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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5 ...

  •   二十五

      “玉二!”应天阙不知心头浮上的那种复杂的感觉叫什么,只怔怔的看向场中,然而待看清场中情景脸色不由一变,戾气纵横。

      竹青痕正缓缓站起身,天山怪叟颓然倒地,双手在地上抓了几抓无力垂下,再也没了声息。
      死的竟然是天山怪叟,谁也没有看清竹青痕是怎么杀死他的,便是武功高如应天阙者亦没有。

      原来,竹青痕与怪叟双掌相接之即,右手刃已先发,两点蓝光刺向他双目,眼睛乃人体最脆弱处,怪叟自是不敢掉以轻心,忙腾空去接,哪知手指刚触及,蓝光一闪已逝,却是虚招一晃,他不由大怒,正欲重提掌劈来,却见蓝光后另有一道蓝光疾如闪电迎向他面门,后发先至,两道利刃可合可分,神出鬼没,这才是玉二真正的杀招,他顿悟,却为时已晚,只听得嗤地一声,喉口处一凉,全身力道骤失,挣扎一下却更快瘫倒于地。
      这一切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众人竟然没有看清楚那两道蓝光突起,只看到玉二身子被抛空击出,只道他此次难以幸免,却不料,死的是怪叟,一剑,封喉。

      怪叟死不瞑目,喉口正中一道致命的创伤,伤口不大,细缝般,连血也未见流出,只在创缘上凝一层红色。竹青痕摇摇晃晃站起来,吐出一口浊气后神色突地凛冽起来,二月春风缓缓举起,神阻杀神,佛挡弑佛!
      四周鸦雀无声,他淡淡的瞥了眼周围目瞪口呆的人,飞身而起如同大鹏展翅般,手抓住横梁一搭身子已落到门梁上,运气伸手一拉吊闸,闸重千斤,缓缓而起,门应声打开,他看了眼白葭,白葭会意忙抢先闪身而出,他反手砍断铁锁,半开的门重又徐徐落下,他如灵猫般从梁上滑下闪身而出。
      这一切不过在瞬息间完成,竟无人出来拦阻,便连应天阙也只在那高处俯瞰着不发一言,昏暗的大殿内看不清他的表情。
      竹青痕亦不再回首,哄的一声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扬起万千灰尘,阳光穿破灰尘照进来,肆意,张扬。

      门外有人,九十九级石阶上密匝匝站着一片人,站成铜墙铁壁,刀剑出鞘,蓄势待发。竹青痕抬手拭了拭嘴角凝着的一丝血渍,甚至整理了下衣襟,衣上有淡淡的白烟浮起,骨子里的寒气却更浓,他垂眸,暗暗运气强行压下。
      面前的人是素日见他躬身行礼,惟命是从的手下,现在执戈相向,见他不动也不敢贸然攻上,纵使刀剑相向,玉二的淫威已根深蒂固,便是如斯境地亦不敢轻犯。
      竹青痕终于抬起头,众人只觉得那黑阗阗的目光皆看向自己,无波无澜却让人心头一窒喘不过气来,脚下不禁有些浮动。
      “挡我者死,让路者生!”竹青痕慢慢的开口,声音不大,每个人却听得一清二楚。他飞身而起,左手二月春风脱手化成一道蓝光飞去,铮铮声震耳,蓝光在众人头顶盘旋,过处血光起,一蓬一蓬如同烟火升空,此起彼伏,妖娆诡丽,顿时黯淡了天幕,只那一处烟火独艳。
      人们甚至来不及应一声便倒下,喉口正中一道细小创口,正是一剑封喉,无法开口,耳际唯有二月春风在风中铮鸣,高亢明丽,穿越云霄,人群顿时阵脚大乱。竹青痕身随蓝光而去,左手掌右手刃,如入无人之境,白葭执剑紧随其后,一时,金戈声,呐叫声,惨叫声,风云变色。

      “若要生,退避三步!”竹青痕在血光中朗声叫道。

      玉阙宫上下其实很久没看到玉二大开杀戒了,唯一一次也是三年前与青城派的一战。那时,他一袭红衣浴血,如同踏血而行的地狱修罗,此时,他诛者众,踏血而立,白衣飘飘却不沾一丝血,冷漠,出尘,却也凌厉,决绝。望而生畏,畏而生怖,众人心旌动荡,脚步虚浮,一时溃不成军。

      “违者死!”门重又徐徐打开,应天阙缓步迈出,“退避者死!”说着一抬手,便有一人应声倒下,正是那移动脚步退让之人,不过弹指间已气绝身亡。见者无不噤声,应天阙却只是看着竹青痕,“玉二,我的人围起来日照不进,风吹不过,你怎么逃?”
      怎么逃?
      怎么逃?
      ……
      阳光照在琉璃瓦上,飞檐上,光煞目,森森然,竹青痕抬眼,目中一片白茫茫,天旋地转……

      竹青痕满头大汗醒来,惶惶睁开眼,白色纱幔低垂,光影浮动,冷香氤氲,他怔怔看了半晌,方缓了口气,身下,一片湿冷。
      有些事终究是忘不了,哪怕刻意封在了心的最深处,所以,他害怕一切跟玉阙宫有关的事和人,而,偏偏却回到了浮屠门。雪半空只怪他不来找他,怎么找?只要身在浮屠门,玉阙宫的事他便一刻也忘不了,玉二所有的背负他便永远卸不了!

      “谁?”他身子猛地一绷,帐内浮动着一丝异样的气息,忙转眸看去,却对上一双黑灿灿的眸子。
      “叶飞花?”桃花眼,芙蓉面,可不是武林第一美男子叶飞花,此刻坐在床上靠着床壁,俯视着他,嘴角噙笑,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也不知到底看了多久。
      “你做恶梦了?”
      “你怎么在这里?”竹青痕不答反问。
      “梦里杀人了?”
      竹青痕眨巴了下眼,吃力的坐起身:“叶飞花,我真没想到会在浮屠门看到你,更没想到,睁开眼便看到你在我床上!”这后半句语调一转颇有些暧昧含糊,帐内黯淡的光线浮晕,叶飞花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那日在猗兰院的亲密接触,便吃吃笑起来。
      “我也没想到你便是玉二!”
      竹青痕苦笑:“现在知道了。”
      “你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玉二?”叶飞花好奇的眨眼,“江湖上传言恶少是唯一见过你的人,为什么他还会救你?你们不是仇敌吗?”
      “也许这就是正道与邪教的区别吧?”竹青痕微微勾了勾唇角,赞扬的话怎么听都是刺耳。
      叶飞花却不管这些,思索了下恍然道:“我知道了,色不迷人人自迷!”
      竹青痕原是冷冷清清颇有些嘲弄的尖刻表情闻到此言倏地变色,挣了挣却反而挣红了脸,再看叶飞花目光清亮表情坦然怎么看都不象是故意嘲弄他的,只得暗暗叹气。
      “他不知道我是玉二,当年他被困在我布的阵法里,根本没见到我的脸!”

      “他知道。”叶飞花道,“我告诉过他你是玉阙宫的人,你不要小瞧了恶少。”
      什么?竹青痕瞪大眼睛,心中一悸,他竟然知道?

      “你怎么了?”见他面色刷地变得雪白,叶飞花忙伸手抓过他手腕扣脉,竹青痕挣了挣未挣开,只得僵直着身子由着他。
      “好象毒发作了。”叶飞花蹙眉。
      “不,不是!”竹青痕缩了缩手,心中绝不承认是焚心发作了,“是胸口的伤口痛了。”

      叶飞花却不说话,默默扣着他的手道:“你刚刚想到恶少了?”
      “我……”竹青痕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的心已乱!”他一改往常的慵懒,难得的严肃。
      竹青痕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一片混沌,心乱如麻,下意识的闭眼。

      “是伤口痛了!”待睁开眼他脸上已恢复冷漠,眼中亦一片清冷,“是留在我身边的最后一人在关键时留下的,透心凉,那种冰冷的感觉你永远体会不到的。”说着抚上胸口,那里有个创口,剑从背后而入穿胸而出,他逃得过玉阙宫的围堵,逃得过江湖的追杀,却逃不过白葭的背后一剑。最后的时刻,他身边的最后一人选择背叛,也许,她可能早已背叛。便也是那一刻开始,他觉得竹青痕这个旧名并不是那么不堪,这个曾经代表他生命中最黑暗、困顿与不堪时期的名字,在经过背叛与杀戮,生与死历劫后,他忽然发现,过去所经历的也不过是个寻常岁月。

      “那,这个时候你倒把命门留给我!”叶飞花眨着大眼颇是不解,被背叛过的人不是更应该草木皆兵的吗?怎么看,竹青痕都不象。
      “你本来就非我身边人。”便是有杀戮,也不会意外更不会心寒。
      叶飞花明眸微闪,有些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沉寂,寥落。他二十年来顺风顺水的长大,名门之后,行事虽乖张却无人敢指责,生得貌美,追捧甚众,趋之若骛,所以,虽然我行我素,他心性却是极单纯,竹青痕所说的听进去了,隐隐约约也明白那情景大抵是极难过的,但真要让他完全明白却是不可能。所以,他闷了半晌道:“难怪你会做噩梦!”

      倒是竹青痕笑了:“如果连梦也做不了,我倒真不知道我还剩下什么?”
      叶飞花又茫然的看着他,竹青痕轻叹一声:“你啊,还是回家去吧!”
      说到回家,叶飞花眼睛一亮似想到什么般,竹青痕只觉得腕上一疼,低头,握在叶飞花手中的手腕上已赫然出现一道伤口,血涌了出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叶飞花左手已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金盏接那落下的血,一边嘿嘿笑道:“那老头说中了焚心其血也变得奇毒无比,你借我点。”
      “你要血做什么?”
      叶飞花弯起唇角笑,眸光流睇:“我的雨燕若配上焚心之毒就完美无缺了。”说到钟意的暗器他又神采飞扬起来。
      “可我听说你的暗器从不用毒!”
      “我用,不过,没找到完美的毒而已。”
      说话间血已接满一盏,叶飞花小心的封好揣入怀中,然后,取出药在他伤口处一抹,血便止住了,他把药扔给竹青痕:“以后有伤啊痛的,抹一抹就好了!”想了想又道,“就算是胸口的伤也可以用的。”
      竹青痕接过药闻得他那般说有些啼笑皆非,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多想了,所有的伤口无非都那般,不过深和浅而已。这个叶飞花看着懒懒散散,懵懵懂懂,有时倒是惊人的聪慧。

      叶飞花又从袖中取出一羽状物,不过手指大小,非金非玉,通体青翠,晶光闪闪,煞是清新可爱。
      “这就是雨燕。”他象宝贝一样在他眼前一晃即收回去,竹青痕只觉得满眼绿光缭绕。

      叶飞花即得了血便高高兴兴拂帐而出,一下子把自己的来意也忘得一干二净,先前跟雪半空闹的不愉快更是烟消云散,他便是这样的孩子心性,通透清澈。
      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竹青痕有些感慨,却见他停下步伐:“对了,你笑得很难看,如果难过就不要笑了!”说着身子一跃破窗而去。

      这个孩子!
      竹青痕下意识的摸摸脸,继而微笑,很久没遇到这般率性之人,往昔所有的心智,算计在他面前就象失控的机关一样,都作不得数,一时,倒让人不知该如何应会付了。
      真的,有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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