对且离刮目相看：“往日不曾见你显露锋芒，韩姑姑还担心不已。如今看来，你思虑周全，胸中也早有谋算。她倒是白担心了。”
　　且离笑着摇头：“且陟脾气冷硬，娘和他本就冷淡疏远。我若不收敛着些，必定会引来他的忌惮。他一直试图尽快提升修为，我便知道他有心修成仙身，一方面想强大玉墟门，早日一统中原，另一方面也是想把这个宗主的位置长长久久地坐下去。后来知道他表面供着仙君，实际上暗地里又觊觎仙君的修为，我就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

　　“你呢，”盛途明着试探，“你想过要一统中原吗？”
　　且离坦然道：“少时野心勃勃，自然是想过。后来见到万渊宗和玄天宗的争斗，看到樊与鹤作茧自缚，又不禁怀疑，那些野心真的是必要的吗？除了吞并和争斗，是否还有别的路的走呢？若是为百姓，我自然不想让他们经历战乱之苦，但也是为百姓，中原如此分裂下去，总会有再起争斗之日。所以到底应该怎样，我也没想明白。至少当下，我只想护百姓一份安宁。”

　　韩思珈欣慰道：“如此便已足够了，至于别的，顺势而为，尽力便是。我相信聂阁主和如今的樊宗主也没有要再起刀兵之意。如何结束中原的乱象，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探讨。”
　　盛途笑道：“若有意联合药阁和万渊宗，我看既同做这个宗主更合适，他是盛伯母的孩子，与聂阁主的情谊自不必说，更有与樊姑娘共患难的经历。”

　　既同瞪他：“你就别逗既逢了，他若有意与两宗合盟，时日久了，二位宗主自然能看到他的品格。何况我对宗门之事一窍不通，既逢有明主之德，宗主之位他当仁不让。”
　　且离自然知道盛途说的是玩笑话，大约也是为了他之前有所隐瞒而故意吓他一吓。既同说这些是为了不让他多心，他领会了对方的好意，笑道：“若你果真有意于此，我欣然让位。你在祭台之上吃尽苦头，这位置也算是你应得的。”

　　既同在他手臂上一捶，扭头去骂盛途：“好好的青年才俊，又要被你带坏了。既逢，你可别学他整日里油腔滑调没个正形。”
　　玩笑开过，方才紧张的氛围总算缓和。虞无邪问道：“所以接下来怎么办，就等着且陟那边举行仪式吗？”

　　且离道：“最近我其实打着修葺云梦丘的名义悄悄在山脚下布下了法阵，正是当年且陟想要困住仙君的阵法。只是我是凭着他在书房留下的密稿所画，不知是否有错误之处。现在既同你既然来了，不如就扮作门中弟子，替我看看可有不足之处。等到祭仪当天，我们看准时机，启动阵法。这几日，我再去探探到底是谁愿为仙君献祭。”

　　最后的大情节开始。
但是好难写，想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