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鞠）琉璃梦》懒到炸毛

5、五

　　“琉璃！琉璃！”
　　是鞠婧祎。
　　琉璃震醒，双手从脑袋上移开，抓住了鞠婧祎的衣袖死活不愿松开，目光沉沉，嘴里喃呢，“小鞠，小鞠...”
　　鞠婧祎微微拧眉，抬手接过琉璃抱在怀里，像哄小婴儿一样，“没事了。”
　　赵嘉敏的视线不离琉璃，她不仅仅是担忧琉璃的安危，隐约的，她感觉琉璃似乎在排斥她。
　　或许是她脸色太难看，度合上刚刚擦拭干净的剑，低声道，“不用担心，琉璃这个时候，只愿意亲近姑娘。”说着一顿，又道，“你今天做的不错，护的琉璃很好。”
　　赵嘉敏愣了下，不知是不是被度手中剑的反光刺到，她垂下头，轻声问，“琉璃，是怎么了？”
　　“她小时候被饿狼追赶，所以一旦晚上遇到突发情况就会吓的丢了魂一样，当时姑娘救了她，她便只让姑娘亲近。”
　　“原来，是这样。”
　　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

　　“姑娘。”江磊裹挟着一身血气快步走近，面色阴沉的他见到缩成一团的琉璃也不由缓和了不少，但悲伤更浓了，“老吉，阿九，跟嘉尚他们。”
　　“死了？”鞠婧祎的声音又轻又淡，静如死水，“又只剩我们了。”
　　“姑娘。”坐在度对面，一向沉默寡言的何以忧开口，“节哀。”
　　鞠婧祎摇摇头，“那查出对方是谁了吗？”
　　“初步判断是其他部落的人。”江磊说，“都是北蛮打架的路数，不只为抢食物，更重要是争地盘，明显不是恶狗那种匪寇。”
　　“切。”度哼了声，“你还怀疑赵嘉敏啊。”
　　似乎是鞠婧祎的方向有视线望来，赵嘉敏抬起头，一眼便看见她衣角的血迹斑斑，所幸是外部沾染并非内里渗透。借着篝火，她这才注意到，鞠婧祎的身上几乎都是血，即便知道那不是她的血迹，胸口依旧刺痛了下，心脏被什么牵引着，不停向下坠落。
　　“我不是怀疑她，我是怀疑有什么人借机报复。”
　　“西洋教皇手还伸不到这么长。”度转起手中的剑，嘀咕道，“难道是沿途结下的仇家？”
　　“没那么麻烦。”鞠婧祎打断他们，“只是正常的争夺营地而已。”
　　说完，她转过身，抱着琉璃躺在铺好的毯子上睡着了。
　　老大盖棺定论，几个小弟不能再说什么，尴尬对望后，各找各的毯子躺下。
　　就是度躺下还不老实，嘟囔了一句，“以前也没这么狠啊。”
　　怀里的琉璃动了下，鞠婧祎伸手替她掖了下毛毯，淡淡道，“吵着琉璃了。”
　　度赶忙收声，大气不敢出。

　　无人出声，寂静的夜里，篝火中碎枝枯草细碎的炸裂，缠绵耳畔的秋风反倒轻盈不少，但越发震耳欲聋的，是胸口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琉璃靠在鞠婧祎温暖的怀抱中，身子是暖和的，心却是冷的。她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漆黑的夜空，迷茫的找不到方向，莫名其妙的委屈涌了上来，她眼圈渐红，无声的落下泪来。
　　“睡吧。”温热的掌心遮住了她的眼睛，驱散了寒意，鞠婧祎的声音似远似近，似有似无，“睡一觉，就好了。”
　　“嗯。”
　　鞠婧祎的声音似乎带着魔力，一阵困意袭来，琉璃下意识闭上了双眸，沉沉睡去，只是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被寒风吹落。

　　白日间醒来，琉璃的情绪明显转好，在度说了一个笑话后，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样子，总算是哄好了。”度站在江磊身边说道，“姑娘也可以放心了。”
　　不等江磊回答，何以忧开口说，“是吗？你不觉得琉璃有些奇怪吗？”
　　“奇怪？”度一愣，转过头去看琉璃，小姑娘面对赵嘉敏时笑容闪现，似乎和以前一样，但仔细一看，又似乎有不一样，“好像，”
　　“你不觉得现在的琉璃，很像她刚来的时候吗？”
　　无论见谁都在笑，可只有面对鞠婧祎时，她的笑才是毫无保留真挚无比的笑。
　　“昨天只是一次突袭，老吉他们也就比赵嘉敏早来半个月，跟她应该是没什么深交。”度一脸不理解，“对她影响居然这么大？”
　　“也许，是别的原因。”
　　“我说老何，你要想说什么就直说。”度忍不住计较这家伙的故弄玄虚，“别老是搞得好像天大的阴谋一样。”
　　“可不是我阴谋论。”何以忧叹了口气，“最近姑娘心里在想什么，也开始让人看不穿了。本来应该回程补货，却要来北蛮转一圈。”
　　“姑娘？”度说，“她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接下来去哪进货赚钱了。”
　　何以忧盯着他看了会，那眼神盯的他心里发毛，“算了。这种事情跟你说，一点用都没有。”
　　“我看不出来，那你说呗。”度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要不是看在他年纪比自己大的份上，真的很想打人了。
　　“以往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回大胤了，毕竟，快入冬了。”江磊提醒道。
　　度反应过来，“对哦，以往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到边境才对，我说怎么这么冷。”
　　“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姑娘。”江磊说，“她不会隐瞒。”
　　“你怎么不问。”度翻了个白眼，“别以为能骗我上当。”
　　“嚯，变聪明了，不好骗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鞠婧祎正在看着他们几人。
　　“小鞠。”
　　鞠婧祎转过头，面色温柔，“怎么了？”
　　她摸了摸琉璃的脑门，“嗯，温度降下来了，今天可以多吃点烤肉。”
　　“我不是说这个。”琉璃默默将她的手移开，瞥了眼不远处整理白日里度与何以忧从一片狼籍中拯救出的能用的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你是不是早就想到现在的情况了？”
　　鞠婧祎露出苦笑，“你个小丫头片子，瞎想什么。”
　　“我真的是瞎想吗？”琉璃定定望着鞠婧祎，“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去问，”
　　鞠婧祎迅速打断她，“我没有。”不知是怕琉璃做出什么举动来还是怕琉璃说出什么，她一向缓慢的语速骤然加快，“我也不知道昨天会，如果我知道或者预料到，我不会放任事态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向琉璃示弱，琉璃反而不太敢继续凶她，下意识问道，“咱们被打劫，你是不是要没钱了。”
　　鞠婧祎眨了眨眼，“别担心，短不了你的。”
　　哪有这样的！明明知道自己关心的不是这个！
　　琉璃推开身上的毯子愤愤离去，鞠婧祎也不拦她，这种时候，让她换下空气也好。

　　赵嘉敏走过来，正巧撞见琉璃气呼呼的远去，下意识看向鞠婧祎，脸上写满疑惑，“她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琉璃似乎瞪了自己一眼。
　　“被我气到了。”鞠婧祎笑笑，整理着手中的毛毯，“对了，有些厚重的毛毡就不需要了。”
　　赵嘉敏的动作一顿，“不是要去羌部吗？”那边靠北，气候更加寒冷，需要更多保暖物品才对。
　　“不去。”鞠婧祎的语气轻松，随意的很，仿佛是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个地方想着不去，就不去了。
　　“那些东西留一半就够了。”
　　“嗯？”走过来的度听见，“为什么？”
　　“反正不远，正好我们货也没了，补一点。”
　　度怔了下，下意识看向赵嘉敏，又怕她察觉，连忙移过视线。
　　鞠婧祎不以为然，快活地哼着小曲儿拍拍膝上的草屑，用着小孩子春游的开心语气说道，“你不是吵着要吃斐老大家的炒米吗？我也有点想啦。”
　　度有一肚子话要说，碍着赵嘉敏在场，全都咽了回去，只是他这不情不愿的，脸都憋青了。

　　赵嘉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劲儿顺着四肢百骸窜上心头，微凉中带点酸，似乎是直觉在警告她，鞠婧祎这突如其来的随性决定，多半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又似乎是因为激动，眼下她离自己想要的真相越来越近。那么任凭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一闯。
　　因为这，就是她的目的所在。

　　偏巧与鞠婧祎的笑眼撞上，赵嘉敏胸口一紧，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揪住，轻轻提起。她下意识的躲过那绽放的笑颜，原本还激动的情绪蒙上一层阴影，顿时熄灭了跃跃欲试的小火苗。
　　赵嘉敏垂眸轻笑自嘲，你居然还会因为某个人动摇自己的想法，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她将这奇怪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说不清是试探还是什么，出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一个。”鞠婧祎的眼眸弯如月，“大家都会开心的地方。”
　　都会开心，吗？
　　赵嘉敏本能感到不对，却不好再问，以她的身份，实在不方便问太多。

　　有了鞠婧祎的话，他们改变方向朝南方去，因为粮食之类的由何以忧管着，赵嘉敏并不知道还有多少，也就无法推算他们的路程有多远，只能大概根据方位，判断他们的目的地。
　　渐渐的，沿途戈壁与荒漠被绿树与高山取代，干燥的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
　　在赶路的过程中，冬天渐渐过去，春风带着温暖吹散了冷意，高山上的白雪融化，汇成细水长流，沿着山腰蜿蜒而下，只留山顶的一点雪白，藏于蓝天白云间，与软软的云朵几乎融为一体。半山腰处的嫩绿与深色的绿混杂在一起，偶尔飞出一两只鸟雀，不知在哼着什么曲调。
　　赵嘉敏站在山脚下，心情复杂。
　　原来这就是沙鹰补货的地方。

　　虽然来的路上她隐约有预感，还给徐思邈报了信，但她真的没有想到，鞠婧祎会直接将她带到这里。
　　要结束了么。
　　到了这个时候，赵嘉敏的内心反而平静无波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
　　鞠婧祎背对着她，似乎是认真看着度带人检查马车的车轮，“应该是没有吧。”
　　一时间，赵嘉敏有些摸不准她了。

　　这个地方她虽然没有来过，但这个位置，她曾记在心底很久很久。
　　准确来说，这里属于机枢院。
　　在很久之前，机枢院曾经提出过一个计划。自人们发现了鎏漓，创造了各种以鎏漓为动力的机器，机枢院便开始了在各处寻觅秘密制造的基地。眼下这个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能让一只军火商队与机枢院联系起来，原因为何，根本不用做他想。
　　只是赵嘉敏不明白，为什么鞠婧祎不直接把她交给王博，非要带着她绕一圈，还让她知道了机枢院与宰相、宰相与沙鹰之间的联系。

　　江磊从赵嘉敏身边走过，看了眼鞠婧祎，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不过还是闭了嘴。转头看向了赵嘉敏，他眼中带着警告的意味，狠狠瞪了眼她，便转身离去。
　　“你别在这站着了。”何以忧不知何时走到赵嘉敏身边，“姑娘不说话，你就去照顾琉璃吧。”
　　赵嘉敏一愣，“这。”
　　“你站在这一天都不会有结果。”何以忧说，“姑娘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要是她一直不说呢？”
　　何以忧轻笑一声，“你在期待什么？”
　　赵嘉敏捏紧手心。
　　对啊，她还在期待什么？
　　这一切明明已经那么清晰。

　　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一直背对着她，似乎一点没听见她声音的鞠婧祎突然转过身，默默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还是舍不得啊。”
　　鞠婧祎目光沉沉，“你当我是谁？”
　　何以忧笑着摇摇头，“我去帮度。”
　　他刚走了几步，鞠婧祎突然开口，像是被剥去坚硬的外壳，露出内里的柔软，“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这步。你要说我舍不得，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
　　何以忧停下脚步，“如果你想，”
　　“多那么一两天，有区别么。”鞠婧祎的声音骤然变冷，似乎又披上了那层坚硬的盔甲伪装自己，“让嘉禾准备吧。”
　　何以忧倒吸一口凉气，总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这么快？那边收到消息还要一段时日。”
　　“只怕我不联系那边，那边很快就会联系我。”
　　不等何以忧说点什么，鞠婧祎又道，“来的路上，你也注意到了吧。”
　　何以忧不得不承认，“嗯，注意到了。”
　　今年的饥荒似乎很严重，北蛮受到影响，初春一过势必会来边境冒犯。
　　“所以，他怎么会错过这种机会呢？”

　　何以忧知道此时的鞠婧祎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说，抬头远眺连绵不断的山脉，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呢？任凭这机会溜走吗？”

　　这个问题，何以忧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直到嘉禾将那位的信交给鞠婧祎。
　　何以忧清楚地看见，鞠婧祎脸上一贯的温和假笑被狠狠撕裂一个口子。
　　江磊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
　　鞠婧祎将信纸放在桌上，“他要亲自来一趟。”
　　“亲自来？！”
　　众人皆是一惊。