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鞠）琉璃梦》懒到炸毛

4、四

　　“那些人，值得你这么做吗？”
　　夜色浓郁，正是月上梢头的时候，赵嘉敏蹲坐在火堆前，她不用守夜，可她还是睡不着，抱膝看向夜空，看得入神，身后突然传来鞠婧祎的声音。
　　赵嘉敏吓了一跳，扭过头，呆呆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不远处，江磊站在帐篷旁，冷冷盯着她，似乎怕她会对鞠婧祎做点什么。
　　“你不是也没睡吗？”
　　鞠婧祎熟稔地撩起裙角坐在赵嘉敏身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裙子会不会沾到泥土，“想什么呢？”
　　“你。”赵嘉敏眼睛盯着她的裙子，忍不住问，“为什么穿这颜色？”
　　鞠婧祎愣了下，转过头与她对视，“不好看？”
　　赵嘉敏被她的眸子一望，顿时有些接不住，恍惚间，还以为她做错了什么事，“不是，就是，呃，外出行走，会不会不太方便。”
　　“哦。”鞠婧祎收回视线，托腮看着火堆，“喜欢而已。”
　　喜欢。
　　赵嘉敏苦笑，真是个好解释。
　　不过她穿什么，自己也管不着，便很快将这个从脑中抛开。

　　只是，“你看我做什么。”鞠婧祎不知何时又扭过头看她，迷惑的样子像是想要从她眼角眉梢里找出点什么，赵嘉敏很少被这种大胆直白的眼神包裹，立刻跟身上长了虱子一样，浑身难受。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救他们吗。”赵嘉敏伸手搓了搓僵硬的脸颊，眼睛有些发酸，“我只是不想继续后悔了。”
　　“因为没能救了他们吗。”鞠婧祎低声喃呢，“可就算你这次让江磊放过他们，他们也不一定活得过饥饿。”
　　“我只是想尽我的一点力量。那你呢？”赵嘉敏反问，“即便没有我，你也会保住他们吧。”
　　“不。”
　　赵嘉敏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你那把剑，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吗？”
　　赵嘉敏没想到她会把话题转这么快，舌头差点打结，“啊？”
　　“你只会啊？”鞠婧祎板着脸看她，却不知是想到什么，自己没忍住噗嗤笑出来，“呆子。”
　　她站起身，也不管裙子上的干草枝，径自转身离开。
　　见她进了帐篷，江磊恶狠狠瞪了赵嘉敏一眼，转身进了自己帐篷。

　　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赵嘉敏一脸莫名。
　　恰巧天边划过一颗流星，绚烂，却短暂。
　　赵嘉敏看着流星消逝的位置发了会呆，蓦地笑出声来。
　　挺可爱的。
　　又好像，有些熟悉，是不是在哪见过呢。
　　不对。赵嘉敏摇头，若是以前见过的，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大概是老天爷见赵嘉敏太惨，舍不得让她更惨，亦或是觉得让这家伙活着可以更好的折磨她，总之，被放走的那群灾民确实没有回过头来找他们的茬。
　　对于没能让赵嘉敏自食其果，江磊表示遗憾。
　　他并不知道，就在那天晚上，鞠婧祎回到自己帐篷后，赵嘉敏并未直接回到自己帐篷里，而是躲开守夜人的视线范围，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接近了赵嘉敏身边。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赵嘉敏压低嗓音，“出什么事了吗。”
　　黑影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取下兜头的斗篷帽子，朝赵嘉敏一拱手，“将军，恕属下失职。”
　　月光洒落，照亮了他的脸，正是白日里那些逃难者里的一员。
　　“你先说是什么情况。”
　　“老夫人她们，她们不见了。”
　　“你说清楚些。”赵嘉敏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们是怎么不见的？”
　　“我们之前按照您临走前的吩咐，一直关注着牢中动向，御史大人甚至将所有狱史都换了，可是就在行刑的前一天，相爷突然出现在牢中，还拿着，”说到这，他小心翼翼看向赵嘉敏，对方的脸隐在夜色中，只露出半张脸，眼神幽深。赵嘉敏察觉到他的视线，朝他看来，他忙不迭道，“拿着皇上的手谕进入大牢将老夫人她们带走，”
　　他剩下的话一瞬间被赵嘉敏眼中迸发的怒火吞噬，连大气都不敢出。
　　“接着说。”
　　声音比起刚刚的小心翼翼，更加轻了几分，“翌日问斩，尸首扔在了乱葬岗，属下去寻，只能凭借衣衫确认。”
　　“那就是不确定？”
　　“是。”

　　那就是还有回旋余地，不知是给自己一个安慰还是自己麻痹自己，赵嘉敏长吁一口气，“徐思邈那边怎么说？”
　　“徐大人那边的回复是，机枢院不问朝事，您与王相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插手过问。徐大人说，他感到愧疚。”
　　“呵。”赵嘉敏轻轻摇头，“看来让最受宠的学生去劝说也无法改变老爷子的想法，你回去告诉徐思邈，让他不用放在心上。”
　　“将军，那我们接下来。”
　　“按兵不动。除了等，眼下也别无选择。”赵嘉敏转身看向一旁的帐篷，是刚刚鞠婧祎走进的那顶，“谁叫我们从一开始，便失了先机呢。”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错失先机尚有一线生机并非无法挽救，意识不到唯一的机会流逝，才是真正的无可救药。

　　车队继续前行，不过半月，便到达了最近的一个部落，鞠婧祎利用部分香料换取了他们蹭吃蹭住的福利。
　　“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多久？”
　　眼下进入秋季，天气渐冷，游牧部落开始拾取马粪放入炉中燃烧取暖，升高温度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全身，鞠婧祎蹲坐在火炉旁，接过度递来的奶茶。
　　听见赵嘉敏的问题，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等他们找到新的水源，我们才能确定其他部落所在，大概，再半个月吧。”
　　不等赵嘉敏说什么，她便笑道，“很难熬吧，这里从秋天开始，就很无聊。”
　　“还好。”赵嘉敏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视线，“只是在想该怎么打发时间。”
　　厚重的门帘露出了一条缝隙，冷风瞬间倒灌而入，吹起了鞠婧祎浅黄的裙角，暗淡的灯光下，宛若一只蝴蝶，艳丽又凄美。

　　因为实在没什么事做，成天摸不着踪迹被琉璃称作大忙人的鞠婧祎头一次如此清闲，陪着琉璃做了她一直好奇的奶茶。
　　“小鞠！不是这样！”
　　准确来说，是琉璃手忙脚乱地指挥更加手忙脚乱的鞠婧祎，两人对着壁炉发出阵阵惊慌的声音。
　　“这两个家伙，能搞定吗。”度低声问江磊，眼中闪过惊慌，忍不住朝反方向退去，“她们会不会把我们帐篷给烧了？我说江磊，你再去找阿克幸族长借顶帐篷来吧。”说到最后，竟是连声调都变了。
　　江磊摇摇头不愿去，却也默契地朝旁躲去。
　　那边鞠婧祎与琉璃好不容易升起火，帐篷里已是烟雾缭绕的人工仙境，众人咳嗽声此起彼伏，纷纷逃到门口呼吸冰冷但新鲜的空气，两个罪魁祸首乐得合不拢嘴，丝毫不顾自己被烟熏出了泪花。
　　等烟雾散去，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啊啊啊！小鞠！糊底了！糊底了！”
　　“糊底？”
　　鞠婧祎还没反应过来，她身后赵嘉敏探头一望，忙不迭端起锅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
　　鞠婧祎提起裙角就追了过去，她张口想唤赵嘉敏的名字，可下一秒便意识到自己在北蛮人的地盘，“停下！干嘛把锅也端走啊！”
　　跑到帐篷外，赵嘉敏干脆利落朝帐篷相反方向一泼，糊成黑泥的茶叶与奶混合物便浇在了干枯的草地上，附近的绵羊察觉到动静，抬头嗅了嗅，便被可怕的味道吓了个腿软，差点没站稳，栽倒在平地上。
　　鞠婧祎看见绵羊的反应，迟钝地眨了下眼，傻傻问，“有那么难闻吗？”
　　“你们，加了什么东西。”赵嘉敏松开捏住自己鼻子的手，仰头朝天深吸一口气，“都快把锅烧穿了。”
　　“就是奶和茶叶啊。”鞠婧祎想了想，“哦对，还有西边带回来的芋头。”
　　赵嘉敏瞥了眼锅底的糊状物，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唉，太可惜了。”鞠婧祎一脸惋惜看着赵嘉敏手中的锅，“本来还想给你们一人盛一碗尝呢。”
　　赵嘉敏清楚地看见，在她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鞠婧祎身后从帐篷里探出脑袋的几张人脸顿时失了血色，不成人形。
　　“呃，那还是算了吧。”
　　可能真的会吃死人。
　　“唉，全都浪费了。”鞠婧祎一直盯着赵嘉敏手中的锅，似乎还想再做一次，不过这次赵嘉敏没有给她机会。
　　“到饭点了。”
　　“嗯。”鞠婧祎依依不舍从锅上移开视线，“吃饭吧。”
　　等鞠婧祎回到帐篷，众人心中紧绷的弦总算可以松懈，纷纷朝赵嘉敏使眼色，甚至还有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就连看不惯她的江磊都朝她神色和缓地点了点头。
　　从某些方面来说，获得他们的信任，并不难。

　　赵嘉敏拎着锅，静静看着他们背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他们都不一样，但他们面上幸福的笑是相同的。呼啸的冷风吹来了阴暗的乌云，将半边天遮了个严实，琉璃走在最后，察觉到赵嘉敏没跟上来，转头喊她。
　　“小赵。“
　　赵嘉敏嘴角的弧度不知何时被抚平，甚至微微向下，一贯温和的眸中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不知道赵嘉敏在想什么，她只知道，现在的赵嘉敏很可怕，可能要告诉鞠婧祎。但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她迅速扭过头，只当自己没看见。
　　可能她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就没事了。

　　当晚，熟睡的琉璃是被一阵杂乱惊慌的马蹄声吵醒的。
　　跟在鞠婧祎身边以后，她头一次在睡梦中被惊醒，心口全被恐惧填满，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仿佛暗处有一猛兽伺机而动，连赵嘉敏来到她身边唤她都没听见，直到赵嘉敏粗鲁地一把将她拽起，才勉强让她晃了下神，哆哆嗦嗦地被赵嘉敏半抱半扶冲出帐篷。
　　到处都是嘶吼声，还有女人的惊叫声，双手抬起抱住脑袋，琉璃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